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重逢
看著老僧高深莫測的樣子，孫逸的內心，泛起了濃濃的疑慮。
他不禁思慮著老僧的問題，想著這個問題之中可能蘊藏著的深意。
他十分篤定，老僧不會平白無故的詢問他這樣的問題。
這個看似簡單，而尋常的問題，必然有著某種意義。
佛門之中的所謂度化，便是讓人開悟，悟透世間哲理，從而看破自身迷障。
老僧是有意指點他什麼嗎？
他自身的迷障又是什麼呢？
孫逸不禁反思起來，矗立在原地，他的臉色都是極度認真，又肅穆莊嚴。
六苦四難，這是佛門的說法，講的是萬物生靈，都會面對的劫。
貪嗔痴，愛怨恨，生老病死，這是每個生靈都必須，也必然面對的問題。
但世間生靈無數，芸芸眾生，卻鮮有人能夠勘破。
哪怕是強如金猴那個層次的生靈，都難逃其中。
那麼，其中緣由，又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表面看起來很簡單，但是細思下來，似乎又深奧至極。
孫逸想了半天，居然都是一頭霧水，無法勘破。
心下凜然，孫逸急忙端正心態，恭謹地向老僧拘禮，道：「請前輩指點迷津！」
孫逸話音落下，老僧的動作，終於有所變化。
輕緩而柔和的掃地動作，被老僧停了下來。
始終低頭的老僧，終於也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布滿慈悲和憐憫面孔。
面孔滿是褶皺，紋路如溝壑，看起來滄桑又老邁。
但那雙眼眸，卻是深邃如混沌，不可測量，不可揣摩。
老僧聽著孫逸的雙眼，微微一笑，道：「施主請看！」
孫逸微微一怔，下意識抬頭，看向老僧的雙眼。
剎那間，四周天地崩塌，虛空扭曲，萬物消退，眼前的景象，迅速變化。
寺廟，佛堂，都消失不見。
老僧，掃帚，院牆都無影無蹤。
鐘聲和鳥語，都是銷聲匿跡。
眼前的一切，則被一座谷峰所取代。
孫逸置身谷峰之巔，四周空寂無人，萬籟俱寂。
孫逸心下訝然，這是什麼手段？
傳送？
還是幻象？
懷著驚訝的心情，孫逸扭頭四顧，卻是駭然發現，這處谷峰，居然如此熟悉。
這不是前世時候，他與摯愛龍語嫣避世隱居的地方嗎？
孫逸快速掃過四周，發現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紋絲不變。
花草樹木，山壁岩石，雲彩天穹，都是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更改。
心下驚奇，孫逸循著前世記憶，朝著一處方向走去。
果然，前方不遠，一處茅廬，屹立在那裡。
茅廬簡陋，但搭建得十分工整有序，周圍還豎立著籬笆院牆，開闢著菜田花圃。
廬前一株矮松，依舊如故，孤身屹立，紮根岩峰中，根莖凸顯外露，顯得蒼勁有力，孤傲蓬勃。
「叮叮咚咚……」
這時候，茅廬之中，傳出了聲響，是一陣輕愉的琴音。
此地有人？
孫逸訝然，急忙推開籬笆院門，走了進去。
靠近茅廬，推開正堂大門，孫逸便是看向了裡面。
只是一眼，孫逸身形一震，忍不住踉蹌。
只因為，在正堂大廳之中，坐著一人。
一位身穿絳色長裙的女子，坐在案桌后，輕撫長琴。
女子身形端莊，儀態優雅，舉手抬足的動作，都透著一種出塵的美。
看著那張臉，孫逸的心，如遭雷擊。
「語……嫣？」
孫逸失聲，不可置信，看著堂中之人，心情起伏，跌宕澎湃，難以寧靜。
儘管他懷疑眼前的一幕並非真實，很可能是某種幻象。
但是，當目睹著那張魂牽夢繞的熟悉臉孔，他的心，依舊亂如麻。
這是他前世的記憶嗎？
是老僧以秘法，勾動出他識海之中，深埋的記憶嗎？
孫逸心情跌宕，捉摸不透，揣摩不清。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看著面前的熟悉身影，他的心緒，亂得不可開交。
而孫逸的到來，並沒有引起『龍語嫣』的動容。
『龍語嫣』依舊保持著動作，神情專註的繼續撫琴，彈奏著輕愉的琴音。
直到，一曲琴音結束，『龍語嫣』收起雙手，才緩緩抬頭，看向門前僵立著的孫逸。
那張純凈無暇的面孔，終於一覽無遺，清晰地浮現在孫逸的視野之中。
但是，面孔的神情，卻是一片陌生。
因為，對方的臉頰，沒有往日的半點溫情，沒有絲毫的愛慕與柔和，有的只是一片冷漠，一片淡然。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龍語嫣』更讓孫逸如遭雷擊，心中絞痛。
這樣的一幕，像極了，像極了前世他身殞道消之前所目睹的畫面。
那泣血的長劍，貫胸而入，穿透心臟，絞碎臟腑，磨滅神魂。
然後，被祂輕飄飄，淡漠又冷然的緩緩拔出。
祂提著泣血長劍，滿臉冷漠的看著他的身軀，徐徐倒下，懷著不甘和悲憤，置身血泊中。
「為什麼？」
看著『龍語嫣』的樣子，孫逸忍不住嘶吼出聲，將他前世未曾來得及質問出口的話，如數吼了出來。
他很想知道，為了什麼，曾與他並肩攜手，朝夕與共的愛人，會對他痛下殺手。
他重生一世，重活一回，更是不顧一切，追尋其蹤跡，也想問個明白。
如今相逢，他終於得償所願，情難自禁。
聽著孫逸的嘶吼，咆哮質問，『龍語嫣』不為所動，神情面孔，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
祂淡然的立身堂中，長裙隨著微風搖動，髮絲微微輕起，盡顯祂出塵的氣質。
祂看著一臉痛苦的孫逸，漠然道：「一個答案，便對你如此重要嗎？」
這個答案，重要嗎？
平靜而冷漠的回答，讓孫逸的內心，猛地一震。
重要嗎？
孫逸的心神震蕩，癲狂的心緒，都是猛地凝滯。
他的腦子裡，內心中，不禁盤旋著這個疑問。
重要嗎？
前世的答案，重要嗎？
即便他知曉，又該如何？又能如何？
殺祂復仇？
殺祂解恨？
又或者，怎麼樣？
孫逸的心，更亂了些。
這時候，『龍語嫣』邁動步伐，繞開了琴桌，走向了孫逸。
二人隔門而立，面對面的對峙著。
孫逸都是可以清晰的聽到對方的呼吸，聞到對方身上散發的熟悉味道。
但對方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他心神劇震。
「我若告訴你，我不愛你，你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