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選舉
所謂選舉，就是某種層次上的攀比。
商會會長的選舉比有錢，政府官員的選舉比政績，仙道盟主的選舉比修為……
至於這場幼兒園家長委員會成員的選舉，也同樣沒有例外，讓李玄充分認識到了，人類對於攀比和裝嗶的渴望，永無止境。
……
「各位老師，各位家長，我是曹正同學的媽媽，本科畢業於京都大學，研究生在米國科林斯頓大學金融系，現任職於某著名金融公司，曹正爸爸哈佛畢業后，在摩根工作，我們兩口子收入還可以，加起來的話……管理著超過一千億的基金，如果以後班級有什麼活動需要贊助，我們可以奉獻綿薄之力。」
一位衣著得體妝容精緻的媽媽，在講台上分享著自己的幸福生活，像是一隻驕傲的火雞，高高昂著腦袋，姿態上的優越感顯而易見。
講完，看到台下有些臉色獃滯的眾人，曹媽媽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下台。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另外一位大腹便便的爸爸站在講台上，自言沒怎麼念過書，講話沒什麼水平，但卻很有分量，分量重到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沒念過什麼大學，不過祖輩世世代代都在魔都，呵呵，家裡有五畝地，剛剛拆遷了，用來修那個新機場，政府大概補償了十幾個億吧，反正就是那麼多零，具體我也沒數。如果大家能選我，我會考慮一下，給咱們幼兒園捐一棟教學樓出來。呵呵，那句話怎麼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男人很是豪爽的說道，說完就下台，卻被沈曼輕輕拉住，交代了兩句，這才又重新返回講台。
「哦對了，我叫何旺財，我兒子叫何鑫鑫，希望大家多多關注。」
這兩位演講完畢，會議室里的氣氛，悄然的有些詭異起來。
或許，其它家長來之前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畫風……
抑或者，是被一千億基金和何老闆要捐教學樓的財大氣粗所震撼……
一時間，竟是再也沒有人登台。
魔都從來都不缺乏有錢人，但更多的還是普通中產階級，面對這樣的場面，心裡終究是有些發虛的。
「還有其它家長要登台嗎？」
沈曼開口問道，眼神看向坐在下面的一位位家長，心中也微微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教育局也是今年才下的通知，幼兒園每個班級成立家長委員會，這是國家教育改革的重大舉措，所以，對待這種事情，她以前也基本沒什麼經驗，完全沒有想到，被這兩位帶動節奏，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些成年人……不僅絕不允許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同時還要和自己的同齡人比，看誰跑的更快，也不知道跑那麼快，著急去哪裡？
這個家委會的競選，隱隱有些變質的味道。
但不管怎麼說，這是學校的工作，競選既然已經開始做了，總歸要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沈曼不由看了李玄一眼，看到顧小愛，正趴在桌子上睡著，而李玄，也是閉著眼睛，似乎隨時要睡著的樣子。
這個傢伙……似乎對這種情況，也有些意見呢。
沈曼忽然有些惡作劇的想到，要不，把他叫上來好好講兩句？
想了想，沈曼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競選全憑自願，還是不要因私廢公，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下，看李玄那樣子，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意圖。
這種攀比，沈曼自己都覺得，有些無聊。
「咳咳……」
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咳嗽聲響起，宋明悠悠從座位上站起，步履端正的朝講台走去。
「大家好，我是宋明，是宋思謙同學的爸爸，現在教育局工作。哈哈，大家可不要說我曠工來給兒子開會，本來這家長委員會選舉，就是我們教育局今年的重點工作，局裡但凡有孩子的家長，都會深入各個學校，身先士卒的推進工作……」
宋明開始了自己洋洋洒洒的演講，典型的公務員式演講，沒什麼營養，但高屋建瓴，意義深遠，精彩非凡，同時暗暗點明了自己的處長身份，潛台詞顯而易見——你們以後有事，可以找我，至於幫不幫，就看你們表現了。
等他講完，講台下方掌聲熱烈到極點。
就連一千億基金女士和捐大樓先生，都是服氣的鼓掌。
幾乎在所有人心中，這位宋處長，大概已經提前鎖定了一席。
宋明講完正文的最後一句，朝下面掃了一眼，視線落在李玄身上，於是笑著說道：「聽我兒子說，班裡有位叫思玄的小女孩兒，成績也好，又乖巧懂事，她父母一定很優秀很成功。剛才我也和思玄小朋友的父母聊了兩句……李先生，上來講兩句？您肯定比我水平高，我這說的，就算是拋磚引玉了。」
話雖這麼說，但宋明語氣中，那絲挑釁的意味，卻是顯而易見。
在場的都是成年人，沒有人會單純以為，宋明是在捧人。
順著宋明的視線，眾人的眼神都是落在李玄身上，同時內心默默猜測著，這位……怎麼得罪了李處長？
還是兩人本來就有仇？
教室里的空氣更加詭異起來，有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感覺，正在緩緩醞釀。
沈曼也是有些緊張的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宋先生，競選是自願的，倒不用非上台。」
宋明看了她一眼，臉上掛著那種千錘百鍊過的笑容，淡淡道：「沈曼老師，幫我個忙好不好？去把你們古校長請過來。」
那種莫名的官威，讓沈曼心中一顫，竟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猶豫了片刻，點點頭，朝教室外面走去。
這場面，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還是把校長請來吧。
出門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李玄，李玄還是閉著眼睛，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宋明的話。
這一幕，沈曼眼神有些苦澀，她有些不忍看到接下來的畫面，於是出門，匆匆朝校長室跑去。
等沈曼消失在門外，宋明依舊站在講台上，眼神鋒利如刀，始終盯著李玄的方向。
說實話，宋明覺得，這樣的事情於自己來說，是有些丟份了，和一個看上去無權無勢的普通家長較什麼勁兒？
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自己辛辛苦苦，出賣了許多東西，才爬到這個位置，為的是什麼？
為的就是——誰讓我不爽，那我，就會讓他更不爽！
這口氣，他非出不可。
不僅要出，還要狠狠的出！
此刻，教室里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種風雨欲來的氣息，大家都是睜大眼睛，視線在兩人身上游移，默默看著。
這時。
李玄緩緩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