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清軍大營,賈忠勇死命逃回
七
清軍大營,賈忠勇死命逃回,背心的中箭也不拔,狼狽的奔入中軍大帳,撲通跪倒:「王爺治罪,末將中了埋伏,大敗了。」以頭觸地,再不抬起。
山羊鬍的清將一聲冷笑,微微揚起下巴,顯出一副早預料到結果的樣子。
多鐸帥案後走出來,托起賈忠勇,哈哈一笑:「此事怨不得將軍,將軍有功而無過,來人,扶將軍下去療傷。」賈忠勇以為必受重責,不想多鐸如此的和顏悅色,他感激涕零,大聲:「謝王爺。」被兩個清兵攙扶下去療傷。
多鐸返回帥案,凌厲的眼神環顧眾將,厲聲道:「天亮之後,同時對四門發起猛攻,今天如果再攻不下,」拔出腰間佩劍,猛然砍去帥案一角:「諸將有如此桌!」
「喳!」滿帳清將轟然應答。
東方現出一絲的魚肚白,天快要亮了,史可法寫完祭文,撫屍大哭,幾近昏厥,南門上下也是人人戴孝,一片哭聲,劉將軍的屍身簡單的裝殮后,佩一口上好的棺木,寄放到了城中的一座祠堂,南門諸將都在棺前誓死報仇,以告慰將軍在天之靈。
天亮時,劉滄湖一身縞素,登上了南門,極目向下望去,只見清營中炊煙繚繞,人喊馬嘶,想來清兵正在飽餐,抬頭望,血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把整個天際都熏染成了腥紅色,劉滄湖心中嘆息:「上蒼啊,你想預示什麼,難道我揚州真擋不住韃子了嗎?」
盧耀陽面色沉重,走了過來,凝望著清營一聲不吭,劉滄湖望著他:「韃子養精蓄銳完畢,今日必有惡戰,而督師的西門是他們的攻擊重點,所以耀陽兄,你還是到西門助戰,保護督師吧。」盧耀陽點頭:「好,」轉身要走,劉滄湖突然又道:「耀陽兄.....如果事情有變,你可保護督師迅速向我南門撤退。」盧耀陽點下頭,他知道劉滄湖的隱憂,因為他心裡更加的隱憂,清軍如此勢大,揚州的疲兵疲將,還能不能熬到下一個黃昏的日落?
清晨,清軍在城下擺開陣勢,旌旗招展,劍戟如林,多鐸身披黃金甲胄,親自臨陣督戰,他拔出佩劍,猛刺於馬前,高聲宣誓:「三軍聽命,今日有進無退,若有人退過此劍,立斬不赦!」旁邊的傳令官一傳十,十傳百,立刻將命令傳了下去,城下十餘萬人齊聲呼應:「殺!」聲震山野,真如天崩地裂一般。
一面小黃旗輕輕搖動,牛皮大鼓轟然擂起,鼓聲剛起,只聽陣后炮聲齊響,紅夷大炮一炮炮的打進城去,此番清軍蓄力再攻,其勢更加驚人,那炮彈如雨一般的在揚州傾瀉,雖有很多落在城頭,可大部還是落到了城中,城中呼喊連天,一片的火海,處處捲起滾滾的濃煙。
硝煙未散盡,「咚,咚,咚咚」攝人心魄的軍鼓又擂響,初時一面,到後來二百面齊聲擂響,其聲如萬馬奔騰,如驚濤拍岸,就像轟天巨雷一直在耳邊炸響,城牆上的明軍人人變色,焦黃無語的臉龐滿是恐懼。黑壓壓漫天看不到邊的清兵則於鼓聲中,隆隆的向城牆壓了過來,同時,清軍的弓弩陣也開始進行掩護,尖聲呼嘯的利箭遮天蔽日的壓迫而來。
也許是揚州城已經折損過半,也許是清軍的死命進攻,兩個時辰的猛攻后,揚州城好象又要搖搖欲墜,但城上的明兵人人奮死,清兵攻勢雖猛,卻總是差一截勁,總是攻不上城頭,只見城下的屍體漸漸堆高,清軍的後續隊伍如怒濤狂涌,踐踏著一層層的屍體,不止歇的攻城,一人倒下,一人補上,稍有退怯,便會為督戰隊所斬,陣后,多鐸左右的傳令官騎著快馬賓士來去,調兵遣將繼續向前。
多鐸佇立在高丘上,臉色愈來愈陰沉,從清晨到現在,二十萬清軍已使出了吃奶的勁,可一向柔弱的明兵,竟是剛強無比,望著堆積如山,幾與城高的屍體,多鐸知道,不能再這麼猛攻了,不然,就是攻下揚州,二十萬大軍也要元氣大損,到那時,如何又能打過長江去?
鐵銀花和鐵躍更是焦急,可沒有軍令,他們也只能在這裡觀戰。
正在這時,一名將佐跑上來稟報:「稟王爺,李成棟到了!」多鐸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的喜色:「快!快讓他來見我。」少頃,高丘下突然出現了一員明將!只見他明甲明裝,身材高大,四方的臉龐飄著幾縷黑須,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走路帶風,大步上了高丘。
丘上的清將相顧愕然,此人是誰?若是降將,就應該立刻剃髮易服,若不是,他又怎敢如此大搖大擺的走上高丘?
明將上了高丘,對著多鐸抱拳一禮:「敗將李成棟見過豫王爺--」聲音洪亮有力,令人耳根嗡嗡。
多鐸仔細的看著他,哈哈一笑:「將軍果然威武,至於敗字嘛----非戰之罪,大勢所趨也!」
原來這明將是剛剛投降的高郵總兵--李成棟,他在接到史可法的求援信后,便要馳援揚州,可還未出發,消息傳來,揚州一晝夜間突然被圍了,他大驚下,思揚州已不可救,高郵又不能守,於是便率部棄了高郵,想渡江逃往南京,可扼守江口的明將鄭鴻逵拒不放行,還用大炮一陣亂轟,李成棟進退失據,陷入重圍,只得在昨夜投了清軍,因為時間倉促,所以還沒來及易服剃髮。
多鐸指著揚州城,笑道:「將軍對揚州怎麼看?」李成棟上前兩步,聽得震天的喊殺,凝望著揚州城頭慘烈無比的搏殺,以及城下的屍山血海,臉上表情依然木刻一般,只淡淡道:「如此血戰,我生平從未見過!」多鐸笑道:「將軍看,我軍多長時間能拿下揚州?」李成棟默然半晌,道:「即使是如此猛攻,最少還須一天!」多鐸笑了:「一天一夜?那便是說我大軍還得付出兩萬人的代價?」李成棟點點頭,多鐸哈哈一笑,倏忽間收住笑意,點頭道:「好!將軍眼力果然高明,不知你可有什麼破城良計?」
李成棟淡漠:「敗軍之罪,何敢提良計?」
多鐸搖頭:「將軍謙虛了,我倒有個信息可以提供給將軍--」
「王爺吩咐--」
多鐸眼光閃爍,深意的道:「我軍主攻西門,明軍也主守西門,而城牆堅固,易守難攻的北門,雙方投入的兵力卻不太多--最重要的是--北門守將名叫李應魁。」
李成棟身子好象微微一震,突然明白多鐸為什麼沒讓自己剃髮易服了,於是他只好抱拳道:「敗將明白了,願率軍擔任先鋒,奪了北門為大軍開路!」
多鐸會心笑道:「哦?你打算怎麼奪?」
「李應魁是我的族弟,也曾是我的老部下,他也不知道我降清,我若帶兵到城下,詐稱是援兵,他一定不懷疑,一定開門迎我,而後,我部趁勢奪了城門,大軍便可一鼓而入---」
「好!」多鐸鼓掌笑道:「破了揚州,你便是首功。」說完,又命令:「鐵銀花,鐵躍聽命!」
肅立在旁的鐵銀花與鐵躍一齊出列:「在!」
「你二人帶鑲黃旗、正白旗、偃旗息鼓悄悄隨李將軍的人馬列於揚州北門,待北門大開,立刻揮軍殺入!」
「碴!」二人響亮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