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回首難

他望著我，眼神中寫滿了認真。我也抬頭，眼神與他對視，試圖去摸索其中的含義。到底有幾分真，幾分是假，我卻始終分辨不明。

這個人...真的值得我相信嗎？無法對魏懷信任，也無法徹底的原諒榮成。我又該怎麼辦呢？而魏懷，我又該怎麼安排他在我內心的去往呢？

雙手覺得很無力，慢慢的垂了下來，低著頭，再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自己被他的眼神所誘惑，經歷了這麼多，說真的，我不敢再下定決心去相信任何人。我甚至覺得，周遭的人都是騙子，一個不小心，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把我拉進地獄。

陪了我十年的魏懷都變得如此可怕，我又怎麼敢真真正正的去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更何況，眼前的這個人，曾經給我帶來過可怕的傷害，我又怎麼可以，將自己完完全全的交付給他呢？

他見我低下頭，眼神也變得遊離起來。我不回應他，他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去破解這尷尬的氣氛。只是伸出手去環住我的腰，試圖把我摟得更緊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聽到他在我耳旁的一聲嘆息。綿長的、細微的、灼熱的溫度噴洒在我的肌*膚，我的身軀不由的為之一震。

「我們回去吧。」他的語氣里透露些許無奈。或許是我的錯覺吧，我竟然從那裡面聽出一絲央求的氣息。晚風很快吹散了錯覺，一切對於我來說不過是轉眼消逝。

「嗯。」我依然被他圈在懷裡，輕微的回應算作同意。這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我很疲憊，不知道說出怎樣的話才是合適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把司機叫來的，他才跟我說完，下了樓就把我帶上了車。

此刻已接近凌晨，江城的清晨還蟄伏著，我透過車窗望去，只能看到朦朧模糊的景象，不甚分明。

我卻開始在幻想，要是此刻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者說是經歷著一個普通生活的人，該有多好。

我多希望我目光透過的車窗，不是屬於一輛豪車，只是屬於一輛普通的公交。我就像一個平凡的人一樣，早起工作，忙忙碌碌的度過一天，晚上回到家中有家人迎接，然後睡一個安穩的好覺，直到天亮。

我曾經狠狠的嘲笑過那種生活，它不夠熱烈，它甘於平庸，它不夠鮮衣怒馬，不夠光芒萬丈。年少的時候，我也有過傻傻的夢想，自以為能征服全世界，自以為任何東西對於我而言都是手到擒來。我討厭一成不變的生活，不喜歡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未來。

所以畢業之後我選擇了我的夢想，我選擇當一名心理諮詢師。我以為我的工作能夠幫助別人，為他人排憂解難，我自己也能夠得到快樂。

現實卻給了我狠狠的一巴掌，我自以為的強大，在它面前多麼的微不足道，多麼的渺小。我曾經最不敢遇的生活，如今成了我最大的奢求。

我寧願困在平凡世屆里的假意美好，一生平平凡凡忙忙碌碌，也不願被現實的真實面目襲擊的一敗塗地。

一想到這兒，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緩緩下落。我儘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只是低著頭輕聲抽泣，我不想讓一個自己不信任的人發現我的軟弱。

我還真是蠢，他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發現不了。或許他從一開始就發現了我情緒的不對勁，我的眼淚才落下來，他的懷抱就送給了我。

車剛好停下，我剛好埋入他的懷中，準備好好的哭一場。車外似乎起了什麼爭執，我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和司機糾纏起來，我聽見有什麼人氣勢洶洶的拉開了車門。我從他的懷抱中抽身，然後一個狠狠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臉上。我還沒來想這是怎麼一回事，又一個巴掌甩到了我的臉上。

等我抬起頭，那個人正是付槿。一瞬間，許多情緒翻湧著，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屈辱？疑惑？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我明明沒有得罪過她呀！可是她得不到榮成的感情，便把這一切全部歸咎於我的身上。她講所有得不到關注的憤怒全部轉嫁到了我的身上，化成這兩巴掌，狠狠的抽打在我的臉上。

她臉上的表情我見過，和當初的蘇雪，瘋狂、竭嘶底里、絕望。這種無名的憤怒再次降落在了我的頭上，我不能讓上一次的悲劇重蹈覆轍，不能再讓這種無名的怒火毀掉我，我一定要反抗！

付槿的眼神依舊輕蔑，那麼高傲就像在看一個卑微的螻蟻，她似乎胸有成竹，她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才對我為所欲為。

我一個反手，將那一巴掌狠狠地還了回去。她一臉愕然，似乎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甚至都沒有要抬起頭手來去撫*摸它的疼痛。在她的怒氣完全被點燃之前，我又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她終於被徹底激怒，惡狠狠地地揮舞著雙手朝我撲來，我們慢慢彎腰要準備還擊。

可是在戰爭尚未爆發之前，一個身影卻攔在了我們中間。榮成的臉色有些難看，一副不悅的模樣。

我抬頭看他，等著他的發作。上次他袒護了付槿，這一次，我也沒準備把賭注壓在自己的身上。

「付槿，你夠了！」我聽見榮成憤怒的聲音。

我來不及反應，一臉驚訝。

「不想讓我更討厭你的話，現在立馬就給我滾。」榮成不理睬我，轉向付槿，惡狠狠地警告。

「榮成！」付槿見榮成轉身便要拉著我走，不顧街上的行人，大吼出聲，「你他媽居然為了這個賤貨，這樣對我！」

榮成一聲不響，拉著我繼續走進車內。

「司機，開車。」榮成面無表情地下著命令。

司機有些懊惱，自己就這麼被付家大小姐攔了下來，榮總看起來心情似乎不太好，可自己兩邊都得罪不起啊！身為一個普通人，沒有辦法，只能處處看人臉色。

我一直到了榮成的公寓都沒有想明白他的這些做法到底有什麼含義。榮成是在維護我的這個想法我幾乎不敢去相信，只是接下來，他便用自己的言語證實了。

「不管你怎麼看我，我真的受不了你得到哪怕一點的傷害。」進門后，這是榮成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不管以前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完完全全的相信我。」榮成的目光死纏著我不放，似乎要將我的身體穿透，逼著我朝他的方向一步一步靠攏，逼著我斷掉過往，選擇他。

可偏偏，回首最難啊，原諒過去最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