第六章

心情因為想到他變得更複雜，喬欣嘆口氣，決定睡覺。

到了狹窄的小浴室里洗操，還沒洗完，喬欣就聽到手機鈴聲響起來，足足有兩遍還不停下，她隨意沖洗了身體跑出來，接起手機，「喂，哪位？」

手機另一邊先是安靜，隨即是無奈地輕笑，「你不打算把我的手機號碼存一下嗎？」

韓思源的聲音讓喬欣很緊張，她動動嘴巴，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忘記了。」

喬欣騙人了，她是故意不存韓思源的手機號碼，也強迫自己不去記憶這串號碼，如果哪天這一串數字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生命里，不記得會比較幸福。可她不會把這個理由告訴對方，只淡淡回應道：「下次會存的。」

「還要下次？」

不想討論這話題，喬欣乾脆錯開話題，「這麼晚了，還找我有事嗎？」

韓思源那邊傳來風聲，他嘆了一口氣，「我想見你。」

「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剛忙完工作。」

「一定很累，早點休息。」

「你不想看到我。」喬欣沒有立刻回答，剛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不樂意，可韓思源堅持自己的想法，「喬欣，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也在想我，待會見。」

「別來，我不在畫室。」

「你在。」

「就要睡覺了。」被看透心思，還要大半夜約會，喬欣著急地拒絕，可對面安靜了一下就掛斷電話，就在這片刻的空隙里，熟悉的女聲響起，歡迎乘坐，是這座樓的電梯使用聲音。

喬欣突然站起來，趕緊換好平時穿的衣服，一鼓作氣衝到電梯門前。叮咚一聲，門開了，韓思源穿著件灰色風衣，風度翩翩。有一瞬間的衝動，喬欣想撲到他的懷裡，可很快這種念頭閃過去，她沉默著看他一會，便往回走。

「你怎麼還不睡？」韓思源很自然地進了畫室，把外套脫了掛起來，「這麼晚了，熬夜不好。」

睨他一眼，喬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那你為什麼這這時候過來？如果我睡著了，你不是白跑一趟？」

「直覺告訴我，你沒睡。」

「你的直覺是錯的，我馬上就要去休息了。」

「你現在不就站在我的面前嗎？」韓思源眉梢征揚，悠然自得，「既然我都來了，就陪我坐一下。」

大半夜坐著聊天，實在是有夠有創意。喬欣心底里不滿，人卻乖乖地坐在了一張畫板後面，借著它阻擋住兩人的視線，不至於完全面對面，「你到底怎麼知道我在這邊，有人告訴你？」

「怎麼可能。」韓思源輕笑，「剛忙完想回家休息，車子不知不覺開到你這邊。」

「那我要是不在怎麼辦？」

「回家。」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

韓思源的表情有了一點變化，「我在樓下數著，看你的房間是不是有亮燈，幸好這樓不是很高……」還沒說完，他自己就笑了。

喬欣的嘴角也揚起來，想象那個畫面多麼傻。平時那麼冷靜的男人，居然也學小孩子數樓層，「知道我在這邊，為什麼還打電話給我？」

「怕你有別的客人。」韓思源說話的表情意味深長。

「我沒有。」有些急切地否定后才覺得自己的態度太急迫，喬欣重新坐好，淡淡地開口，「既然答應暫時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會違背諾言。」

「我相信你，剛才的話是逗你玩的。」韓思源笑，「第一次聽你說這種承諾，我會當真，所以你不準和別的男人往來。」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會再相親。喬欣在心底里暗暗想著，忍不住想嘆氣，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這段時間快點過去，還是希望更久一點。兩個人的關係到底要成為什麼樣子？她的心思很亂。

對她的每一個反應盡收眼底，韓思源卻沒有追根究柢，「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回家休息，留在畫室做什麼？」

「我習慣待在這裡。」喬欣笑笑。這間畫室名義上是她的工作室，其實更像是家，她平時教的學生不多，租下的三間房足夠用，最大又明亮的一間用來教學生，另外的就是會客的小客廳，還有她的休息室。休息室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洗浴的東西也都有，學生偶爾出現意外，就帶到休息室歇息。

「是習慣待在這裡，還是心情不好？直覺告訴我是後者。」韓思源輕笑。

兩個人大半夜的不去休息，反而待在一起問對方為什麼不睡這樣無聊的問題，如果這些話是別人問的，喬欣大概會直接裝死，結束交談，可對面的人是韓思源，她回答的慾望就高了很多。站起身裝作收拾畫板，她輕聲開口，「下午我去看媽媽了。」

「哦，她怎麼樣？」

「媽媽很好，江叔叔也很好，哥哥也很好。」

三句話說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笨拙、幼稚，喬欣自嘲一笑，韓思源卻沒嘲笑她，反而有幾分認真地看著她，「那你呢，還好嗎？」

「我……還好。」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里含著疑問，她乾笑一聲，「可能是我的適應能力比較弱，回去時候還是會有點怪怪的感覺。江叔叔人很棒，我也替媽媽遇到很好的男人開心，可是看到他們那麼幸福，我總是會想到小時候，心裡會有一點點彆扭，不過這種情緒第二天就會好很多，不會妨礙什麼。」

「那相親的事情……」

「我說了暫時不想，他們同意了。」想到媽媽毫不猶豫就贊同自己的意見，喬欣心裡有些許的安慰。無論如何，愛她的人還是更在乎她的感受，這樣很好，她也應該更在乎他們的感受，不去添麻煩。比如更好地接收繼父的關心，讓這個家庭更完美。

見喬欣的表情還算輕鬆，韓思源沒有追問什麼。安靜了一會，看人始終距離自己幾步外，半真半假地收拾畫板，他突然站起身。

感受他走過來，怪直站在自己身後，喬欣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住，擺弄畫板的手也不知道該拿著還是放下。

手臂很自然地環住她的腰，韓思源盯著畫板，整個人的姿勢像是把她抱在懷裡，「這是小孩子的畫嗎？」

這男人的存在感太強，喬欣的反應能力弱了許多，慢半拍回答道：「嗯，是陽陽的，他是最愛畫畫的小孩，每次畫完都很高興地給大家看，再送給我。」

畫上是一個碩大的蘋果，居然還有七彩顏色。韓思源因為小孩子天馬行空的想法覺得有趣，忍不住看看別的那些，果然各有風格，充滿了孩子氣的童趣。

「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你的工作有意思，很有趣。」

「我很喜歡教他們的。」想到孩子們，喬欣忍不住笑了，「和可愛的小孩子在一起會讓你特別開心，雖然他們也有淘氣的時候，可是看到那些小臉蛋，就覺得該對他們耐心一點。」

「這畫面被你形容得我都想親眼看看。」

「你可以……不是，我沒有邀請你的意思，知道你很忙，平時一定沒時間。」

「我會找機會來看的，尤其這個大蘋果，有趣。」

他居然也一本正經地和她討論小孩子的事情，喬欣有些驚訝，隱約還有些喜悅，回家帶來的困擾像是被什麼東西驅趕離開，她全部的心思都在眼前男人的身上。

「你為什麼會學繪畫？我記得你的夢想是做女強人，揮斥方遒。」韓思源想到了高中的時候，忍不住想笑，「你說過，每個成功男人身後都有個成功的女人，你是我身後的那個，我以為你會學金融管理做生意，為什麼是美術？」

這一次喬欣沉默了很久，彷彿是在回想那些畫面，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才開口，「其實，我一直很喜歡繪畫，只不過那時候的我，以為能夠和你永遠在一起，你喜歡什麼，我就要學什麼，想做你身後的女人。」

她怎麼能想到，分手來得那麼措不及防，她再也不必因為跟隨另外一個人的腳步去努力，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就好。他離開這件事，從一定意義上改變了她的生活。

喬欣沒有把話說透，韓思源卻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