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下雪天(三)
王函堅定地強調,教高中生們學習的老師已經夠多了,她就該發揮所長,告訴她們沒人教她們的知識。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裡頭,她起碼得向她們灌輸了美的概念。別讓她們真被師長洗腦成功,真以為外表不重要。等到走出象牙塔,反而被現實生活打擊得懷疑人生。
新晉實習老師王函跟自己的學生們分享完了畫眉的心得,開開心心地朝自己姐姐奔去。一路上,她還不忘跟學生們炫耀:「看到沒有,智慧與美貌是可以並存的。我姐就是標準的代表,好好看看啊,標杆就在你們面前。」
齊刷刷的一排亮晶晶如小燈泡的眼神全都射向了王汀的臉。作為全局的優秀青年職工代表在大會上發言時,王汀都沒感受過如此灼熱的目光。當著王函學生的面,她得給妹妹這位實習老師臉,她只能露出禮貌的微笑,沖學生們點點頭,然後示意王函趕緊上車。
學生們嘻嘻哈哈,主動跟王汀打招呼,齊齊喊著:「師伯好!」
旁邊有個推著自行車的男生剛好經過,聞聲立刻反對:「幹嘛叫師伯啊。看看你們,說好的女權呢?怎麼著也該叫個師姨啊。哎,你說對不對啊,郭宇。」
跟他並排走著的高個子男生挑了挑眉毛,露出個頗為標準的二度微笑:「那怎麼區別姐姐妹妹啊,師大姨?」
女生們全都笑得前合後仰。王函伸手威脅地在高個子男生面前晃了晃,惡狠狠道:「郭宇,別忘了開學以後的期初考試還是我改卷子啊!」
王汀都看不下去自己妹妹這樣明目張胆地挾權謀私虛張聲勢了。在學生們「班長,你竟然敢得罪王老師」的起鬨聲中,使眼色示意王函上車。
王函一點兒沒有公器私用被逮個正行時的尷尬,還相當囂張地在人家學生面前揮舞了兩下拳頭。她個子只有人家肩膀高,這威脅的能量實在夠嗆的很。
周錫兵從車窗中伸出了腦袋,喊了王函一聲。旁邊的學生笑得更加厲害了,還有女生大聲喊著:「大姨夫好!」
王函立刻糾正:「不準亂喊,這是我情敵,你們不能亂了立場。」
王汀實在受不了妹妹口沒遮攔的胡說八道,硬著頭皮下車把人給推上後座安生待著。她也真是什麼都敢說,要碰上有人存心使壞,不出半天就能傳她是同性戀傳的人盡皆知。
王函笑嘻嘻地跟學生們揮了揮手,末了還不忘沖那個叫郭宇的男生喊了一句:「你的寒假作業等開學以後,重點檢查。」
然後,她才得意洋洋地沖司機喊:「開車!」
她的東西已經提前打包好放在了姐姐這邊,已經被王汀裝箱安置到了後備箱中,不過是幾件換洗衣服而已。用王函的話來說,只要有網路能給她繼續盯著網店的生意,她帶好了手機跟充電器以及充電寶,分分鐘都能仗劍走天涯。王汀不得不提醒她,備課用的資料全都帶齊了,年假結束以後,王函還得繼續回學校實習呢。
實習老師相當放飛自我的給了自家姐姐一張生無可戀臉:「算了吧,帶我的班主任都說我當好班級吉祥物,給同學們當好心靈導師就行。」
王汀從副駕駛座上扭過了腦袋,皺著眉頭看妹妹:「什麼意思?好端端的,你當什麼吉祥物?工作了就要有個工作的樣子,別光想著玩。」
王函一臉無辜:「可老班說了啊,我的存在意義就是給學生傳遞放鬆自然的正能量。看看,就是跟我一樣也能上大學,也能活得好好的,千萬別想不開跳樓了。不然就是個大傻缺。」
「又有人跳樓了?」王汀眉頭皺得更緊了,有點兒難以置信,「期末沒考好還是怎麼的?」
王函立刻笑成了豬精本精:「哈哈哈哈,姐,我跟你說可逗了。不是我們學校的,是隔壁那個二中的。有人躥上了頂樓撕書,說樹上的字都變成了蛇纏著他的身體,他要喘不過氣了。校方都嚇死了,一群人在底下勸,好不容易說鬆動了,他肯下來了。結果腳一滑,他直接摔了下去,屁.股被樹杈戳了個大窟窿。」
雖然說聽了這種不幸的遭遇,笑有點兒不厚道;可王汀想象了一下當時的場景,還是忍不住笑得肩膀顫抖。
王函在邊上嘆氣:「大家都說他還不如直接摔在地上呢,反正那幾天雪厚的要死,摔下來全當是掉在棉花上了。」
從南城到王汀家開車走高速的話,差不多要近四個小時,到家得吃晚餐了。車子接到王函之後,他們沒有直接出城走高速,而是先去學校附近的餐館用午飯。王函實習的學校管得嚴,車子朝前面開出了一百來米遠才有飯店。
王函齜牙咧嘴,一張臉上所有能調動的肌肉都被她折騰了一通,每一條肌肉紋理都在強烈地表達了對校方這種地方保護主義的不滿:「切,不就是保護食堂承包人的利益么。又貴又難吃,還不讓學生出去吃飯。號稱是為了保護學生的食品健康安全,其實這就是典型的懶政,簡單粗暴還沒效。人,都會用腳投票的。」
從小到大,王汀聽慣了自家妹妹的胡說八道,壓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事情要真都這麼簡單就解決了,哪裡還有彎彎繞呢。她直接轉移話題,問王函要去哪家吃飯。
一說到吃,王函立刻激動了,積極推薦了自己的心頭好:「往這邊,對,就是這家,他家的酸湯魚最好吃,配著泡菜簡直一絕。」
她在學校實習了一個來月,單位裡頭的人際關係一點兒沒摸到水花,周邊有哪些好吃的小店倒是清楚的一塌糊塗。王函扳著手指頭跟她姐數,哪家的豆漿是現磨的,哪家的牛肉鍋貼最香,哪家的羊肉串正宗,她門兒清。
周錫兵走在前面,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王函眼睛尖的很,立刻質疑:「周哥,你笑什麼啊。」
周錫兵唇角的弧度往上揚了揚,誇了一句:「我是讚賞你收集信息的能力強呢。」
王函可沒那麼好糊弄。對於拐走了她姐的男人,她天然帶著審慎的敵意。她摟著自己姐姐的胳膊,小聲嘀咕著:「總覺得不懷好意。」
王汀拍了下妹妹的手,沉下了臉:「怎麼說話呢?」
王函立刻開始撒嬌,跟扭股糖似的纏著她姐不撒手:「不要,不要,姐你最愛我了,你不能不站在我這邊。」
王小敏在口袋裡頭爭起了寵:「才不是呢,王汀最愛我。」
王汀被這一人一機吵得頭疼,趕緊轉移話題:「好了好了,吃飯,酸湯魚地鍋雞是不是?還要吃什麼不?吃點兒菜吧,比別管吃肉不吃菜。」
王函大言不慚:「魚跟雞都是菜啊,我今兒都沒要吃肉。」
他們經過了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圍桌而坐的高中生們全笑了。有男生沖王函喊:「王老師,是不是除了豬牛羊肉這些紅肉以外,其他的都是菜啊?」
王函見是自己班上的學生,一點兒害臊的意思都沒有,煞有介事地跟他們強調:「那是,腐草為螢,鵝是樹脂變出來的。你們看看人家中世紀歐洲貴族是怎麼吃素的,按照那個模板來就行。」
學生們笑成了一團,還有人沖著老闆喊:「老闆,你看這些都是菜啊,是不是應該便宜一點兒。」
正在聽王汀點菜的老闆腦袋也不抬一下:「沒看到前頭多少天大雪封路啊,天寒地凍,菜比肉貴。」
一群學生笑得更加厲害了,先前跟王函搭話的男生笑得眼睛都彎了:「老奶奶不扶就服你,王老師果然高手。」
王函得意洋洋,隔著桌子跟他們逗悶子:「那是,從小到大,我就沒低手過。」
飯店裡頭客人不少,學生們等自己的菜上來無聊,存心使壞。笑彎了眼睛的男生故意從書包裡頭掏出了寒假作業跑到王函旁邊的位子上坐下,一本正經地請教老師:「王老師,你看這套題,只有直尺跟圓規,作圖五角星。這怎麼作啊?」
王函眨巴了兩下眼睛,對著題目發了會兒呆。不談學習,大家還能好好聊天。同學,這眼看著要吃飯的時候,這麼為難老師合適嗎?她一時半會兒真想不起來這道題應該怎麼做啊。
大約是實習老師眼睛瞪得滴流圓的樣子實在太好玩了,一堆學生都在邊上憋著壞笑。
王汀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接過了學生手中的卷子,抬起了眼睛問眼中憋著壞的男生:「直尺跟圓規呢?」
男生愣了一下,乖乖捧出了筆袋,坐等大佬發話。
王汀接過了圓規開始作圖,作出了圓形之後過圓心作兩條垂線,再以垂線跟圓弧的交點為圓心作圓落在垂線交點上。她三下五除二作好了圖形,在妹妹還一臉懵逼的時候,將卷子推給了周錫兵,示意對方講解。
周錫兵笑了笑,點著圖耐心解釋道:「這是利用圓規跟直尺先作出正五邊形,近一步作五角星。」
王函眨巴了兩下眼睛,期期艾艾地看她姐:「那個,姐,我怎麼記得你們醫學專業考研都不考高數的。」
真是分分鐘想把自家賣蠢的妹妹給塞回家裡頭去。王汀微笑:「你姐我上過高中。」
周錫兵補刀:「其實,這個初二的時候學的知識應該就可以畫出來了。」
王函立刻捂著臉怪叫,拉著自己的學生同仇敵愾:「看到沒有,這種人的存在就是為了拉仇恨!」
邊上的學生大笑,有人狗膽包天,公然質疑自己的實習老師:「哎,王老師,你當年幹嘛選擇數學專業啊。」
王函苦著臉,憤恨不已,以過來人的經驗痛陳自己的血淚史:「我告訴你們,有個名詞叫做專業調劑。」
這下子,飯店裡頭,不是他們班的學生也笑得抖了起來。現在的學生膽子都大得驚人,竟然敢趁機嘲笑實習老師:「哎,王老師,那你高考是怎麼考過的啊?」
王函絲毫沒有身為老師卻是個學渣的羞恥心,還得意洋洋地指著自己姐姐跟學生們炫耀:「因為我姐是學霸啊,我有專人補習待遇。」
「因為你們的老師是天才,小學時拿過華羅庚數學競賽獎。她要是想學習,分分鐘就是考重點的事兒。」王汀突然打斷了妹妹的話,沖著一幫子學生笑得分外有教導主任的風範。
有眼色的學生立馬縮了脖子,朝實習老師的姐姐露出討好的笑。旁邊眼神鈍的還想再說什麼,立刻被自己的同學給拉住了。瞧這眼睛不好使的勁兒,沒看到人家家長不高興了么。
遭到學生隱形diss的王函還傻樂呵,一點兒都沒所謂地沖她姐嬉皮笑臉:「嗐,好漢不提當年勇。那都是陳年舊事,早就掀開翻新了。」
王汀卻沒有笑的意思,反而頗為認真地強調:「不,王函,你非常聰明,學習能力很強。」
王函生怕她姐又喊她考研,立刻朝周錫兵投去求救的眼神,可憐兮兮道:「姐夫哥,你看我姐這架勢。」
周錫兵不以為意,笑容可掬:「嗯,你姐這樣真好。以後我們的孩子直接省了請家教的錢。」
邊上的學生們發出了一陣慘叫:「還有沒有天理了。這世道,學渣在婚戀市場上也要遭受歧視嗎?還給不給單身狗活下去的機會了?」
飯店老闆娘親自端了菜上桌。她跟這些學生早就混熟了,聞聲立刻附和:「那是,不好好學習,以後你們去工地上搬磚都被人歧視。」
學生們嗷嗷叫得更歡了。飯店門開了,先前故意找王函請教問題的男生瞅了眼來人,立刻招呼同伴們:「快,我們趕緊將潛在的敵人消滅在萌芽當中,堅決不能給他茁壯成長的機會。」
走在前頭的男生聞聲直接拐到了叫囂的同窗跟前,作勢要恁死他。男生大聲呼救:「王老師,有不法分子當著老師的面行兇殺人啊!」
地鍋雞已經先上了,埋頭啃雞塊的王函口齒不清:「噢,四(是)吧,太搞(好)了。剛好他結果了你,然後給你償命。多麼美好的相愛相殺啊!」
旁邊桌子上的女生撲哧一聲,兩根麵條愣是從鼻孔中噴了出來。她的同學們全都跟搶紅包搶到了最大額一樣激動,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留念。
王小敏聽到了聲音,立刻催促王汀,它也要看熱鬧。王汀被它吵得沒辦法,只能拿出它讓它當吃瓜圍觀群眾。
先前作勢恁死同窗的男生,也被女生的囧相給逗樂了,就勢鬆開了卡在同學脖子上的手,微笑著朝王函這一桌走來。他沖王汀先露出了個禮貌的微笑,這時候王汀才發現他竟然長了兩顆小虎牙,這讓他的形象更加具有少年感了。
王函嘴裡頭還叼著雞塊,抬頭看男生,包著雞肉的嘴巴說話時有點兒大舌頭:「幹嘛,郭宇?我今天可不跟你打賭,絕對不會輸了地鍋雞了。」她咽下嘴裡頭的雞肉之後,頗為得意地強調,「我發現了不輸的最好方法就是永遠別去賭。」
郭宇笑容加深了,嘴唇後頭的小虎牙也愈發明顯起來。他沖王函露出個看似相當有誠意的表情:「哎,王老師,能拼個桌不?你看已經沒有空位子了。」
王函環視了一周,小飯館裡頭果然已經人滿為患。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坐在一起拼桌吃飯,這也是學校附近飯店的特色。縱使如此,王函依然頗為警覺地盯著郭宇:「你家又不遠,幹嘛不回家吃飯去?」
郭宇笑得愈發真誠了:「我家保姆女兒生孩子去了,沒人管我。」
王汀輕咳了一聲,示意妹妹:「一起吃吧。」
王函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勉強點了點頭,最後還垂死掙扎了一句,示意角落裡頭的桌子:「鄒凱不是坐那邊么,你們一塊兒過去不挺好的。」
郭宇的同伴也想拉著郭宇走。王函再沒老師架子也是老師。況且她這個姐姐跟姐夫看著比教導主任還教導主任,這都放寒假了,好端端的幹嘛非得跟他們湊在一桌上坐著,吃飯都要消化不良。他朝王函陪著笑,伸手拽郭宇:「走啦,郭宇,咱們過去跟鄒凱聊聊唄。不至於一山不容二虎的。」
「我不去。」郭宇大刀金馬地坐下了,一點兒也不給同伴面子,反而似笑非笑道,「孫陽,我勸你也別折騰了,好好老實坐著吃飯是正經。」
男生愁眉苦臉地坐到了王汀的旁邊,簡直恨不得能將自己縮成一團徹底隱身了。他就不明白自己哥兒們幹嘛非要湊到老師邊上去。他一個班長平常接觸老師的機會還不夠多麼。
王汀對著兩個學生露出了微笑,主動招呼道:「先一起吃點兒吧,邊吃邊等。現在人這麼多,你們要的東西估計還得等一會兒。」
郭宇依然看著王函笑:「王老師,我能坐這兒不?」
王函一點兒形象都沒有地翻了個白眼,朝裡面讓了讓位置,嘟囔了一句:「坐都坐下了,還裝個什麼呢。吃吧,我姐夫請客,米飯管飽,菜不夠的話還有魚湯跟雞汁拌飯。」
郭宇笑著謝過了王汀遞給他的筷子,絲毫沒有給實習老師面子的意思:「咦,這前面還是情敵,這會兒老師你就承認是姐夫了?」
王函吃的好講的好,喝下一勺子酸湯之後,半點兒都不含糊地強調:「那是,重點看內涵,知道不?我姐夫哥可是現在上高考考場都不怵的人。你們呢?看看你們,一說高考個個都跟外頭打轉兒的樹葉一樣。這才是氣勢!」
郭宇這邊跟實習老師以及她的家人互動的挺好,旁邊他的同伴孫陽卻跟屁.股上長了牙齒板凳上釘子冒出了頭一樣坐不安穩。周錫兵招呼他吃飯的時候,可憐小男生依然眼睛不知道放在哪裡,只能死命盯著桌上的手機看,好緩解自己的緊張情緒。
王小敏樂呵得厲害,咯咯笑得直打嗝:「王汀,他好可憐噢,他的腿在發抖哎。」
王汀敲了一下王小敏,示意自家的孩子要善良。學生天生跟老師不是一國的。跟這個郭宇一樣,絲毫不畏懼老師的畢竟是少數派的存在。
孫陽像是察覺了實習老師的姐姐意識到自己緊張了,一張還帶著青春痘的臉立刻漲紅了。少年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直接落荒而逃,而是結結巴巴地企圖尋找話題轉移自己的尷尬:「哎,師姨,那個,你手機……鏈子挺好看的啊,在哪家店裡買的啊。」
王汀笑了笑:「娃娃機裡頭的,我也不知道老闆是從哪家店裡頭買來的。」
王小敏笑得更加厲害了,簡直要打滾的節奏。
這個叫孫陽的男孩子像是找到了一個話題就不想挪窩一樣,再接再厲地說了下去:「手機殼也很好看,師姨,你眼光真好。」
王汀很想立刻將王小敏揣回口袋中去。手機殼是王小敏自己挑選的,各種粉色的小心心,妥妥的低齡少女風。她微微一笑,隨意回了一句:「網上到處都是,十塊錢一個,多的很呢。」
王小敏驕傲地強調:「我的手機殼才不止十塊錢呢!王汀給我買的是店鋪裡頭最好看的手機殼。」
王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機。王小敏這孩子熊,也懂事,從來不要求特別貴的手機殼跟掛墜,只要好看就行了,還會自己貨比三家找性價比最高的店。
飯店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警笛聲,大家紛紛好奇地抬頭往外面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把警察給招惹來了。周錫兵放下了筷子,眼睛盯著玻璃門外頭下了警車大踏步朝旁邊飯店走的同行,沒有吭聲。
王函一直在跟郭宇說總共只有十天的寒假裡頭他應該怎麼安排,此刻也抬起了腦袋,一臉懵懂地問周錫兵:「哎,姐夫,怎麼了?」
周錫兵搖了搖頭,朝外面走了幾步準備看個究竟。
王汀給妹妹挾了一筷子胡蘿蔔西紅柿炒蓮藕,叮囑她:「多吃點兒菜,不然容易上火。」
王函正抱怨的時候,王小敏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王汀,有人摸我!」
王汀立刻轉過頭,恰好看到有個身上還穿著校服的男生正抓著王小敏。她沉了臉,一個師從周錫兵學來的小擒拿手動作扣住了對方的手腕,迫使他鬆手:「同學,你幹嘛呢?」
男生尷尬地鬆開了手,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麼,我就想看看你的手機殼,準備送一個給我女朋友。」
王汀不悅地將手機揣回了口袋,輕聲道:「不問自取,你想幹什麼呢。」
男生縮下了腦袋,急急忙忙朝著飯店裡頭走,嘴裡頭跟沒話找話一樣老遠就念叨著:「鄒凱,一會兒你去我家玩啊,我叔叔從國外帶了好東西來。」
孫陽看著他的校服背影,發出了一聲不屑地輕嗤:「二中的人就是猥瑣,拿人手機想幹嘛呢。鄒凱這傢伙,竟然跟他混在一起。」
郭宇皺了下眉頭,叮囑同伴:「別亂說話,省的你被二中的人給堵了。」
王函一口魚肉吃在嘴裡,聞聲差點兒沒被刺給卡了,瞪大了眼睛警告:「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恩怨啊。起碼在高考前都別惹禍,不然你們連高考考場都進不了。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生死攸關,就看這一搏了啊!」
郭宇同情地給嗆到了的老師遞紙巾,安慰道:「老師,你還是老實吃你的飯吧。」
周錫兵折了回來,朝王汀搖搖頭:「沒什麼大事。」
不過是麵館使用罌.粟.殼粉末當祖傳秘方,結果害得在這家麵館吃飯的司機被查出來毒.駕。對方賭咒發誓絕對沒有碰過毒.品,反覆回想只可能是在外頭吃東西著了道。警察一連摸了三家飯店,終於找到了這家麵館,在廚房操作間裡頭翻出了特殊的調料品。
此刻周圍全是人,王汀不好多問,卻本能地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兒。
周錫兵看了眼王函,委婉地勸告道:「你後面還是在學校食堂吃飯吧,省的跑這麼遠了。」
王函吐掉了嘴裡的魚骨頭,強調自己為了美食是可以勤勞的。
她話音剛落下,外頭已經有人嚷嚷了起來:「卧槽,這不是大.煙殼子么。完了,我早上才在他家吃的面啊,會不會也被拉去戒.毒啊。」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不少人表示難怪他家的面香的邪氣,原來裡頭加了東西啊。有學生沖著老闆娘喊:「你家不會也有料吧?」
老闆娘嗤之以鼻:「我家廚藝是祖傳的,哪裡需要這些東西啊。一個東西一個味兒,我們吃的是原汁原味。」
眾人都笑了起來,也不太將外頭的事情放在心上。餐飲行業中使用罌.粟.殼調味的太多了,真要查起來就跟酒吧涉.毒差不多,一拎能拎出不少來。
周錫兵微微蹙額,沖驚呆了的王函點點頭,示意道:「吃吧,吃過飯我們得出發了。」
這下子,王函一丁點兒胃口都沒了。她立刻放下了筷子,老老實實地表示自己已經吃飽了。她的樣子太慫了,旁邊兩個學生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王函沖他們瞪眼睛:「笑什麼笑,飲食有度,吃不下不能硬撐著,這是對自己的身體負責。」她煞有介事地將話題引到了學習上面,「你們平常看書複習也一樣,千萬不能不注意身體。通宵熬夜什麼的,其實一點兒效果都沒有。功夫在平時,突擊效果多差,我最有經驗了。」
王汀見王函已經吃了碗米飯,也就沒壓著她繼續吃下去。周錫兵看王汀起身,立刻放下筷子準備自己去結賬,被王汀壓著坐下了:「你吃你的,多吃點兒。」
她自己走去收銀台結賬。收銀台的位置靠裡面,王汀過去掃碼支付的時候,先前那個抓了她手機的男生又站到了她身後看。王汀有些不高興,轉過頭來隱晦地警告道:「同學,不問自取是為賊,這話你應該聽說過吧。」
那男生的臉立刻漲紅了,結結巴巴地強調:「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手機殼。我女朋友這個周末生日,我想送她點兒女生喜歡的東西。」
周錫兵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王汀,見有人纏著她說話,周錫兵立刻走了過去,目光沉沉地落在了男生的身上:「怎麼了?」
男生叫這架勢給嚇到了一般,立刻朝後面退,陪著笑道:「沒,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姐姐哪家店裡頭手機殼子比較好。」
他沒有等周錫兵反應,趕緊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張桌子上的三個男生都垂著腦袋,沒人敢跟周錫兵對視。其中一人像是憋不住,抬起了腦袋看了周錫兵一眼。
周錫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大踏步地走到他們面前,伸手敲了下桌子,警告了一句那男生:「你自己上網慢慢找就行了。」
男生的同伴瑟縮了一下身子,趕緊推了推對方,訕笑道:「就是,你別老想著跟美女搭訕。」
他手上的動作大了一些,一顆膠囊從袖口裡滾落了出來。王汀下意識地低下腦袋看,提醒了一句:「你的葯掉了。」
掉了東西的少年慌得跟什麼一樣,「嗖」一下就蹲到了地上尋找起膠囊來。他的動作太大了,將板凳也給帶倒了,發出了一聲巨響。
原先一直盯著與王汀搭訕少年看的周錫兵不由自主地順著聲源朝地上看去。等到他目光聚集在男生慌裡慌張想要撿起來的膠囊上時,立刻擰起了眉頭。他的腳往前踏,阻止了男生撿葯的動作,低聲道:「這是什麼?」
那男生抖得跟篩糠一樣,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麼,就是感冒膠囊,我有點兒感冒了。」
王汀這時候才將注意力放到地上的膠囊上。不仔細看的時候,她還沒留神。此刻再細瞧,她才看出了古怪。這不是一顆普通的感冒膠囊。桌子發出了「砰」的聲響,搖晃了一下,掉了葯的男生旁邊那個背著書包的少年慌裡慌張地跳了起來,拔腿就朝外面跑。
王函剛驚訝地喊出聲「鄒凱,你跑什麼」,慌不擇路的少年就「啪」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小餐館的地面常年積著滑膩膩的油污。這叫鄒凱的少年一跤摔倒,直直滑到了飯店牆角,腦袋撞上了桌子角,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那個叫郭宇的少年收回了腿,急急忙忙朝鄒凱身邊跑,招呼同伴幫忙扶人,嘴裡還埋怨著:「你幹嘛呢,鄒凱,好端端的跑什麼跑。」
鄒凱一張原本就白凈的臉此刻煞白,簡直就跟蒙了一層讓他喘不過氣來的白紙一樣。他哆嗦著身子,眼睛驚恐地看著已經扣住了自己兩位同伴的周錫兵,這個實習老師的警察姐夫,正一步步地朝他逼近。
少年徒勞地想要逃跑,儘管他知道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整個飯店裡頭吃飯的人差不多都認識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就是跑出去了也能被抓到。
外頭原本在不遠處的麵館執法的民警匆匆推門而入,大步朝周錫兵的方向走來。
周錫兵沖他們點了點頭,輕聲道:「這三個孩子可能是吃了隔壁麵館的面,量有點兒多,麻煩你們帶回去給化驗一下吧。」
那顆成分不明的膠囊也被民警一併帶走了。
孫陽目瞪口呆,轉過頭看面色平靜的郭宇,舌頭都打起結來:「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鄒凱,鄒凱怎麼跟被鬼摸了頭一樣,看著都瘮人的慌了。」
郭宇沒好氣地沖同伴翻了個白眼,冷笑道:「我怎麼知道啊?反正他成宿成宿不睡覺地拚命看書,鬼不摸頭,他看著也好不到哪兒去。」
王汀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在醫院時,接受毒.麻藥品知識培訓準備參加毒.麻藥品處方權考試的時候,老師上課的內容一下子全涌到了她的腦袋裡頭。有一些毒.品善於偽裝,就裝在膠囊當中,看著跟一般的感冒膠囊差別不大。
她握了一下周錫兵的手,輕聲念叨道:「剛才,那個穿黃色棉服的小孩,一直盯著我的手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