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武林絕色03
白延原本的確已打定主意要離開。
從關中到幽州的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放下尊嚴問過韋韻,你當真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韋韻從來不回答,她只會看著他,然後默默地別開眼去。
白延能夠在不及弱冠的年紀就成為關中的「道上閻王」,自然有幾分真本事,也傲得很。
在遇到韋韻之前,他不是沒有見過所謂美人,但從來都是說拒絕的那一個。這回栽在她身上后,他不僅為她一再破例,甚至還放下自己在關中的基業親自護送她來幽州。
這滋味叫他憋屈不已,偏偏又無從發泄。
長青門的人把韋韻抬進去后,他在門口和段鴻互相試探了幾句。
段鴻說自己今日恰好在門中設宴,邀請了關東這一帶的許多武林英豪一道,問他要不要進來一起喝杯酒。
他猶豫了片刻,拒絕道:「不了,我還有其他事要辦。」
段鴻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末了退了一步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勉強白小友了。」
白延從小到大,聽養母提過無數遍這個親爹當年所作所為有多傷他娘的心,早發過報仇的誓。
所以就算沒有韋韻這一茬,他也不會在自己羽翼未豐的時候和段鴻有太多接觸。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給段鴻瞧出了什麼端倪。
離開長青門后,白延在幽州城裡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
按他以往的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方,他肯定會打聽出當地最出名的酒館去喝上一杯。但這回他卻沒了這個興緻。
不僅如此,他轉到最後,還在不知不覺中轉回了長青門總壇附近。
然後他想,那就再去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
長青門總壇今夜的確設了宴,此時正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在這樣的日子,這裡的守衛也比平時要混亂一些,恰好方便白延混進去。
他運氣好,剛進去不久,便聽到了裡面有兩個守衛在議論韋韻。
其中一個道:「那韋大小姐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嗎,怎麼我看咱們門主對她似乎也沒太上心。」
另一個道:「可不是嘛,都直接扔到最北邊去了。我看這位韋大小姐將來得不了什麼寵。」
之後他們又好奇起了這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究竟能有多美,說的話也一句比一句出格,叫蹲在樑上的白延差點沒忍住下去將這兩人教訓上一頓。
好不容易按捺住這份衝動后,白延還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果然,只要一攤上韋韻的事,他的理智便會大打折扣。
其實她有什麼好呢?嬌氣任性不說,還總喜歡把人的真心往地上踩。
這樣想著,白延又堅定了先前那個看完一眼就走的決定。
他小心地繞過長青門中的守衛,一路往北過去,果然見到了一座規模不大、有些冷清的小院。
說冷清是因為他掃了一眼發現這院子里只有兩個侍女,還都是武功平平,在他手下撐不過一招的那種。
白延知道自己今夜最好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否則鬧出什麼動靜來,不僅韋韻會有麻煩,他也不一定還能走得掉。所以他最開始根本沒進去,只借著院外樹影的遮擋掠到了院牆上。
然而就在他掠上去站定的時候,他看見了屋子裡的韋韻把自己吊上了房梁。
那一瞬間,白延再也顧不得其他,他毫不猶豫地沖了下去。
當然,破窗而入之前他也沒忘記將院中那兩個侍女先解決掉。
此時此刻他把這個嬌氣任性的少女抱在懷裡,心中儘是后怕。
「你怎麼這麼傻?」他低聲問。
「……」
「我若再遲來一步……」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木韻先前為了不破功把頭埋在了他胸前,這會兒被他越按越緊,都快喘不過氣了,只能掙扎著抬手去推他。
正好她也緩過來了一些,可以繼續演了。
木韻咬著唇抬眼道:「你、你來做什麼……?」
說罷不等白延回答,她又朝他胸膛用力一推,道:「你……你快走,快走!不要叫長青門的人發現了……」
其實她演技依然做作,但勝在之前上吊得太真了,這會兒模樣太過可憐,叫白延見了只有心疼,哪還會有所懷疑。
只見白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退,眼睛里的自責都快溢出來了。
白延道:「我走了,你還會再做傻事么?」
木韻別開了臉,她覺得這時候不說話的效果最好。
果然,白延見了又多自責了幾分,還重新將她攬到了懷裡。
K24感慨不已:「嘖嘖,真不愧是寫文的。」
木韻在心中嗯哼一聲,很是得意。
得意的同時她又掙扎了兩下,刻意硬著語氣道:「你不是說送我到幽州后我們便再也不用見了嗎?」
虧得她演技差,把這句狠話說得氣勢全無,叫白延直接理解成了逞強。
白延甚至還忍不住開始想,他當初是怎麼傻到都沒能察覺她只是在裝冷漠的?
如此想著,他拂過她柔軟的長發,將頭埋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道:「我後悔了,阿韻,我後悔了。」
木韻還在想接下來的戲要怎麼接呢,他就攬著她站了起來。
他說我這就帶你走。
說完大概是怕她再拒絕他一次,還順便點上了她的穴道。
木韻:「……」
K24覺得進度喜人,興奮地在她腦中叫喚:「可以可以,趁現在趕快離開。」
木韻:「話說回來,我就這麼走了,段鴻這邊怎麼辦,按他性格,怕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K24:「你被劫走一次,他就已經覺得丟了個大面子,現在人回來了又沒了,我覺得他就算再生氣,也不會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木韻還是有點擔心:「我不信他不會暗地裡找我們出氣。」
K24笑了:「你別忘了白延是道上閻王,他從十四歲那年成名起,想劫下的鏢便從未失手過。想殺他的人多不勝數,但他還是安安穩穩活到了現在。像他這樣的人,別的本事我不敢說,但逃命躲仇家絕對一流。」
木韻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那接下來就是帶他去飛鳳山莊拿劍了。」
「光有劍可不行。」K24提醒她,「原本的劇情里,他就是在韋韻這受了刺激才回去潛心悟劍,成為武林中僅次於段鴻的劍客的,走的也是那種斷情絕愛的劍道。」
一流高手和頂尖高手聽上去差別不大,但卻有很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跨越這裡面的差距。
現在的白延,武功比一流高手肯定要好,但與段鴻還是不能比。
偏偏由於木韻的介入,他還失去了一個悟劍的好機會。
木韻寫文多年,一聽就明白了K24這話的意思。
她想這還真是夠操蛋的。
木韻:「那怎麼辦,拿了劍之後再刺激他一次?」
K24想了想,道:「總之先去飛鳳山莊吧,段鴻雖然厲害,但和原主的父親也不能比,也許你們在飛鳳山莊還能碰到什麼機緣呢。」
木韻想想也是,無論如何,這一次總不能再讓曲鳳劍落到段鴻手上了。
他們倆說到這,白延也成功地抱著被點了穴的木韻離開了長青門。
入了夜的幽州城比白日里冷清不少,加上長青門總壇本就建在城郊,所以附近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白延手裡抱著她,動作依然快如閃電,七彎八拐之下直接進了山。
北地的冬日本就嚴寒,山間尤其。
木韻先前為了讓自己上吊的模樣顯得凄慘一點,特地穿得輕薄了不少,此刻被夜風吹得整個人都要僵了。
等白延好不容易停下來為她解開穴道時,她的牙齒已經在打架了。
「冷……」她相當委屈地喊了一聲。
這一聲可以說是再真情實感不過,因為她真的冷,不是在演!
而白延的反應也和她預料中差不多,愧疚得不行。
他脫了自己的外袍給她裹上,道:「咱們不能讓段鴻的人發現,所以千萬不能生火。」
木韻往他這件皮裘里縮了縮,待手腳的知覺回來得差不多了才繼續自己的表演。
木韻垂著眼道:「就算不生火,他的手下依然可能發現我們,畢竟關東這一帶都是長青門的地盤,你真的不該來的。」
白延嗯了一聲,說可是我放心不下你。
她沉默片刻,方抬起眼道:「值得嗎?」
「我不過是被我師兄用來交換的一個籌碼而已。」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何況……何況我也不想連累你。」
「你沒有連累我。」他對上她燦如寒星的眼眸,忽然笑了笑,「是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