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破胎借命
老村長給我解釋,「見花謝又稱『包花』,有的父母生下頭胎小孩,到第二胎生下之後,頭胎若不到四歲,便會夭折,在生下第三胎后,第二胎若不到四歲,又會夭折,無論生多少,只要前頭那個孩子不滿四歲,都會死,這便是「見花謝」。」
「這……這也太玄乎了吧?生一個死一個,這啥原理啊?」
老村長笑道:「要說原理嗎,挺簡單,就是有一個魂魄賴上他家了,又因為他袁木匠這輩子只有一個女兒的命,所以,每生下一個孩子,前面那個孩子就會死,然後魂魄再入主到新生兒的身體,繼續做他家的孩子。」
「那魂魄為啥非得做他家孩子呢?」我疑惑不解。
老村長道:「兒女是債,討債還債無債不來,那孩子既然賴著不走,肯定就是上輩子跟他家有牽扯。」
「那如果第一個孩子過了四歲呢?是不是就不會死了?」我又問。
老村長點頭道:「前面那個孩子如果過了四歲,父母再生的孩子就養不活了,總而言之,家中只能有一個孩子。」
我又問道:「那為什麼非得過四歲呢?有什麼說道嗎?」
老村長說:「四歲之前的孩子,眼睛是透亮的,能看到許多大人看不到的邪魅鬼祟。並且他們的身子沒長成器,魂魄不穩,在特定的條件下會離體跑掉,這就是為什麼小孩容易掉魂的原因。四歲之後的孩子逐漸長成,眼睛也慢慢看不見那些東西,魂魄穩定了,也就不能隨便離體死掉了。」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後來一想,「這也不對啊,如果袁木匠家只能有一個孩子,那他家的一對龍鳳胎是咋來的?」
說起這事,老村長的眉頭皺起了幾分,他道:「袁木匠家這對雙胞胎來的蹊蹺,當年我跟你外公懷疑他們破了人家的胎,借了人家的命。」
我一陣發懵,「這破胎借命又是什麼?聽起來好像不是啥光明磊落的事啊。」
老村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破胎借命是一種很惡毒,卑鄙的手段,有的地方,小孩惡疾纏身,久病不愈,家人就認為孩子的魂魄已經跑掉,投胎到其她孕婦的腹中,這樣就需要去破孕婦的胎,也就是用邪術將孕婦肚子里孩子的魂魄,轉移到自己家孩子的身上。這種儀式過後,孩子的病一般都會好起來,可孕婦肚子里的胎兒無異就成了死胎,或者失了心智。」
聽了老村長的話,我大吃一驚,「袁木匠家那倆孩子就是這麼來的?」
老村長搖頭道:「我也只是懷疑。袁木匠家傳宗接代的觀念極重,生不齣兒子誓不罷休,當年他媳婦十年連生了六個女娃,均是見花謝,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意外,直到死到第三個孩子,袁木匠他爹才覺出不對勁兒,找到了你外公,讓你外公給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你外公給他掐算了一番,告訴他不要再生了,他家就是一個女孩的命,再生多少都是白遭罪。」
「他不信,又來找了我,我給他推演了一番,與你外公所說一致,讓他回家好生將女孩養大,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可他們還是不死心,想男孩子想紅了眼,接著生,接著死……」
「最後他們家不知道聽誰說,這女孩是個討債鬼,如果不將討債鬼鎮住,就是生多少都是她托生的,還說討債鬼都養不大,養到她討夠了債就走了,到時候討債鬼一走,袁木匠兩口子也老了,想生生不出來了,那他們不僅晚景凄涼,袁家也隨著絕後了。」
「袁木匠聽信了這話,他決定對付這個『討債鬼』。」
「咱們這裡早年對付討債鬼的手段你聽說過吧?將早夭的孩子用刀斧砍剁,點火燒屍,或將其丟棄荒野,任野狗搶食,蟻蟲啃咬等等,意為嚇唬它們,讓它們不敢再來投胎。」
「對付『討債鬼』的手段雖然殘忍,可終究是對付一具屍體,但他袁木匠對付的卻是剛出生的嬰孩。」
「在他媳婦生下第六個女孩后,臍帶剛一剪斷,他就迫不及待的從穩婆手中把孩子搶了過去,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媳婦意識到不好,拖著虛弱的身子就追了出去。可她一個產婦哪能追的上袁木匠,當她在一個山溝里找到袁木匠的時候,袁木匠已經用一把鐵杴將剛出生的小嬰兒鏟成幾截了。一邊鏟還一邊罵,我看你還敢不敢再去我家投胎……」
「那一刻,袁木匠瘋了,滿臉猙獰,一身的血,他將那個嬰兒剁成了肉泥,又堆柴焚燒,最後將骨灰埋在窮山惡水間,用簸箕蓋住,讓她再也無法轉世投胎了。」
「袁木匠的媳婦見到這一場景也瘋了,是真的瘋了,她一瘋就是好幾年,好了之後性情大變,一個好臉子也不肯給袁木匠,家務事一概不插手,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後來逐漸迷上了打牌。」
「那之後七八年的時間,袁木匠的媳婦一直沒懷上,袁木匠四處求醫問葯,求神拜佛,折騰了好些年,後來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法子,四十多歲了,竟然懷上了一對雙胞胎。」
「當時我跟你外公都覺得這事蹊蹺,人的運可以隨著後天行善積德去改變,但這個命是很難改的,他袁木匠一個女兒的命,怎麼可能懷上一對雙胞胎呢?」
「就在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袁木匠帶著大禮來求我,讓我幫她媳婦肚子里的孩子破胎借命。」
「我很詫異他能說出『破胎借命』這四個字來,因為破胎借命是正道人所不齒的邪術,一般沒有人去用,更不會去提,他一個木匠會知道,肯定是得到了什麼人的指點,那麼這對雙胞胎的來歷,肯定也是用了什麼逆天的手段。」
「我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打死都不肯說,只是跪下來磕頭求我破了他媳婦肚子里的胎,再借其她孕婦腹中孩子的命來,寄於他媳婦腹中孩子的身上。」
「這種傷天害理,有違天和之事,我自是不會去干,後來他也去找了你外公,被你外公斷然拒絕。」
「我跟你外公雖然沒幫他,可他那對龍鳳胎還是順利的生了下來。與此同時,村裡田順的媳婦也生了一對龍鳳胎,女孩一生下來就是死的,男孩長大后是個傻子,所以我們懷疑,袁木匠最終找到了肯幫他破胎借命之人,借的就是田順家那對雙胞胎的命。」
聽老村長說完,我心中憤憤難平。
田順家的那個傻兒子叫田六,五歲的孩子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囫圇,流哈喇子,尿褲襠,見誰都傻呵呵的笑,有時候還自個跑我們學校垃圾堆里撿垃圾吃,特別可憐。如果田六真是被袁木匠破胎借命給害成這樣的,那這袁木匠可真是夠陰毒!」
看出了我的氣憤,老村長抿了一口茶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世上,沒有誰能欠下誰的,你看,現在他自個的孩子不也丟了。」
「只是這因果不應該直接報應在袁木匠身上嗎?可憐了那兩個孩子。」我小聲的嘀咕著,一想到五歲的孩子因父輩作下的孽死了,心中便有不忍。
老村長長嘆一聲,吟誦道:「人心生一念,天地必有知,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他害人兒女,報應最終落到他兒女的身上,這就是因果。」
理倒是這麼個理,可我還是可憐兩個孩子,「那倆孩子就算是死了,也該見著屍體吧?咋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呢,爺,你覺得他們會在哪兒?」我問道。
「老村長,你在家嗎?」
還沒等老村長回答我的問題,門外忽然傳來一句顫巍巍的聲音,接著袁木匠的爹袁老爺子,拄著拐杖走了進來。
袁老爺子的身體平日里挺硬朗,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他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憔悴,眼窩子深陷了下去,頭髮全白了,握著拐杖的手都在不停的發抖。
「程缺,你在這裡?你~你外公去哪兒了?」
袁老爺子知道我外公沒在家,顯然是剛從我家過來,他找外公跟老村長,必定是求他們幫著找孩子。
果然,還不待我回答他,他就迫不及待的拉著老村長道:「老村長,這次你可得幫幫我啊,你快點給掐算掐算,我該去哪個方位把孩子找回來,這都兩天了,我們找遍了大街小巷。尋遍了周圍的村村坳坳,能找的地兒大傢伙都找了,可就是沒找到倆孩子的下落,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袁老爺子急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老村長將他按坐在一把椅子上,語重心長道:「老袁,你能來找我,想來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了吧。」
老村長這一句話,彷彿抽走了袁老爺子的元氣,他整個人晃了兩晃,差點栽倒,好不容易扶著桌子才穩住了身形。
「唉!我當年不該不聽你們的話啊,上天給了我孫女六次投胎到我家的機會,最後卻……我悔啊……」
說到這裡,袁老爺子捶胸頓足,渾濁的眼中淚潸潸而下。
我們誰都沒有打斷他,任他哭夠了,老村長這才道:「我要找人得晚上,你回去等著吧,天一黑我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