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下雪天(十四)

104.下雪天(十四)

王小敏一聽到「送花」兩個字,那顆成了精的少女心立刻澎湃的不要不要的,歡呼雀躍著要第一時間拿到第一手資料。結果主人居然丟下它就這麼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它登時炸毛了,整個大樓的固定資產都能聽到它扯著嗓子大喊大叫:「王汀,王汀,你不能丟下手機寶寶。孤男寡機的,小敏會害怕的!嚶嚶嚶,王汀,小敏要保存名節啊!」

可憐小手機白白給自己加了無數戲碼,依然攔不住戀愛中女人的步伐。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主人揚長而去,自行代入了懸疑劇戲碼,緊張兮兮地招呼旁邊的電腦:「要是這個壞人欺負我的話,你要立刻放電,直接電死他!嗯,我看過新聞,有人被電腦電死過。」

台式電腦還沒發話,一直閑置在旁的筆記本電腦先嘲笑起王小敏來:「你是戲精本精嗎?多大的臉,誰吃飽了撐著要欺負你一個國產低檔機?」

筆記本電腦的話尾巴還沒著地,就倒吸了一口冷氣。辦公室中,余磊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了桌面上的一個APP,然後王汀就走近了手機屏幕中。一整個辦公室的固定資產全傻眼了,個子高看得清楚的櫥櫃更加冷不住喊了起來:「卧槽,他想幹什麼?他在監視王汀嗎?」

電腦要比櫥櫃更精通電子儀器設備,立刻反應了過來:「他應該是連了走廊上裝著的攝像頭,整個大樓辦公室以外的地方,他用手機都能看到。」

王小敏開始「嚶嚶嚶」,各種驚恐:「好可怕啊,他變態嗎?他幹嘛要監視我們家王汀?不會吧!他肯定是看上我們家王汀了。天啦,好可怕!」

它這頭還在替已經走到傳達室門口的王汀真著急,不提防自己身子一輕,已經被余磊抓在了手裡。王小敏嚇得哇哇大叫,簡直要忍不住震動起來了:「你,你要幹什麼?余小磊,你主人是個變態!他要非禮手機美少女!」

余磊的手機也被主人的反應嚇了一跳,卻還是本能地為余磊辯解:「你別胡說八道了,我主人就是想看看你的手機膜跟手機殼而已。」

它的解釋蒼白又無力,余磊從口袋中掏出了指紋膜,迅速開了王小敏的解鎖鍵。王小敏立刻哭喊了起來:「嗚嗚嗚,大壞蛋!怎麼可以看小敏的身體呢?嗚嗚嗚,他要把小敏看光了。」

這下子連余磊的手機都徹底傻了,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主人究竟在做什麼。這個,王小敏是王汀的手機啊,他怎麼能這樣隨意翻看王小敏。

余磊掃了眼自己的手機,確認王汀還在跟傳達室門口的送花小哥說話,目光又轉向了王小敏。他嘗試著登陸王汀的微.信跟其他聊天工具,結果跳出來的頁面都提示他需要重新輸入密碼登陸。王汀的安全意識頗為強烈。他在手機中仔細查找了一通,只有一些比較普遍的APP,沒什麼特殊的。

手機畫面中,王汀已經簽收了鮮花,笑容滿面地捧著花束大步朝辦公室方向走來。

余磊迅速地退出了界面,重新鎖屏,將王小敏放回了原處。櫥櫃還在倒吸涼氣:「他,他哪兒來的王汀的指紋膜?」

電腦嘆了口氣,猜測道:「應該是在打卡機錄指紋的搞到手的吧。」

自從全局上下爆出了多件人不到崗工資照發的醜聞后,從來沒有上下班打卡制度的總局也開始推行指紋機了,試圖以這種方式來加強人事管理。

一杆子固定資產們都瑟瑟發抖,大家集體跟重新認識了一回余磊一樣,完全沒料到這個人竟然會這樣壞,趁著王汀不在,偷偷開了王小敏。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辦公室的門開了,王汀的臉剛出現在門口,所有的固定資產都忙不迭地跟她彙報余磊趁著她不在,偷偷開了王小敏的事。王小敏更是哭得要打嗝了:「他摸我,還看光了我裡面的東西。」

王汀捧著鮮花走到了辦公桌邊上,伸手摸了下手機,當著余磊的面用指紋開了鎖,然後點出了一個不起眼的APP,裡頭跳出了一隻小貓的動態圖,她笑著跟小貓打招呼:「王小敏,喜不喜歡漂亮的花啊?」

小貓軟萌萌地發出了電子音:「喜歡。」

余磊在邊上驚訝地挑高了眉毛,似乎頗為好奇的模樣:「這是什麼?電子寵物?」

王小敏立刻要跳腳:「不要!王汀有手機寶寶就夠了。王汀肯定是隨手下的,王汀才不要電子寵物呢?」

櫥櫃有些迷糊:「啊?到底幾個王小敏啊?為什麼它也叫王小敏?」

王汀在手機屏幕上親了一下,笑容甜蜜:「真乖,我家小敏最可愛了。」

王小敏忍不住要打哆嗦。它最喜歡王汀親它了,可惜王汀很少親它。它一被親親。立刻忘了要跟電子貓爭寵的事情。哼!它才是王小敏。

王汀隨意放下了手中的手機,轉身開了衣櫥的門,試圖從裡面找出容器來安置鮮花。她沒有按鎖機鍵,也沒有退出電子貓界面。那隻應該是使用真貓為原型製作的電子貓還衝盯著它看的余磊吐了一下粉紅色的小舌頭,發出了一聲軟軟的奶音。倘若是愛貓之人見了,肯定會忍不住跪拜在貓主子的粉色小肉爪下。

余磊像是分外好奇一般,伸手點著手機屏幕上的小貓,饒有興緻地問王汀:「你要喜歡貓,幹嘛不自己養一隻真貓?你家周警官不是有現成的房子嘛。」

「太忙了,怕顧不上。」王汀埋頭翻找了半天櫥櫃,總算撈出了一個原本是裝水果的小籃子。她又找了一個收納盒蓋子,準備將籃子放在蓋子上,裡頭擺上點兒水,然後再將花直接放在花籃中。

她一回頭,余磊就將目光轉移到了鮮花上,姿態輕鬆地調侃道:「喲,你倆忙什麼呢?連養貓的功夫都沒有?這話太不真誠了吧。看看周警官,今天還不忘給你送花,明顯富有生活情趣啊。真是鐵漢柔情,妥妥逼死廣大男同胞的節奏。」

王汀嘆了口氣,拿著花束擺在小籃子中比劃了一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余磊的話:「那可說不清楚。咱們單位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領導說要出差搞全線調研,一走就能走半個月。他們派出所人少事多,動不動就要值班的。他總不能帶著小貓去派出所吧。搞不好進派出所的人,一發起火來,直接一腳踩死了小貓。」

余磊失笑,指控王汀太誇張了:「小貓這麼可愛,誰忍心傷害它們啊。」

就跟要應和余磊的話一樣,電子小貓搖頭晃腦地又「瞄」了一聲,水汪汪的大眼睛各種賣萌。

王汀笑著伸手摸了摸它,然後朝余磊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哎,我去衛生間接點兒水養花啊,你自便。」臨走之前,她也沒忘了點了點手機屏幕,叮囑道,「王小敏,你要聽話,乖乖等著啊。」

電子貓「喵」了一聲,王小敏也不甘示弱地爭起寵來:「嗯,小敏是最乖的手機寶寶。」

王汀微笑著又親了親小貓,轉身出了辦公室。櫥櫃怯生生地問電腦:「哎,你有沒有覺得王汀是在故意套這個人啊?我們明明都告訴過她,余磊在看王小敏哎。」

整間辦公室的固定資產都沉默了,只聽見王小敏在尖叫:「啊啊啊,你不要碰我啊,幹嘛又抓手機寶寶?」

余磊默不作聲地盯著手機中那隻還在對著他吐舌頭賣萌的電子貓,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又仔細將手機放在太陽底下看了看,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了。

按照單位規定,職工上班的時候需要穿黑皮鞋搭配製服。鞋子與地面碰撞發出的「噠噠」聲漸行漸近的時候,余磊放下了王小敏,朝走進門來的王汀露出了個笑容來:「還挺好玩的啊。你這電子貓養了多久了?」

王汀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余磊對她的手機過分關注一樣,自顧自地開始插起花來,隨口作答:「有好幾個月了吧,去年下半年開始養的。嗐,我妹妹原本養著好玩,後來又沒耐性了,直接轉給我的。」她回過頭,沖余磊笑了笑,「要不,你也給肖小姐養一隻吧,多好玩啊。」

余磊白凈的面龐上浮出了個淺淺的笑容來,語焉不詳:「那我可得先打聽清楚了,萬一馬屁拍到馬腿上,豈不是上趕著往槍口上撞。」

王汀頗為訝異:「啊?你不會不知道你女朋友喜不喜歡貓吧?余主任,這我可得批評你,你這樣鋼鐵直男會注孤生的。」

余磊嘴角兩旁的肌肉網上縮了縮,露出個近乎於笑的表情。他似乎並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談,而是又一次將目光落在了手機上,彷彿急著轉移王汀注意力一般開了口:「你又換手機套跟貼膜了?看著就跟新的一樣。」

「本來就是新的。」王汀笑了笑,沒有繼續再談論余磊的私人生活,而是熟練地給電子小貓安排了曬太陽吃小魚乾的生活模式,順口解釋了一句,「年前我手機摔了,要換個屏幕的話不划算。剛好家裡小區附近的大賣場搞以舊換新的促銷活動,周錫兵就給換了個新手機。」

電腦奇怪地問王小敏:「哎,那你怎麼還在啊。你不會是偽裝的王小敏吧。」

王小敏立刻強調自己的正身:「才不是呢!那個手機已經被周警官收起來了!」

余磊伸手虛指了一下王汀:「你這樣不厚道啊,擺明了秀恩愛。」

王汀沒好氣道:「你單身嗎?有家有口的人值得我炫耀嗎?」

余磊沒吭聲,大步走向了辦公室門口,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後才合上門。其實他從自己的手機上已經知道,整棟大樓除了在七樓辦公室中的值班領導還有大門口的保安外,並沒有其他人。

等轉過頭,他再面對王汀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已經收了不少:「行了,王汀,我也不跟你兜圈子。現在就咱倆在,我就老實告訴你,我今天特地過來,一是跟你拜個年,二就是想跟你聊聊。」

開誠布公也算是不錯的選擇。王汀笑吟吟地抬起頭,揶揄道:「我就知道領導人忙事多,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領導有何指示?」

「蔡敏的事情。」余磊面上的笑容已經淺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嚴肅,「當初,到底是誰舉報的蔡敏?」

「不是說她兒子的同學嗎?」詫異之色布滿了王汀的臉,她甚至揚了揚眉頭,奇怪地盯著余磊,「怎麼了?你有新八卦?難不成蔡敏也跟那位胡老師一樣,是小三舉報的?那到底是男小三還是女小三啊?」

「王汀——」余磊突兀地打斷了她的話,眉心中顯出道褶子來,「現在就咱倆在,大家都別打馬虎眼了。當初那個人酒駕的時候,咱倆都親眼目睹了。後面什麼事情,你大概能夠猜得到。在你面前,我也不瞞著。」

王汀的笑容一點兒減掉的意思都沒有,她繼續自己慢悠悠的腔調:「猜測什麼啊。我什麼都沒猜過。不就是他太蠢了,一點兒基本素養都沒有,竟然在大街上直接跟交警杠起來,還自報家門。旁邊人那麼多,誰還沒手機,不能拍個照錄個視頻直接傳上網去啊。」

太陽走到了半空中,陽光透過窗戶玻璃,斜斜地落在她臉上,明晃晃的暖黃色,配著她漫不經心的笑容,真能刺疼人的眼睛。余磊甚至不得不微微合了一下眼皮子,才能繼續睜開跟她面對面地交談下去:「王汀,我想我們應該可以成為事業上的合作夥伴。」

王汀困惑地皺了下臉,彷彿他的話有多不可思議一樣:「我們已經是同事了啊。余主任,我們原本就是合作夥伴,今後在工作中自然會加強合作。」

辦公室裡頭靜悄悄的,牆上掛鐘秒鐘走動的聲音都分外清晰了起來。王汀姿態愜意地坐在辦公椅上,一點兒被凝滯的氣氛影響到的模樣都沒有。

余磊長長地吁了口氣,手指頭輕輕點了點辦公桌:「王汀,這個系統裡頭的人說話都愛兜圈子。我不喜歡這樣,我也不想你變成這樣。今天我來,就是我最大的誠意。我這麼跟你說吧,不管外頭流言傳成什麼樣子,我們自己內部的人都清楚,除非是自己人,否則絕對不可能知道這麼多內情。考試流程是怎麼樣的,只有在考場裡頭的人最有數。」

王汀微微蹙額,細長的手指頭靠在了一起,頗為驚訝:「你又調崗了?這回改到紀檢管內部調查了?」

見她怎麼也不肯接話頭子,余磊相當無奈。他站起身,在辦公室中走了兩圈,又自己拿著一次性杯子從自動飲水機裡頭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然後才回到王汀面前,滿臉肅穆之色:「我不瞞你。王汀,你也清楚,在這種單位裡頭,想要朝上面走,關係人脈實力運氣不可缺一。我外放到了分支局,你人在總局,咱們原本可以是最默契的搭檔。沒有關係人脈,我們就自己經營關係。」

他的話總算稍稍打動了一點王汀,後者面上嚴絲合縫的淺笑終於裂開了一點,聲音也多了幾分真誠的味道:「余磊,你別誤會。我一直當你是關係最親密的同事中的一個。」

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余磊滿意,他索性將椅子拉近了兩步,正坐在王汀面前,豁出去一般開了口:「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對你很有好感,當初非常想追求你。不過我一無所有,不好意思連累你。」

據說女性在面對自己的追求者,尤其是個人條件還不錯的追求者時,情緒總會分外微妙。人人都有當瑪麗蘇與傑克蘇的心理需求,沒有被接受的追求者就是滿足這種心態最好的存在。王汀的臉上浮出了淡淡的紅暈,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該怎樣應對眼前的情況,只能結結巴巴道:「這個,我……」

余磊似乎不忍心看她無措一般,直接開口拯救了她的窘迫:「但是我什麼都沒做的原因,不是因為我在這個城市一無所有。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我始終相信我會從一無所有進化到衣食無憂乃至事業有成。我隱藏我自己的感情,唯一的原因是,我非常欣賞你的工作能力與態度,你是我一直想要尋找的合作夥伴。這種欣賞,甚至壓過了男女之情。我不希望小格局的男歡女愛毀了我們在工作上的默契。我總會找到一個合適對象結婚生子,但是默契的工作夥伴很可能一輩子我只能碰到一個。」

真是厲害啊。王汀在心中默默地想,她一直知道余磊是個十分精明能幹目標堅定的人,卻沒想到在運用性別魅力方面,他竟然也如此地恰到好處。女人最大的優勢與劣勢都是擅長腦補。余磊的話聽上去是那麼的坦誠又充滿了遺憾,實在是打動人心,分分鐘引人沉淪。

有多少女人為自己是某位男性的紅顏知己而沾沾自喜,認定了自己在對方心目中是白月光一般非比尋常的存在?為了男顏知己,她們可以傾盡所有。

王汀微微地垂下了腦袋,清了清嗓子,強調一般:「肖小姐人很好。」

「對,她的確很好。」余磊並未反駁王汀的話,而是保證一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今年會成婚。也許很快,我就妻兒滿堂了。」

這是在激發「紅顏」的吃醋心理嗎?畢竟,剛剛才被表白,轉眼對方就說要跟其他女人結婚生孩子,的確有傷女性自尊心。在感覺到自己被忽視的時候,「紅顏」是不是該強調一下自己的存在價值跟能耐了?

王汀笑了笑,點點頭:「挺好的,等你們結婚了穩定下來,肖局長應該會讓你鍛煉兩年。為了避嫌,他大概會安排你去其他直屬局好好歷練一番,當然,也有可能是部里。」

余磊笑了,這一次他的眉眼完全舒展了開來,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眉開眼笑:「王汀,每次跟你說話的時候,我都堅定了我的選擇,你的確是我最合適的合作夥伴。你放心,即使我從這個局裡頭調出去,咱們的合作關係依然不會改變。我想不到比你更加適合的人選了。肖局長一直都非常欣賞你的工作能力,希望手下能有幾個實打實能做事的人。」

王汀微微地吁了口氣,半晌才看了眼手機,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哎喲,玩電子寵物就是容易耗電,我得給手機充會兒電了。」

她沒有拿充電器,而是直接將數據線連在了電腦主機上,一邊充電一邊小聲嘀咕:「別自動給我備份啊,不然其他人看到了要尷尬的。」

余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盯著電腦輕聲問:「蔡敏的電腦現在分給誰用了啊?」

「應該是新來的同事吧。」王汀無所謂道,「等正式上班以後,我再過去清查一下吧。反正固定資產交接就得事事都盯著,不然沒幾天東西換了人都不清楚。」

余磊的目光依然落在電腦屏幕上,繼續問了下去:「蔡敏配個電腦有什麼用啊?她都多少年沒接過任何工作了。」

王汀笑了笑:「該配置的還是要配置的,不然預算要下來幹什麼?想挪到其他地方去啊?再說了,我們蔡老師最愛在辦公室電腦上下載歌曲聽。」

余磊微微笑了,感慨了一句:「占公家便宜的人,總是不該的。」

「可不是么。」王汀自顧自地做著手上的事情,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誰家還沒裝個網路啊。非得蹭這點兒油水,她也不嫌來回麻煩。」

一直到余磊告辭的時候,他依然未能從王汀口中聽到一句關於蔡敏事件的肯定話。王汀的口風緊到讓他都忍不住佩服的地步。可同時,她已經暗示了他,她究竟是怎樣獲得蔡敏微信聊天記錄的了。這是一個示好,意味著王汀願意跟他達成合作關係。

臨走的時候,余磊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王汀。這個容貌娟秀的女子正站著目送他離開,陽光打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她的容色彷彿透明了一般,可他卻清楚,她的臉上必然掛著笑容。

這就是王汀。從他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是這樣。他被她吸引,卻清楚地明白他絕對掌控不了這樣的女人。

余磊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今天值班領導是總局辦公室主任,余磊以前的直屬領導。大過年的,他自然要帶點兒自家的土特產過去,聯絡一下感情。

原本沉默在旁的固定資產們全都嘰嘰喳喳地開了口:「天啦!余磊想幹什麼?他發現王汀能跟我們說話了嗎?」

王小敏一邊奇怪余磊的舉動,一邊又吃電子貓的醋,強烈要求:「王汀,我才是小敏,你最喜歡小敏寶寶了,對不對?」

王汀安撫地拍了拍王小敏的腦袋,然後又安慰固定資產們:「別擔心,以後咱們小心點兒就好了。」

她直接撥打了周錫兵的電話,在王小敏「啊,你怎麼這樣快就原諒他了,起碼得讓他連著送三天花才行」的驚呼聲中,電話接通了。

周錫兵正忙著處理兩個喝高了大打出手的堂兄弟之間的糾紛,看到王汀的來電,立刻示意林奇過來接手。不壓著這對堂兄弟的話,他倆能在派出所裡頭繼續上演全武行。儘管從接班之後,周錫兵就忙得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但看到王汀的來電,他還是興奮得跟吃了人蔘果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個毛孔不暢快。看樣子,他沒做錯,的確是應該給女友送花。王汀再獨立再倔強,也是女人,她同樣喜歡鮮花。

周警官快步走進了值班室,想在一隅靜謐的小天地中跟女友好好說兩句話,再趁機道個歉。儘管他到現在也沒搞明白王汀生氣的點兒究竟在哪裡,但既然王汀都不高興了,他主動道歉總該是沒錯的。

門板合上了,周錫兵含情脈脈地喊著女友的名字,正琢磨著要怎樣開場白才好。女友跟完全沒有體會到他聲音中的飽含深情一樣,直接開了口:「余磊,余磊對我的手機非常感興趣。他甚至做了我的指紋膜開了手機查看內容。」

試探余磊,是王汀突發奇想。她之前一直懷疑是她在幫警方調查案件的時候露出了馬腳,所以被犯罪分子給盯上了。但今天余磊特地到自己辦公室逗留的時候,王汀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她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扳倒蔡敏時,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從利益衝突上講,明面上,她是蔡敏倒台最大的獲益對象。儘管這件事情裹挾在一系列的職工吃空餉事件當中,並不算多顯眼。但只要有心人細細摸索,懷疑的目光還是會落在她身上。余磊很可能是無意間看到或者聽到了她跟王小敏說話,所以才懷疑她的手機有什麼問題。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初那兩個小偷才會交替作案,將周錫兵引開才搶奪王小敏。

「我告訴他,我的舊手機已經交給了手機大賣場。」王汀一邊聽著辦公大樓跟她彙報余磊的行蹤,一邊輕聲道,「如果他還不死心的話,應該會想辦法弄到那隻舊手機。」

周錫兵的臉嚴肅了下來,立刻叮囑王汀:「你小心一點,辦公室的門反鎖好了。明天等我過去接你,你再下班。這事兒我會盯著的,你別怕。」

他想了想,愣是將自己的推斷給咽了下去。聯繫兩位小偷,而且是讓小偷當著警察的面以身涉險犯案。這件事,並非余磊一個普通的副科級公務員能夠輕易辦到的。他的背後,應該還有其他人。

還是別說了,王汀的情緒已經夠緊張了。周錫兵艱難地吞咽了兩口唾沫,硬生生地將話題給轉開了:「那個,花,你喜歡嗎?」

「好了,我還有事情要做,掛了。」

周錫兵想要挽救一下時,值班室的門被砸響了,林奇的聲音聽著有點兒慌亂:「周指,出事兒了,出人命案了。」

逢年過節,是各個單位都要強調綜治安全的時候。尤其對公安機關而言,就怕大過年的還出案子。然而這種事總是避無可避,越來忙亂的時候,越容易出事。周錫兵只是驚訝,打架鬥毆都不稀罕,聚眾賭博吸.毒的從大年三十到現在也抓過兩起,可沒想到竟然真出了人命案。

案件比天大,即使周錫兵清楚自己應該趕緊多哄哄王汀,卻不得不丟下一句:「有案子,回頭我再跟你說。」

他直接掛了電話,趕緊開了值班室的門,問林奇具體情況。

林奇面色有點兒慌,聲音甚至跟打哆嗦了一樣。他垂著腦袋,咬緊了牙關才吐出話來:「是和平村小區外頭的狗肉館,老闆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捅死了一個小孩。」

周錫兵伸手套上了棉製服,繼續追問:「怎麼會不知情呢?小孩子再小也不是螞蟻看不到啊。」

林奇又跟擠牙膏似的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小孩被裝在麻袋裡頭的,老闆以為是狗。」

周錫兵皺起了眉頭,語氣已經強硬了起來:「一口氣說完,到底怎麼回事?!」

林奇破罐子破摔了,聲音也提高了起來:「是黃進!他拿麻袋套了他兒子偽裝成草狗,去狗肉館騙了錢。」

周錫兵的面色徹底變了,聲音倒還平穩:「這是又吸上了?」

林奇搓了把臉,咬牙切齒:「我就不該休這幾天倒頭的假。前面一直好好的,每次來我都給他尿檢,都沒問題的。他自己也想戒掉的,過來報到的時候手裡都帶著手工活,想多掙點兒錢,好讓兒子將來上學用。這群王八羔子,肯定是趁著過年的時候又引著他,害了他。」

在邊上負責接電話的實習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自己有問題,意志不堅定。」

周錫兵拍了拍林奇的肩膀,安慰道:「先不說這些,咱們先過去看看情況。」

大年初四,街面上已經逐漸熱鬧起來。初五是傳統的迎財神,商家正式開門做生意的時候,從正月初四開始,大家就陸續返回,準備夜裡十二點燃放煙花爆竹,好為新一年的生意取個好彩頭。

和平區小區門口有一排店鋪,狗肉館算是其中開門較早的店鋪,昨天就開始做生意了。大過年的,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在家吃飯。

周錫兵帶著林奇還有小實習生一起到達狗肉館門口時,周圍已經站了一圈人,個個嘴巴裡頭都念叨著「造孽」。那個叫陽陽的小男孩仰頭躺在地上,嘴裡塞著的抹布還沒有拿下,眼睛緊緊閉著,身上的衣服全是血跟泥漿。

「沒氣了。」狗肉館老闆聲音發著顫,似乎還帶著哭音,高大的身子也瑟縮了下來。警察靠近他的時候,要不是周錫兵伸手扶了他一下,他就直接跪倒在地上了。他的聲音完全變了腔調,愈發哽咽起來,「我自首,我殺人了。我自首,殺人償命,我不虧了這個小娃娃。」

旁邊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地開了口:「啊,這哪裡能怪你的!那個粉.獃子說口袋裡頭裝著是是鄉下親戚撈給他爹媽的草狗。你哪能想這麼多。」

今天上午吃過早飯不久,狗肉館老闆剛開了店門,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黃進提著個口袋來要賣狗,央求老闆意思意思給幾個錢。

「一看他那樣子就曉得是癮頭犯了。」一位五十來歲的阿姨站了出來幫已經連話都說不清爽的狗肉館老闆說話,「本來陳老闆是要驗貨的。可當時我們家老太太從昨兒夜裡頭就睡不著,念叨著要吃清湯狗肉。我沒辦法,一早就過來催陳老闆趕緊起鍋給我做。粉.獃子來的時候,陳老闆手上就沒空下來驗貨,直接讓他拿了錢走了。」

陳老闆急急忙忙地解釋:「我哪裡敢惹這種人啊。再說他家之前的確有親戚送了條草狗過來,說是當成寵物養,陪他兒子玩。我沒想那麼多啊。我就想趕緊拿錢打發了他,別耽誤了我做生意就好。」

黃進送來的口袋一開始被陳老闆隨意丟在了門口,陳老闆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結果他在外面清洗狗肉的時候,那個袋子裡頭的東西居然跳了起來,打翻了盆不說,還濺了陳老闆一身髒水。

旁邊看到的人全都鬨笑起來,紛紛打趣陳老闆做了一輩子狗肉生意,終於要吃狗的虧了。

陳老闆一怒之下,直接提著把尖刀,捅進了袋子里。那裝著的東西居然掙扎的更厲害了,陳老闆怒火攻心,又連著捅了幾刀,這才怒氣沖沖地割開了袋子。然後他徹底傻眼了,旁邊圍觀殺狗的食客們也發出了尖叫:「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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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昂貴物證找我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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