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雪人(十二)
雖然從周錫兵上小學起,全世界就天天都在宣傳警惕全球變暖,可南省這幾年冬天卻是一年比一年冷,今年尤為冷得出奇。已經進了正月,安市郊外依然滴水成冰,冷風挾著寒氣直往人骨頭縫裡面滲。
老李下車的時候打了個哆嗦,看著雲遮月的天空啐了一口,呵出了一團白霧,冷笑道:「這陰氣可真夠重的。大晚上的,他們還要折騰老祖宗,也不怕老祖宗真跟他們回家。」
夜空黑黢黢的,月色單薄的很,在烏雲的遮擋下,愈發瑟縮可憐,連透出的那點兒銀輝都淡的跟被水沖洗過一樣。就這樣,等到黑雲被風吹動著蓋上了月亮以後,地上的人才真切感受到有月亮跟沒月亮的區別,真心是一丁點兒微光都要比天空完全黑下來的好。
顧家遷墳動靜鬧得不小,據說已經坐到了上面去的那位顧部長親自安排的。樹挪死人挪活,遷墳動土雖然累了祖宗,卻能保佑後輩風生水起。這幾年,南省地面上動靜一直不小,大大小小的官員就跟輪值一樣,來來往往不休。顧部長倒是跟定海神針,安穩的很。據說他也被查了,最終卻平穩著陸。
大張輕輕呵了口氣,搓了搓自己的手,然後才從口袋裡掏出了皮手套心不甘情不願地套上了,揶揄了一句:「聽說這位大人可是請了不少高人做水陸道場,就想著能祖墳冒青煙,再往上頭努力一把。」
老李沖大張笑得不懷好意:「喲,這要是上去了,那可是造福一方啊。有沒有人在關鍵時候幫忙說句話,那可太重要了。」
大張悻悻道:「關我什麼事。我就指望著這些祖宗消停點兒,沒惹事就好。」
周錫兵一直盯著雲背後的月亮看,沒有參與老李跟大張的閑磕牙當中。此刻,聽著大張的抱怨,他才開口:「那個對顧家祖墳動手的人逮到了沒有?這可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了。」
大張搖搖頭,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楚到底是笑還是什麼:「他家沒報案。我打電話到下頭派出所問過了。據說當時顧家留在安市的人大發雷霆,揚言要把這人挖出來活埋了。結果過了沒兩個小時,他家又改了主意,沒跟公安系統打招呼。我估摸著,說不定他們自己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能對他家動手的,都不是凡人啊。」
老李嗤之以鼻,壞笑起來:「這說不準啊,說不定跟挨了賊不敢報案一個道理呢。」
周錫兵長長地吁了口氣,低聲道:「刨人祖墳,缺德了。」
「可不是么。」大張曾經在附近派出所干過幾年,對周邊環境相當熟悉,他在前頭領著路,搖搖頭道,「挖人祖墳,照老話說,這是斷子絕孫的勾當了,完全算得上不共戴天之仇。」
前方的小路頗為狹窄,車子開不過去,他們只能步行穿過一條類似於田埂的小路。只是周圍只有瘋長的野草,像是早就拋荒的農田。
老李一邊走一邊笑:「我給我手機調了大公雞的叫聲,這萬一真撞上了,我就放雞叫嚇唬嚇唬。」
大張笑得厲害:「別,你早說啊,你早說的話,我起碼備個黑狗血什麼的。」
等遠遠看到了燈火閃爍,三人臉上的笑容都收斂了起來。
顧家新遷的墳地據說是整個風水圈子裡頭相當出名的一位大師幫忙挑的,相當旺福氣,對子孫的仕途大有裨益。因為是晚上,即使有燈火照著,周錫兵也看不出這風水寶地到底有什麼地方特別。
大張朝墳墓後頭遙遙一指,示意同伴看:「那邊特地挖了條水溝,就是為了給他家的墳頭引活水,風水先生特地吩咐的。」他臉上浮了層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感慨一般,「這以後哪兒想要修路修水渠,也該曲線救國啊。最好能拉攏了風水先生,從風水上說事。」
三人漸漸走近了,隱隱約約的,和尚念經的聲音隨著風飄了過來。他們不曉得究竟是什麼經文,只聽那經文越念越快,像是在追趕什麼東西一樣,聽不出祥和,只讓人心驚肉跳。
他們再想往裡頭走,旁邊站著的人就過來攔住了。這人態度倒是和順,語氣帶著商量:「我們這邊在做法事,幾位要不還是繞個道,省的衝撞了,對你們也不好。」
大張沖對方點點頭,直接翻出了自己的證件給這中等身材的男人看:「我是這邊的公安,自己人。過來看看,萬一有什麼人缺德冒煙搞破壞,我們也好搭把手。」
大約是這些天,到顧家新墳前頭拜祭的人實在太多了,上趕著想在領導面前露臉的人也實在多的很。這人仔細地看了大張的證件之後,便沒有阻攔,只叮囑了一句:「不要隨便走動,免得衝撞了,多謝你們費心了。」
大張收回自己的工作證,朝對方微微躬了躬身,語氣無限感慨:「這缺德冒煙的,嗐,不破不立,總歸會更好的。」
周錫兵目光梭巡著,一直尋找普雲大師的身影。墓地前頭布置了道場,盤腿坐著數十位和尚口中念念有詞。他看到了那位中年和尚的身影,正是他領著一堆和尚念經。此刻的他,神情肅穆,半點兒不復當知客僧時的憊懶油滑。然而普雲大師卻遲遲沒有現出身影來。
三人再想往前頭走,好靠近一點兒看清楚時,就有穿著衝鋒衣的男人過來攔下了他們,示意他們與其他觀禮的人一道在外圍觀看:「到底是陰事,別衝撞了你們。謝謝你們費心了。」
道場的周邊已經圍了不少人。周錫兵的目光睇過去,看到了幾張在地方新聞上露過面的臉。好在天夠冷,人人帶上帽子圍巾,全都是莊嚴肅穆的模樣,倒是省了不知道該如何寒暄的尷尬。眾人心照不宣,誰都沒在這個場合上跟人套近乎。
老李輕聲嘀咕了一句:「這些人,比上自己家的祖墳更經心吧。」
大張的唇角翹了翹,沒吭聲。他們站的距離其他觀禮的客人略有點遠,眼睛似乎一直看著道場中做法事的和尚,目光卻已經將周邊每一個角落都觀察了個遍。
顧家的祖墳是年前請風水先生新選的地址,周邊配套設施完全還來不及跟上,沒安攝像頭監控。根據大張打探來的消息,現在顧家人對到底是誰在他們家祖墳上挖了洞還釘了釘子,也是一頭霧水。
主導這件事的人,會不會站在觀禮的人群當中,默默地看著這場法事,然後再做第二步安排?
現在安市地面上,知道顧家祖墳被人挖了洞的,都在議論紛紛。有人說是顧部長太心急了,強行將所有的福氣都硬生生地改到了自家祖墳上,結果顧家的命數壓不住,所以祖墳才破了三個洞。那釘子就是上天對顧家的警示,讓他們釘住自己的命。也有人說這是因為顧家新選的墳地風水太好了,借了別家的運勢。被借了運勢的人家恨不過,所以乾脆挖了顧家的祖墳。更有人說這就是顧部長的對手使的壞,怕他仕途太順暢了,要給他添堵。
總之,這是大事,顧家人必須得趕緊處理的大事。
和尚念的經文冗長又枯燥,即使聲音快的跟下雨一樣,也讓人聽了昏昏然。好在夜風足夠寒冷,足以凍得所有觀禮的人都不會直接站著打起盹來。
天上的黑雲晃晃悠悠的,終於完全遮擋住了月亮。道場高台上的經幡後頭走出了一個乾癟瘦小的身影。眉毛花白的普雲大師終於顯現在了人前。夜風瑟瑟,他身上的□□被吹得東搖西擺,然而老和尚面上的神色卻是紋絲不動。
普雲大師一現身,所有的和尚都停止了念經文,不知道究竟是這段經書恰好念完了,還是因為師父已經有了新的吩咐。他們站起身,自覺地一個接著一個,跟在老和尚後面排成一隊,然後繞著墳墓大步走起來。普雲大師領頭,朗聲念著經文。
在這天寒地凍的荒郊野外,所有人身穿厚棉服都凍得瑟瑟發抖,而這位老和尚僅僅不過一身單薄的□□,卻面色如常,聲音沒有半點兒顫抖。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集中到了普雲大師身上,這一刻,這位眉毛雪白的老和尚身上似乎有佛光在流淌。
繞著墓地足足走了七圈以後,普雲大師才又回到道場上,雙腿盤坐,開始了新的一篇經文。
眾人懸著的一顆心終於緩緩落下。旁邊有人小聲議論著:「普雲大師看風水比不上他師弟普仁,但修行肯定是到家了。」
另一人同樣壓低了聲音:「普仁大師是誰?我去廟裡頭也去過不少次,沒聽說過還有位老和尚啊?」
先前發話的人嗤笑了一聲,微微嘆了口氣:「別提大師這兩個字。早死了,死了都十幾年了。你當他們這些給人看風水擋煞的是好交易?收了錢給人擋掉的煞氣以後都會反噬到自己身上的。不然為什麼普雲大師名聲在外,卻從來不願意給人看風水。」
周錫兵轉過頭,想要靠近了再多聽一些時,那人卻一指道場,提醒同伴:「來了來了,顧家人準備好的法器來了。」
可惜法器上了道場,也沒人能看明白究竟是什麼。因為這人口中的法器裝在一個大箱子當中,由四個身形頗為健壯的男人給抬了上來。
周錫兵微微眯了下眼睛,死死盯著那長方體形狀的木箱看。很快,木箱的周邊就撒上了一層黃紙跟一串串的紙錢。普雲大師身形不動,還在念著經文。負責撒紙錢的人是他的大弟子中年和尚。
「砰」的一聲響,眾人齊齊將目光從法器跟和尚身上挪開,看到了火盆中燃燒的竹子炸了開來。
中年和尚拿胸腔發力,送出了氣息綿長的一聲告示:「時辰已到——」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墳頭上的土被一鍬鍬地挖動了。
周圍旁觀的人有的盯著墳頭看,有的則注視著還在念經的老和尚。老李跟大張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周錫兵。被注視著的人眉頭鎖了起來,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緊繃的姿態。
那個箱子當中,究竟裝了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了仍然還在念經的普雲大師身上,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相信這位眉毛雪白的老和尚。
先前提起過普雲大師有位師弟的人,似乎對安市佛門中的典故頗為了解。他示意自己身邊的同伴,努嘴朝長方形的箱子點了點下巴:「這是要下法器安魂了。普雲大師到底是個慈和人,總是行善事。」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道場邊上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眾人看著一道身影跟被什麼東西追趕一樣,飛快地躥上了道場。等身影停頓下來,大家才發現這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她臉上戴著大口罩,頭髮被帽子嚴嚴實實地遮擋了乾淨。如果不是身形還能看出玲瓏,眾人連她的性別都判斷不出來。
周錫兵等人全都面色一凜,是吳芸!即使她做了偽裝,可三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這個今天中午莫名其妙失蹤的女人,此刻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了這裡?她不應該是去找那個她認定了帶走了她女兒的人嗎?
電光火石間,三人都變了臉色,一起朝道場上跑。
道場邊上追上了幾個人,嘴裡頭喊著:「下來,別衝撞了!」說話間,已經有人伸出手去拽吳芸。
吳芸瘦小的身體在這一刻迸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她居然擺脫了壯漢的追趕,匆匆忙忙跑到了法器箱子邊上。道場上,所有的和尚紋絲不動,全都在繼續齊齊念著經文。普雲大師的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只捏著念珠繼續誦經。
在他們身邊,逃跑的跟追捕的人亂成了一團。周錫兵等人也終於跑進了道場中。
旁邊圍觀的眾人發出了一陣接著一陣的驚呼,不少人口中大喊著:「下來!」
吳芸充耳不聞,她的目標十分明確,就是那個裝著法器的長方形大木箱。她的舉動如此明顯,旁邊人哪有發現不了的道理。追著她的人大驚,趕緊快跑幾步,想要抓住她。吳芸急著逃脫,直接朝普雲大師跑去。
周圍的和尚們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地念著經文,眼看著吳芸就要撞到老和尚身上時,普雲大師突然間朗聲喊了一句:「生門開,往者安息!」
這一聲宣告,端的是中氣十足,簡直難以想象這是從一位瘦小乾癟的老人口中發出的聲音。普雲大師突然睜開了眼睛,內斂的目光也霎時間精光四射。從他身前跑過的吳芸卻剎不住腳,已經直直地撲向了那個裝著法器的大木箱。她伸手推箱子蓋,口中焦急地喊著:「妍妍,媽媽來救你了!」
她的聲音是如此的凄厲,就像是從墳墓中發出的悲鳴。先前還在圍觀的眾人都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
有人認出了吳芸。鄭東升在安市生意場上名氣不小,跟不少頭頭腦腦都打過交道。為了尋找失蹤的女兒,他拉下臉求了不少人幫忙。鄭東升的離奇身亡事件,在安市也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拜他那位心疼大哥的二弟所賜,整個安市的人幾乎都知道吳芸給鄭東升帶了綠帽子的事情。
這些都是八卦,不是重點。重點是吳芸還在滿世界的找離家出走的女兒,而她現在對著顧家的法器箱子大喊女兒的名字。
所有人的背上都生出了寒氣。夜色愈發深了,寒意更甚,讓每個人都忍不住想要打個哆嗦。
顧家的那位部長是信風水的,這風水如何信可大有講究。裡頭的門門道道實在太多了。
吳芸總算抱住了木箱子,死命地想要推開箱子蓋。可幾乎與此同時,追她的人已經抓到了她的肩膀,將她硬生生地拖拽開。也許是對孩子的擔心壓過了她內心的恐懼與無助,這個滿世界找女兒的女人竟然硬是賴在了地上,讓人沒有下手的餘地。
和尚還在道場上做著法事,追吳芸的人不能在這樣的場合下讓人淌血,只能加大了力氣要拽開對方。
吳芸死死摳著箱子蓋,還想繼續往前推,好推開這棺材板。周錫兵等人擺脫了顧家請來的保安的糾纏,嘴上喊著「吳芸,不要滋事」,手卻趁機一塊兒推起了箱子蓋。一旦這箱子被埋進了顧家的祖墳當中,就他們三個小警察,想要再把箱子給挖出來,比登天還難。即使他們能夠請示領導,獲得了挖掘的許可,那也已經是很長時間之後的事情了。
兩邊的人亂成了一團,各自用力。那箱子竟然硬生生地被推動了。為了方便將箱子抬入墳墓當中去,這箱子原本就放在道場的邊上。結果被兩撥人這般推著攘著,箱子一歪,竟然半邊跌了下去,搭出了一個斜梯。箱子蓋也在這樣的撞擊下打開了,就像是一扇門,開啟了另一個世界。
周邊圍觀眾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箱子恰好是近乎於豎著的,所以箱子中的人就這樣直接站在了他們面前。
對,那是個人。儘管這年輕的女人一動不動,身上還貼滿了畫著符咒的黃紙,但她滿頭的烏髮,飽滿的皮膚,無不提示著這是個真實的人。
周錫兵等人立刻跳下了道場,快步朝這箱子中的女人走去。大張更是厲聲叱問:「這怎麼回事?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家還來殉葬?」
顧家人也被眼前的變故嚇呆了,驚慌失色地解釋:「不,不是的,你們誤會了。」
周錫兵已經跑到了箱子跟前,一把揭下了貼在女人眼眶上方的符紙。他的動作牽動了對方的眼皮,一雙黑黢黢的眼睛就這樣直直地看向了周錫兵。
「妍妍!」周圍人發出了一陣驚呼,原本已經被制服住了的吳芸不知道從哪裡迸發出的力氣,竟然又掙脫了顧家請來的安保人員,直直朝箱子裡頭的女人撲過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顧家人完全來不及阻攔。曖昧不清的燈火下,眾人的眼睛只來得及看吳芸的身子撞開了站在箱子前面的周錫兵,一把抱住了裡頭的女人。她的動作實在太猛了,那女人原本就站的不穩當,被這樣一撞擊,身子往邊上傾。
吳芸大驚,拚命地想要伸手拽住對方,結果她自己身體先不穩,在重力作用下,兩人一道摔倒在地上。頭臉與身體都還貼著符紙的女人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然後腦袋掉了下來,骨碌碌地滾到了圍觀者的腳邊。
現場的尖叫聲簡直要將整個墳墓都震塌了,那女人的眼睛居然還是睜著的。符紙在滾動的過程中掉下了不少,完全露出了她面上浮著的那朵淺笑。
周錫兵瞳孔猛的一縮,立刻伸手去扶那掉了腦袋的女人身體。等他的手一碰上,他頓時感受到了怪異的地方,這人身上皮膚的觸感,不像是真人。
「要命噢!這可怎麼辦是好?大師,普雲大師,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幫幫我們啊。喪盡天良,才會挖人祖墳啊!」顧家人急得不行,指著地上身首兩處的女人,怒火衝天,「我們就是送個假人下去啊!現在可怎麼辦是好?」
顧家祖墳被挖了,壞了運數。顧家人找了假人,然後由普雲大師給假人安了四柱全陰的命格,再貼上符紙,當成法器送下墳墓,來安撫被驚動了的顧家老祖宗。現在好端端的法器已經毀了,這法事可如何做下去?
旁邊觀禮的人過了老半天才把心重新放回胸腔當中去。誰家做法事的時候不是直接扎個假人了事,哪有人安排這樣逼真的假人。當是兵馬俑嗎?竟然還做的這樣栩栩如生。如果不是摸著上察覺到不對,誰看了都以為這是個真人。
大張跑到了周錫兵邊上,跟著一起查看這個造型逼真的假人。他的手在頸子的斷口處摸了摸,才敢確定這的確只是個假人。
普雲大師微微嘆了口氣,正在眾人都等著他發話的時候。失魂落魄的吳芸突然間又跳了起來,朝墳墓奔去。她的腦海中回蕩著普雲大師的那句告誡「生門開」,老和尚幫她女兒開了生門,可是她又毀了這一切。
生機已斷,就只能是死門了。她拚命跑著,她得佔據了死門,這樣就沒人能夠再被硬塞進來。這樣,妍妍就安全了。
沒關係,即使開過年來只有十二歲,即使才小學畢業,都沒關係。她的女兒肯定隨她,再艱難都能活下去。鄭二是個白痴,不足為懼。她都用自己的命來填了,那些人該放過她女兒了吧。殺孽造多了,運勢也會受到反噬。
風聲在耳邊呼呼地響著。
吳芸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在電視裡頭看到那張小姑娘的臉。身邊的男人嘆了口氣:「既然你想走,那就把她帶過來吧,一個換一個。」
後來,後來已經由不得她去想。墳墓近在眼前,好不容易挖開的墳頭迎接的不是顧家人安排的法器,而是她這個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