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武林絕色04
後半夜山間起了風,白延給的皮裘也逐漸抵不了什麼用了。
木韻縮在裡頭,依然止不住發抖,但她沒有抱怨,因為白延顯然比她更冷。
他凍得鼻子耳朵一片通紅,偶爾撞上她「不經意間」望過去的目光,還會朝她扯出笑來,像是在告訴她沒事,他不冷。
這模樣叫木韻忍不住在腦中對K24感嘆:「他這麼傻,真是叫我的良心十分過不去。」
K24涼涼道:「那你把衣服還他唄。」
木韻:「那不行,你別忘了我在他心裡的人設是嬌氣做作。」
K24:「……」
他想說你不要為自己找借口了,反正白延都說了是他心甘情願。結果話還沒說出口,他的這位宿主就忽然挪了一下身體。
向來警覺的白延自然也注意到了木韻的動作,他有點疑惑:「怎麼了?」
木韻瑟縮著喊了句冷,聲音很輕。
白延猶豫了一下,抬頭望了一眼天際的月亮,道:「等天亮了,我便帶你離開幽州,你放心。」
她唔了一聲垂下眼,將下巴埋在他這件衣服的厚重褶皺里,問:「那之後呢?」
「之後——」白延停頓了一下,有些躊躇也有些緊張,「你……你願意跟著我嗎?」
「我……」木韻克制著自己的語氣,「我想先回一趟蜀中。」
說完又有點忐忑地看了看他。
蜀中飛鳳山莊,在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白延自然也知道。
「有點遠。」白延說。
「嗯。」木韻點頭,「但我想回去看一下我爹。」
說後半句的時候她特地掩了掩臉,那神情落在白延眼中,自然又叫他心軟成一片。
於是他應了下來:「好,我陪你回蜀中一趟。」
木韻得到這句應允,心下鬆了一口氣。
她覺得這會兒氣氛不錯,正是把對方好感度再刷回來一些的時候,乾脆又朝他挪了挪,然後從皮裘里伸出手來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冷不冷?」她輕聲問。
「我當然不冷。」他答得飛快,「這衣服你穿著就是。」
「可是我冷。」她鼓著臉嘟囔道,「你……你坐過來點好不好?」
白延差點以為自己被凍得耳朵出了幻覺,畢竟今天一早他們進城的時候,她對他還是萬般冷漠呢。
不過轉念一想,那時她是不想連累他又存了死志。
思及此處,白延便再度生出了一股后怕來,他再不猶豫,靠過去攏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入懷中。
「睡會兒吧。」他說,「天亮了叫你。」
「噢。」木韻的確有點困了。
他們就這樣相擁著在山間過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木韻是被餓醒的。
昨夜在長青門時她顧著演好上吊這齣戲,連飯都沒吃,能勉強撐過一夜已算不錯,太陽升起之後,飢餓感便再也忽略不過去了。
但此時他們尚在山間,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想吃也沒的吃,所以她也就沒提這茬。
倒是白延,見到她表情就猜到她這是餓了。
他從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包裹里翻出了一塊用油紙包著的芽糖遞給她,道:「先墊一下,等咱們離開了幽州,我再給你找別的。」
木韻愣了愣才接過,因為她發現原主有關於這塊糖的記憶。
那還是他們進入關東地界之前的事了。
韋韻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每到一處可短暫落腳的城鎮都必定要找間客棧住上一晚洗個澡。
當時他們在距冀州只有幾十里的一個小鎮上停留了半天,洗過澡的韋韻嫌客棧待著無聊,便去鎮上繞了一圈。
她生得那樣美,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奪目的那一個,偏生又沒有自保的能力,所以白延只能不近不遠地跟在她身後。
而那塊糖就是她逛街的時候覺得新奇買的,結果掰了一小塊嘗了嘗后便因為膩得慌而沒了興緻,被她隨手給了跟在身後的白延。
此刻木韻看著白延從包裹里找出來的這塊糖,心情難免複雜。
她對K24說:「你確定這麼個痴情種子本來走的是斷情絕愛的劍道嗎?!」
K24卻覺得很合理:「要不是因為他本來用情至深,失個戀也不能把他刺激成那樣啊,何況那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失戀。」
木韻:「……那他真的好慘。」
猶豫了一下后,她從那塊被保存得很好的芽糖上多掰了一小塊下來,送回白延手裡,「你也吃吧。」
白延目光涌動著頓住了腳步,似是不敢相信。
木韻見狀,不由得挑了挑眉:「怎麼了?」
他搖搖頭,將那一小塊芽糖放到嘴裡,笑意清淺道:「我只是太高興了,我太高興了,阿韻。」
木韻:「……」作為一個不修邊幅的土匪頭子,你要不要這麼少女啊!
為了躲開長青門的耳目追查,白延特地選了幽冀交界處一條常年無人涉足的小路。
這條路安全是安全,但難走也是真的難走。
頭兩個時辰木韻還能勉力跟上,兩個時辰過去后,她便頹得邁不動步了。
好在這狀態很符合韋大小姐一貫的嬌氣,所以白延一點都沒驚訝。
他毫不猶豫地背起了她。
木韻趴在他背上,心裡又有點過意不去:「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他笑笑:「習慣了。」
木韻:「……」
木韻面無表情地在腦中跟K24吐槽:「這個人真的很不會泡妹。」
K24:「你可以教他。」
木韻:「那還是不了,現在這樣比較可愛。」
有白延背著,剩下的路倒是走得很順利。
期間木韻又掰過一塊糖給他。因為他兩隻手都用來固定她的腿了,所以木韻直接把糖遞到了他嘴邊。
他大概是頭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一個激動之下,手不自覺地用了力,差點沒按疼她。
「吃呀。」她齜著牙道,「不是說還有好長一段嗎?」
「嗯。」他偏頭咬住那塊糖,溫熱的鼻息打在她指尖,叫她下意識縮回了手。
暮色重新籠罩下來的時候,他們終於離開了這座滿是霧氣的山。
前方不遠處有火光閃動,看著像一座村莊。
木韻餓了一天一夜,一靠近那村莊就聞到了空中飄來的食物香氣,幾乎是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與此同時她聽到白延的肚子叫了一聲,頓時忍不住輕笑道:「你也餓了是不是?」
白延承認得很爽快,說:「一會兒就帶你去吃飯。」
說罷他停下腳步,小心地蹲下身將她放下。
「咱們不能就這麼過去。」他說。
「噢。」木韻也覺得自己這麼被背著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她站定后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說現在可以走啦。
白延笑著搖頭:「還是不行。」
木韻:「誒?」
白延的意思是,她那張臉太過招搖,就這麼過去,一定會引起村裡人的注意。要知道他們此時可還沒離開長青門的勢力範圍呢。
「那怎麼辦?」總不能讓她就地毀容吧。
白延望著她瞪大的眼睛,面上笑意更甚。
他按住她的肩膀,說他有辦法。
下一刻,他又解下了那個被他別在腰間的小包袱,從裡頭摸出了一個被裹得十分嚴實的布包。
木韻:「???」他到底要幹啥啊?
布包里裝的是兩根黑色的木炭,白延一手拿起其中一根,另一手仍像之前那樣按住她的肩膀。
白延道:「我替你畫個胎記。」
木韻:「……」
以為她不樂意,他又多解釋了一句:「阿韻你放心,我不是隨手亂畫。」
木韻還能說什麼,只能說好了。
白延把胎記畫在了她右臉,從眼尾往下,遮住了她小半張臉,加上此時已經天黑,進了村后,駭人效果的確一流。
村中沒有客棧酒肆,兩人只能尋了一戶人家,多花了一點錢投宿。
那對老夫妻很熱情地招待了他們,還給他們鋪了床。
上了年紀的人休息得早,做完這些就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說得去休息了。
「你們慢慢吃,吃完了也早些睡吧。」
「等等。」白延叫住那老太太,「在下還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幫忙。」
老太太喜歡這個看著很精神的年輕人,開口時語氣很好:「什麼事啊?」
白延抿了抿唇道:「不知這村裡可有哪戶人家願意賣幾件衣裳給我們的,我們先前遇到了劫匪,慌不擇路之下,行李丟了大半,現在……」
他的話沒說完,這老太太就一口應下了,說這個容易,明早去村口那個裁縫那買就成了。
木韻聽到這番對話時並沒有多想,只覺得白延考慮得十分周到。
第二日一早他們告別了這對老夫妻往村口過去,果然找到了對方口中的裁縫。
買衣物的時候,木韻依然沒有多想,哪怕白延買的全是女裝。
她甚至還有幾分感動。
結果離開這個村子之後沒多久,他就拉著她拐進了附近另一座山,說要找個隱蔽一些的地方換衣服。
木韻:「???」
換、換衣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接下來的時間裡,木韻親眼目睹了他用山間積雪洗乾淨了臉,又看著他信手颳去面上的鬍子,露出叫人辨不出雌雄的面容來。
而等他散下頭髮並穿上他們之前買的裙子時,她已經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顯然白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因為他還非常熟練地給自己梳了一個簡單卻不失雅緻的髮髻。
木韻看得一愣一愣的,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先前他蓄著鬍子一派不修邊幅模樣時,木韻就能從他的五官里瞧出七分風流俊俏來,現在他把臉捯飭得再乾淨不過,還換上了女裝,可以說是徹底放大了他外貌的優點,妥妥一位高挑的清秀佳人。
驚呆之餘,木韻忍不住對K24道:「你怎麼沒告訴我他還是個女裝大佬!」
K24:「等等,為什麼我覺得你忽然興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