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雪人(十)
通往禪房的小門關上了,普雲大師正在與香客說禪。團團臉的中年和尚笑得愈發像湯糰子一樣,只再三再四地邀請周警官去齋堂用膳:「小廟的齋飯還是不錯的,師父都說我們將精力全花在了口腹之慾上了。」
貿貿然再闖進去,普雲大師恐怕也不會再說什麼。這個老和尚三句話有兩句半是虛的,還剩下半句也是打哈哈。你能猜出什麼樣兒都跟他沒關係,他什麼都沒說,全是你自己猜的。
周錫兵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朝中年和尚露出個自嘲的苦笑,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聽師父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太心急了。」
中年和尚樂呵呵的,然後嘆了口氣:「是我們愚鈍啊,身在寶山空手而歸。師父點化了這麼多次,我還是愚鈍得厲害。」
他領著周錫兵去了專門招待香客們用膳的齋堂。正是用午飯的點兒,齋堂中的香客不算少。中年和尚給周錫兵推薦了他們的招牌湯麵,三鮮面,裡頭用了油豆腐、黃花菜跟木耳,湯色清爽,不小的一碗也就十塊錢,倒真算得上便宜。
中年和尚笑著示意周錫兵:「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原本我們湯頭裡頭放的東西更多,有十幾樣。師父說那叫雜燴,麵條的味道都被壓掉了,還算什麼面。」
周錫兵沉默地看著湯頭中的三樣配料,想起了那位領導新遷的祖墳被人打了三個大洞。這動手的人,顯然是沖著主家來的,這是想主家滿頭包,處處都是漏洞啊。他抬眼看中年和尚,笑著問了句:「師父,這三是不是力量很大?」
中年和尚點點頭:「自然,三、五、七、九這些數都是有講究的。其實數也是念力。」
周錫兵繼續追問:「那三到底有什麼講究呢?」
中年和尚露出個苦笑,一點兒也不怕丟面子:「我哪兒能說得清楚。我師父都說不清楚。我只知道,這是無窮無盡的意思。」
學業不精的學生都怕被抓住提問,中年和尚沖周錫兵露出個和氣生財的笑容,連忙借口自己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就不陪周警官一道用膳了。走的時候,他簡直是腳下生風,步伐敏捷的跟逃跑一樣。
縱然他的情緒還陷在案情當中,可看到大和尚這樣的姿態,周錫兵卻還是忍不住唇角翹了翹。他端著三鮮面找了個空位子坐下來。這張桌子在承樑柱後面,光線比較暗淡,故而成了膳房中難得安靜的一角。
此刻,安靜對周錫兵來說是最需要的。他的腦海中,思緒像沸騰的岩漿一樣不住地翻滾著。他甚至想到了火山噴發的場景,白茫茫的霧氣,衝天的火光,巨大的喧囂,然後一切煙消雲散,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碗還冒著熱氣的三鮮面。
周錫兵沉默地撈起了一筷子麵條塞進嘴巴中,熬得上了火候的湯頭即使沒有葷腥,也帶著素食的鮮香。他嘗了一筷子麵條,鮮美飽滿的湯水衝擊著他的味蕾,喚起了他被禁錮住了的味覺。他終於遲鈍地察覺到腸胃的飢餓,大口大口得吃起麵條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吳芸開始到晶晶然後是王函,恰好是三個人,後面的萬物,聯繫著的關鍵點是三。三是連接著這一切的關鍵?周錫兵咀嚼麵條的動作微微停滯了一瞬,他不敢保證這個過程中是不是還有其他受害者。不過鄭妍的失蹤看著的確跟王函當年的案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王函獲救了,鄭妍出生了。這是不是正好一個輪迴?所以十一年以後,這個命盤重新開啟了。
不對,王函被綁架的時候是十歲。如果嚴格按照流程來,鄭妍應當提前一年被綁架。那麼這個關鍵點不僅僅是陶鑫的出獄,它必須要有一個更明確的觸發點。
吳芸知道這個觸發點的關鍵人物是誰,所以她才會這樣恐慌畏懼。她讓普雲大師幫鄭妍開生門,是不是意味著普雲大師曾經在她面前給人開過生門?普雲大師拒絕了她,她才徹底絕望了。
周錫兵看著齋堂中佛號,腦海里在普雲大師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這個人勢必非常信任普雲大師,否則吳芸不會想要借普雲大師的手來救女兒。普雲大師為什麼要拒絕她呢?既然他給人開過生門,為什麼不再開第二次?就像吳芸說的那樣,即使鄭妍痴傻了,也要比丟掉性命強。
想到這一點時,周錫兵猛的頓住了。他發現自己像是被牽著鼻子進入了一個漩渦中一樣。哪裡來的借命格呢?所謂的生門死門借命格,連普雲大師自己都搖頭。迷霧如同面碗上方的熱氣,騰騰地往上冒,氤氳了一片。那座火山又在他面前噴發了,巨大的裂口是一張猙獰的笑臉,彷彿能夠吞噬掉一切。
周錫兵猛的合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后,他捧起了面碗,大口大口吞著剩下的食物。
油豆腐吃在嘴巴裡頭,帶著湯水的鮮香。這裡用的油豆腐跟平常市場上賣的不太一樣,是將老豆腐捏碎了,然後搓成豆腐圓子再下油鍋炸,當地人稱為砧肉。在南省的絕大部分地方,砧肉卻是肉圓子也就是獅子頭的俗稱。王汀曾經跟周錫兵笑著討論過這件事,懷疑是先民們吃不上肉,所以才拿豆腐當做肉糊弄嘴巴的。
才隔了短短几個小時,周錫兵又忍不住想王汀了。沒有她在邊上收拾著家務或者端坐在書桌前看書寫文章,空氣裡頭都像是少了一種溫度。他分外懷念與女友耳鬢廝磨的時光。即使兩人在一起時也沒有做什麼特別意義深重的事情,可只要這個人在身邊,心就會完全安定下來,不再猶豫迷茫。
他掏出了手機,看了眼時間,怕打擾到王汀開會,只發了條微信過去:吃飯了沒有?感冒沒胃口也要吃,吃點清淡滋補的,別吃辣的鹹的,不然容易上火。
王汀大概在忙,沒顧得上手機。微信發過去之後,她沒有第一時間回復。
周錫兵看了會兒手機,忍不住笑了,又重新將手機揣回口袋中。桌子上擺放著宣傳牌,印著「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他笑了笑,將最後幾口麵湯也灌進了肚子中。
齋堂裡頭暖融融的,有中午的陽光透過窗戶如金波一樣在人身上流淌,有熱氣騰騰的人間煙火,提醒著每個身在其中的人自己的幸運。周錫兵甚至贊同起普雲大師對王函的評論,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福氣。
旁邊的桌子上,祖孫三代都在用齋飯。小男孩吃的是跟周錫兵一樣的湯麵。他的母親在邊上點著iPad寓教於樂:「你看,你吃的是湯麵條,就是這個湯字。」
小男孩用筷子不太靈光,懵懵懂懂地一筷子麵條塞進嘴巴中,燙得他滋溜了一下。當媽的人一邊給兒子吹吹,一邊還不忘繼續現場教學:「湯麵條是用火燒起來的,湯下麵加個火就成了燙。」
周錫兵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這位年輕的媽媽手忙腳亂地在iPad屏幕上又點出了燙字的象形解釋,吊著的湯罐子上面飄著白色的霧氣,下頭是熊熊燃燒的火苗。天空還掛了火辣辣的太陽。小男孩的手一揮,畫面變成了用冰取火,拿磨成了凸透鏡的冰塊對著太陽光,然後陽光透過凸透鏡凝聚成一點,堆著的木柴熊熊燃燒了起來。
這個軟體也真夠偷懶的,用冰取火的畫面中木柴的形狀位置都跟「燙」字配圖中燃燒的火苗一模一樣,真的省事。
周錫兵啞然失笑,拿起紙巾擦嘴巴時,笑容卻凝固在了他臉上。涵字是命中帶水,晶晶呢?晶晶是三個太陽,命中帶的是火。晶晶姓李,李字有木頭,太陽透過冰鏡,燃燒起了木頭。
腦海中的畫面一幅接著一幅,周錫兵甚至不得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本巴掌大小的筆記本,迅速在上頭寫下了「王涵」跟「李晶」兩個人的名字。他狠了狠心,又畫了雪人,在雪人身上標註出李晶的名字。是不是李晶本人就是燃燒的火,所以只能燃燒殆盡?
周錫兵無法理解行事人的思路。他總覺得中間有地方不對勁,沒辦法解釋清楚。一個李晶,一個王涵,她們的生死真的是由她們的名字定下來的嗎?在這中間,普雲大師究竟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晶晶的死亡實在太過於慘烈了,充滿了邪祟的味道。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到底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呢?
膳房裡頭的客人越來越多,旁邊桌子上的小男孩已經吃完了半碗湯麵條。周錫兵沉默地坐在餐桌前,盯著手中的筆記本看。手機響了,周錫兵被鈴聲硬生生地從苦思冥想中拽了出來。他看見屏幕上跳動的王汀的名字,整個人猛然鬆懈了下來,接起了電話。
王汀的嗓音聽上去還是帶著點兒鼻音,不過精神頭尚可。她跟周錫兵解釋說,剛才他微信到的時候,她正在肖局長的辦公室裡頭聽領導指示。她那份關於加強全線固定資產實物管理的材料,領導看了也上會了,認為很有必要。會開完了,肖局長又將固定資產管理涉及到的幾個主要部門的具體人員都叫到了辦公室開了個小會,準備這個禮拜就開始調研工作。
「要出差了。」她嘆了口氣,有點兒不想動彈。
獨自一人住宿舍的時候,王汀還挺願意出差的。他們單位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出差雖然旅途奔波辛苦點兒,但並不會去什麼偏遠到沒手機信號,危險到要把腦袋掛在腰上的地方。況且出差來回兩天都會有一百八十塊錢的補助,一趟下來就是三百六,快抵得上她十分之一的月工資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可是現在,王汀真不願意去外頭奔波。春節過後回來,她還沒來得及給家裡徹底大掃除一遍。陽台上養的花要定期澆水,魚缸裡頭的金魚也得注意看著,暫住在家中的王函能把自己養活了就不錯了,指望她,家裡肯定全亂套。王汀到現在還愁妹妹的三餐怎麼辦。老在外頭胡亂吃東西,她真怕王函的胃會壞了。
周錫兵也捨不得王汀出差。即使出差在外住的是標間,吃的也不會差,可哪裡比得上在家中自在。何況王汀並不喜歡跟人待在一個房間里。這會讓她不自在。還有一件事,周錫兵沒敢跟王汀提,怕嚇到了女友。他現在依然擔心有人盯著王汀。離開南城沿著全線奔波的話,他擔心王汀的安全問題。
王汀無奈道:「沒辦法,新人嘛,科裡頭都盯著呢。材料是我準備的,也是我交上去的。」
設備科的科長簽字的時候,嘴上誇著年輕人幹勁十足,都是八.九點鐘的太陽,以後肯定都是年輕人的天下,話里話外卻都在嫌棄她事情多。她想在領導面前求表現,帶累著整個科室的人都要給她打工。即使所有的事情都是王汀自己一手做的也不行,誰讓她借了設備科的名頭呢。
機關裡頭的彎彎繞,王汀不願意跟周錫兵說。沒意思,她不是應付不來,她就單純地覺得沒意思。她和陳露逛街時聊到這個話題,陳露給她做的分析是,她骨子裡頭其實還是技術型,不合時宜地清高著,所以厭煩這種人事鬥爭。
王汀嘆氣:「我不是厭煩,我純粹是覺得這種無聊的內耗沒意思。有這種精氣神,幹嘛不多花點兒在自己手裡的工作上。不管怎麼樣,自己做出來的事情終究都是自己的成績啊。別人承認不承認是另一回事,自己做了多少自己心裡有數。」
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她所能做的就是夾縫中生存,爭取讓自己更強大一些,可以有更多的話語權。
工作上的事情,周錫兵安慰不了王汀。他從來沒幹過行政,只能寬解對方:「沒事,做的開心咱就做,做的不開心咱就換地方。反正你別看現在年年都是史上最難就業季,可任何地方都缺能做事的人。」
他沒敢說大不了王汀辭職在家當家庭主婦,他來養她的話。王汀個性倔強,說這話會傷到她的自尊心的。
王汀「嗯」了一聲,自我安慰:「沒事,我現在挺好的,我就是矯情一下而已。」
周錫兵忍不住甜言蜜語了一回:「沒事,我就喜歡你的矯情。」
空氣裡頭的溫度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即使人在自己的小辦公室中,王汀也忍不住有點兒臉紅,輕咳了一聲:「我不跟你說了,徐佳喊我一塊兒去食堂吃飯呢。」
難得看王汀流露出這種小女兒的嬌羞,周錫兵在電話這一頭笑了起來:「快去快去,不要耽誤了吃飯。有燉湯的話,喝點兒,一會兒別忙了,先睡一覺再說。」
他掛了電話之後,又給趙處長發信息。王汀還要正常工作,不出差不現實,他得找領導安排人手跟著王汀,防止有人對她下手。那個余磊從回到江市上班之後,表現得一直都十分正常,盯著他的人沒發現他跟任何身份可疑的人接觸過。
周錫兵甚至懷疑他背後的人就在王汀工作的系統內部。假設這些人偶然間發現了王汀似乎有什麼超能力,他們是不是想拉著王汀成為他們的秘密武器呢?周錫兵寧可是這樣,起碼這樣王汀距離血腥與暴力更遠一些。他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朝衛生間方向去。雖然天寒地凍,可他仍舊覺得自己需要洗把臉冷靜一下,他腦袋裡頭現在揣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多到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噴涌而出了,卻被各種線頭纏繞到了一起。
寺廟的衛生間門口也佛音裊裊,似乎這樣就能夠凈化污穢之氣。周錫兵站在洗手台前面,伸手接了把冷水撲在了臉上,頭腦中沸騰得火山總算停止了翻滾。他搓了把臉,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又覺得自己在廁所門口深吸氣挺可笑的,忍不住搖了搖頭。
旁邊兩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急匆匆地往衛生間走,其中一人抱怨另一個姑娘:「你身上來了,你都不知道嗎?這兒是和尚廟又不是尼姑庵,上哪兒給你買姨媽巾去啊。」
被抱怨的女孩羞得腦袋都抬不起來,不滿地嘀咕了一句:「我怎麼知道我會來例假啊?我以前又沒來過。」
周錫兵愣了一下,等他再轉過頭的時候,兩個小姑娘已經匆匆忙忙跑進衛生間裡頭去了。初潮,對,是初潮。李姐說晶晶失蹤前還沒有來過例假,有沒有可能是她失蹤期間恰好第一次來例假。
即使身為鋼鐵直男,對女性的生理期問題知之甚少,周錫兵也知道在一些傳統的陋習當中,女子的經血被視作污穢。那麼少女的初潮,是不是會被看作極大的晦氣?他雙頰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抿緊了嘴唇。
手機響了一下,提示有新信息。周錫兵掏出手機,看到是趙處長回復了他的信息。關於王汀的人身安全保護問題,趙處長來安排,他需要王汀的行程表,好給他們的人買票。
周錫兵看著手機,沉默了一瞬。他想到了李姐說的話,人死了以後終究是死了,活著的人即使再懷念,也會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生活當中去。比如現在,因為手上有了關於王汀的事情,他瞬間便將晶晶的案子推到了腦後。
除了受害者本人以外,其實所有人都會遺忘。
那本在睡夢中,晶晶推薦給他看的小說《可愛的骨頭》闡述的沒錯,失去了一塊骨頭,骨架固然痛苦不適,可是生命強大的自愈能力會讓骨架重新長好,繼續生活下去。骨頭再留戀這個世界,也要消失不見。
手機屏幕到時間自動鎖屏了,周錫兵不得不輸入密碼重新解鎖。幾乎是在屏幕亮起的一瞬間,王汀的電話就來了。
周錫兵的心猛的跳動了起來,甚至有種難言的羞愧,好像他上課走神被老師抓了個正著一樣。
王汀沒有察覺他的心虛,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兒喘,甚至帶了驚慌:「余磊,余磊可能認識李晶。」
她去人事處找徐佳一塊兒去食堂吃飯。徐佳這段時間被人事處借調過來做人事檔案整理的工作。王汀到人事處辦公室的時候,徐佳急著關電腦,手頭幾本職工檔案掉在了地上。王汀幫她一塊兒撿的時候,翻到了余磊的檔案記錄。余磊小學時曾經在周錫兵的家鄉上過兩年學。
王汀察覺余磊對自己的手機分外感興趣之後,曾經私底下調查過余磊的履歷表。他們單位中,黨辦填材料,工會搞調查,幾乎都會用到個人履歷。王汀沒費什麼力氣就知道了余磊的籍貫、出生地以及主要經歷。余磊是南省吳城人,大學在南城上的,履歷上並沒有特別之處。
「余磊今年三十二歲,他小學一年級時跟李晶應該同級。他們很有可能認識。」
王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按照常理,一般人知道別人來自哪裡以後,如果自己曾經在這個地方生活過,都會主動提起,以便拉近距離。小學生有記憶了,他不會不記得自己小學時的事情。」
周錫兵面頰上的肌肉急劇地抽搐了起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回應王汀拋出的話題。一直盯著王汀的余磊,很可能跟晶晶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繫,這種認知讓他本能地產生了強烈的不適感。
晶晶是個非常出挑的小姑娘,可以說全校都沒有不認識她的人。晶晶被害以後很多年,他們小學同學聚會時,還有人提到晶晶,全是極為惋惜的語氣。
周錫兵比晶晶高兩屆,他印象當中沒有關於余磊的記憶。可他們是在一起上的小學,周錫兵完全有底氣自負地說一聲,只要跟他同校,就沒有不認識他的人。一直到他畢業后很多年,他跟晶晶還是傳說中的學生。以至於他現在當了一名普通的警察,回老家碰上同學跟學弟學妹們,對方都有種幻滅感。在他們的認知當中,他應該去一個遙遠的讓大家都無法觸及的地方。
余磊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曾經跟周錫兵同校的事。他對周錫兵表現得也像是個從來都不知道的人。到底是當年的余磊年紀太小,根本就沒注意過這些事,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周錫兵深深地吸了口氣,安慰王汀道:「嗯,我知道了。你別擔心,注意安全,不要單獨跟這個人相處。」
王汀狂跳不已的心臟終於緩緩落下了。她跌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苦笑著跟周錫兵道歉:「我有點兒精神過敏了。抱歉,其實這也沒什麼。說不定是他當時年紀太小,已經沒多少印象了,就懶得再提。」
周錫兵也笑了:「是啊,我又不是什麼大領導,他沒必要套近乎。說不定他還怕我湊上去套近乎,嫌煩呢。」
雖然這樣自我安慰,但掛掉電話之後,周錫兵的眉頭還是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余磊跟晶晶之間,是不是存在著什麼關係?他突然間對王汀這樣感興趣,到底又是什麼原因?
周錫兵沉吟了片刻,還是請趙處長幫忙仔細調查一下余磊的背景。之前,他們調查的重點都放在了余磊工作以後經歷上了。也許像王汀說的那樣,一切都應該再往前面推一推。
他的手機還沒有來得及重新揣回口袋當中,專案組同事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對方的聲音有點兒著急,吳芸失蹤了。她出了寺廟門之後,盯著她的人就失去了她的行蹤。原本一直跟著她的人以為她是去衛生間了,可是她就這樣從警察的眼裡底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