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連三皇子看向睿王的目光,都有些同情。

睿王卻渾不在意的笑著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罵名又怎樣,我記得自己堅持的是什麼,目的是什麼,就夠了。」

聖上放出景珏的兩日後,寧春草也向聖上請辭,「求聖上放小女出宮,小女再不願糾葛在京城這些紛紛擾擾之中,只願過自己與世無爭的生活。」

聖上原本想將她留下,相較於林婕妤如今的淡漠,她更像琦兒年輕的時候。

但想到姜維進言說,放了寧春草出宮,盯緊了她,定然能引出藏在暗中。一直尋不到的姜伯毅,聖上也只好將那一點兒心思作罷。

寧春草被放出宮門,宮人將她送出御街,便折返回去了。

寧春草溜溜達達的走著,京城這麼大,她這會兒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了。

她知道。自己能夠順利出宮,但還沒有順利擺脫余留的眼線。

聖上以及凌煙閣的人,這會兒說不定都在盯著她呢。只盼著她這隻小小的魚餌,能牽出更大的魚來。

她這麼溜達著,倒越發不著急起來。身上揣著有零錢,她便遊逛到東市裡。

在京城這麼久了,她真正閑下來,在街頭閑逛的時間,卻幾乎沒有。以往在寧家的時候,多被約束著,出門的機會不多,且得是跟著二姐姐一道。

後來自由多了。又受困與各種各樣的繁雜之事。

像如今這般,有大把的時間,卻無所事事的時候,還真是少之又少呢。

她一會兒買串滾糖果子,一會兒買張胡餅,興緻來了,還坐在街邊吸溜吸溜的喝著鮮湯。

當真從未有過的自在洒脫。

她將東市從街頭逛到街尾的時候,太陽都偏西了。

看著自己手裡提溜的一堆吃食小玩意兒,她竟莫名的想笑,笑意未到嘴角,卻有些酸。

身後有輛疾馳的馬車,她根本沒在意。她正品味著自己那一絲絲的酸澀。悵惘感慨呢。

那飛馳的馬車卻恰在這時從她身邊經過,車轅上的車夫突然伸出手來,一把將她擼上了馬車。

她連聲驚叫都未能發出,人便被塞進了車廂。

那馬車跑得飛快,正是黃昏,夕陽西下的時候,許多人家中都升起了裊裊炊煙,客舍酒肆正是熱鬧之際。

街頭閑晃的人並不多,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這麼個大活人,突然當街就消失了。

自然有那緊盯著寧春草,以圖釣大魚的人。發現了情況不好。

可那馬車跑的飛快飛快,車上沒有掛著任何徽記,看起來就是一輛普普通通,滿京城隨處可見的普通馬車。

這麼一晃而過,越追,卻越發追不上了。

寧春草在飛馳的馬車裡被顛的七葷八素。她一手撐著車廂底,一手扒著車廂壁,勉強穩住身形,這才瞧見,馬車裡是坐了人的。

那人正目光灼灼的望他,臉上端著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神情。

寧春草看他明媚燦爛,恍若蒹葭玉樹,一瞬間,竟有些失神。

「寧春草,你騙得我好苦。」他緩緩開口說道。

「景珏……」

他口中說著好苦,臉上的笑意。卻燦爛如雲霞一般。他長臂一伸,將她撈入懷中。抬手輕輕揉在她額頭之上,「疼么?」

適才被拽上馬車的太過突然,她的腦袋似乎撞在了車廂上。

寧春草搖了搖頭,「你,你怎麼……」

她似乎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會在此情此景之下,遇見他,頗有些不能接受的樣子。

「見到我,很意外?」景珏面帶笑意。

寧春草點頭,「是有些意外的。」

「你騙了我,以為我會就這麼放過你?」景珏伸手颳了下她精巧的齊子。

「我騙你什麼?」寧春草搖頭否認,「我沒騙過你。」

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繼而停了下來。

「爺,到府上了。」車夫在外頭說道。

猛然傳來旁人的聲音,叫寧春草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瞧見自己現下還在景珏的懷中坐著,她立時面上有些紅,掙扎著要從他懷裡出來。

「你做什麼?」景珏好笑的問她。

「你放開我。」寧春草瞪眼看他。

「我若是不放呢?」景珏面帶戲謔笑容,出了大理寺監牢的他,又恢復了那個光艷照人的玉面郎君的形象,叫人望之,忍不住怦然心動。

寧春草距離他這麼近,窩在他的懷中。感受得到他的體溫,齊翼間儘是他的氣息。

她心跳的又快又亂,臉上更不由自主熱乎乎的。

「你快放開我,如此樣子,成何體統?」寧春草板起臉來訓斥道。

只是她如今面紅耳赤,心如鹿撞。這番話說出口,呵斥的意味不明顯,倒更像是小女兒家含羞帶怯的嬌嗔。

景珏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我都知道了。」

他窩在她脖頸間,突然悶聲說道。

寧春草聞言一愣,「什麼?」

「我見過我爹了。」景珏說道。

他說話的氣息撲在她脖子里,溫溫的,痒痒的,像是有一隻調皮的小手,在輕輕撫弄著她的脖子,也撫弄著她的心。

「你……」

「我都知道了,你那麼說,那麼做,都是為了救我出來。你救了我爹,如今又救了我,我如何也不會鬆手,放你走了。」景珏動情的說道。

他的聲音很好聽,不發怒的時候尤為悅耳。如今更是這般一往情深的開口,叫人只聽他的聲音都忍不住怦然心動。

寧春草多想點頭,多想承認,自己不想走,就想要這麼被他抱著,就想要這般窩在他的懷裡,聽他寵溺又好聽的嗓音,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顧及。

「還有許多事……」

「我們走吧。」景珏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打斷她說道,「我們離開京城,我不要留下來另娶旁人。我想要明媒正娶的人,只有你。春草,你明白么?」

寧春草推開他的腦袋,向後側了側臉,目光深沉的盯著他,「你說什麼?」

「我們走吧,我帶著你,離開京城,離開這是是非非紛紛擾擾,管他什麼燕王,什麼奪權。這同你我有什麼關係?我不要為了旁人的利益,去娶一個我根本不喜歡。也不想娶的人。」景珏看著寧春草的臉,十分認真的說道,「我不是睿王世子,不是承安郡王,你會嫌棄我么?你一定不會。那我們何必留在京城?我們去過自在洒脫的生活,我能養活你,我能保護你,給你安定的日子。」

寧春草盯著景珏,慢騰騰的搖了搖頭,「你真……叫人失望。」

失望這兩個字,話音太重,好似一擊悶拳,狠狠地打在了人心頭上。

也頓時將馬車裡深情繾綣的氣氛打的七零八落。

馬車裡好似瞬間就冷凝了下來。景珏的面色有些僵硬,看著寧春草的視線,也似有些受傷。

寧春草伸手推開他,從他懷中掙脫出來,不等他有所動作,也不等他開口,她轉身推開車門,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站住!」景珏在車中喚道。

寧春草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景珏亦走下馬車,提步來到她面前,垂眸看著她,先前他臉上的溫情已經被一片冷凝取代,「你說失望,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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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為後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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