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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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悶頭往外走,絲毫沒注意前面的路，冷不防撞上了一個硬物：「唔！」
鼻子酸得冒出淚來，蘇含瑾往後竄了步，隔著淚眼，一張清冷俊容霧裡看花。徐蔚把撞到蘇含瑾的吉他背到背上,低頭看他：「出來了？」
蘇含瑾用力眨巴掉眼淚，左右一看,只有徐蔚一個人站在門口的台階上,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似乎等了很久。
「你在等我嗎？」蘇含瑾的鼻子又有點酸了。
徐蔚見他胳膊腿俱在,便冷淡轉身：「那就走吧。」
「你在等我對吧？你是不是擔心我？」蘇含瑾追在他背後,捂著鼻子而顯得瓮聲瓮氣的,透著徐蔚不能理解的執著。
徐蔚心道你跟我這兒撒什麼嬌，但一轉頭見他那半邊臉都是紅腫的，話到嘴邊嗯了一聲：「擔心你被丟出來,沒人叫救護車。」
蘇含瑾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卻已經彎了起來，「徐蔚，你以後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徐蔚眼神閃了閃,面前的人簡直像換了個芯子，全然不見了過去的怯懦自卑,眉目間透著股讓人無法質疑的單純和熱忱。他心裡疑雲翻覆,扭頭往前走：「不是要去買東西？」
「對啊,我得買點日用品,還有衣服也得換新的。」何以解憂，唯有花錢。蘇含瑾暫時把剛才的糟心事拋到了腦後。
可這次糟心的變成徐蔚了。他眼睜睜看著蘇含瑾跟脫韁的野狗似的衝進鴻光商場二樓的奢侈品專櫃里，拉都拉不住，估計是還沒齣戲，貴公子派頭擺得足足的，妝容精緻的店員捧著衣架圍著他轉。
徐蔚有點知名度，戴了個口罩，冷冷淡淡站在一邊看著蘇含瑾裝，想看他如何收場。蘇含瑾試了一大堆，倒不是他喜歡試穿，而是衛葭的身材跟他自己的不同，得比劃一下尺寸。
奢侈品店的試衣鏡360度全方位打光，以便蘇含瑾更好地打量一番這具新身體。身高大約只有一米七六，因為骨架原因顯得有些荏弱。不過比例相當好，腰細腿長，皮膚白嫩，手腕上隱隱透出青色的動脈。
蘇含瑾微微側頭，鏡子里的少年也跟著歪頭。黑髮用髮膠抓得蓬鬆，襯得小臉巴掌大，杏眼桃腮，下巴略尖，不作表情的時候就透著股楚楚可憐的味道，用蘇含瑾自己的話來說，看見就像軟柿子，怪不得誰都想捏一把。
鏡子里冷不丁多出一個人來，高挺冷淡的青年盯著他，略帶不耐的表情滯了下。蘇含瑾剛才對鏡臭美的樣子被徐蔚看去了，立刻轉身展示。
「這身怎麼樣？我還沒試過這系列，今天發現還挺好看的。」蘇含瑾穿著件亞麻尖領白襯衫，鉛灰色中腰窄腿褲，腰帶一紮，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和臀部弧度。衛葭的皮相很襯這種少年氣的打扮，蘇含瑾自鳴得意，等著徐蔚的誇獎。
徐蔚的眼神很快地轉開，毫不留情地戳破蘇含瑾的好心情：「你要買？」
「當然。」蘇含瑾轉回去照鏡子，「不然我試著好玩兒？」
見他不像在開玩笑，徐蔚漸漸皺眉：「你知道我們今天錄一期節目能拿多少錢嗎？」
「多少？」蘇含瑾隨口道，又拿件外套穿上。
「一人兩千五。」徐蔚道。
「這麼少？！」蘇含瑾脫口而出。在他的印象里，某某明星片酬過億的新聞屢見不鮮，就拿沈千陽來說，到了後期一部電影就能製造出幾十億的票房。他雖然現在只是個練習生吧，那也不至於少成這樣啊。
徐蔚只當他是第一次上節目不懂行情，畢竟衛葭從前一直唯唯諾諾不會來事兒，沒人告訴他是正常的，徐蔚翻過蘇含瑾外套上的吊牌：「你要上十次節目，才夠買這件外套。」
「……」蘇含瑾抿著嘴，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張臉對他來說仍然有些陌生。他恍惚了一下，默默脫掉了外套。
蘇含瑾最後還是買了一件襯衫，饒是如此，結賬從店裡出來的時候，蘇含瑾的臉頰還是火辣辣的，他什麼時候干過這麼跌份兒的事啊？
不過，等他在ATM機上查了下餘額后，他就恨不得立刻沖回店裡把這件襯衫也退了。
「2518.02元。」這就是衛葭卡里僅剩的餘額。蘇含瑾沒有在衛葭的錢包里發現別的卡，這張卡就算是他唯一的財產了。
這個金額把蘇含瑾驚到了，接下來採購生活用品的時候顯得十分克制，這種克制體現在主動把五十八一把的牙刷換成了三十塊的兩支裝，並且不斷地小聲讚歎：「這個打折！三聯包的薯條好便宜，買幾包吧。」
徐蔚險些黑臉，奪過蘇含瑾的購物車，押著他把必需品買齊全后就拖著他結賬走人。兩大袋的東西沉得很，徐蔚提了沉的，蘇含瑾跟在他身後還在讚歎：「五百塊買了這麼多東西，咱們真會過日子。」
「……」徐蔚當他在撒癔症，還沒從貴公子的戲里抽出來，走過路口想要打車。誰知道蘇含瑾又不動了，指著馬路對面一家店：「你餓不餓？」
徐蔚終於不耐煩了：「你知道你卡里還剩下多少錢嗎？」
蘇含瑾豪氣道：「一頓飯錢還是夠的。我請客。就當謝謝你今天陪我。」
「衛葭。」徐蔚緩緩開口，「你以前為了省錢，每天都只點特價的盒飯。」
徐蔚眼神清冷，在他的視線下，一切似乎都無所遁形。蘇含瑾哆嗦了一下，他……他這麼快就露餡了嗎？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既然你最後還是選擇拒絕沈千陽，說明你還是想要依靠自己的實力爭出頭，這也是我願意跟你當朋友的原因。可是我很好奇，為什麼從沈千陽那兒回來后，你的變化會這麼大。」
徐蔚的話問完，蘇含瑾提起的心反而放了下去。還好，正常人都不會想到這具身體已經被換了靈魂。
蘇含瑾凝眉：「其實我決定退出娛樂圈了。」
「什麼時候的決定？」徐蔚清冷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名為驚訝的情緒。
「就在剛才。」蘇含瑾豁然開朗道。
「父皇已是快不行了，你且耐心些，只待父皇駕崩，你我便可長長久久。」
「弘越……」
裡頭人聲漸漸低了，變成喁喁低語，還伴隨著男女交、歡的吟哦。小皇子已是通體冰涼，不覺收緊手指，手中畫捲髮出咔噠一聲。
曖昧聲響立刻停了，殿里一派死寂。
「誰在外頭？！」這聲低叱驚醒了小皇子。他如同從噩夢中醒來，猛地轉身往外狂奔而去。
畫卷散落在地，長長鋪開，精緻的工筆花鳥踏上腳印，再無法抹去，如同小皇子前十六年的錦繡人生。
小皇子慌不擇路，一頭撞入迴廊。下一秒，他驟然剎住腳。大大的特寫鏡頭定格在他驚恐的表情。
」卡。「導演出聲。
現場一時間沒有人說話，蘇含瑾跑得氣喘，提心弔膽地看著導演，生怕下一句又是重來。
」休息十分鐘。拍下一條。「導演終於發話。
今天的第一場戲，蘇含瑾順利通過。
「這不是演得挺好么？繼續保持。」演三皇子的許明安冷颼颼來了一句，不等蘇含瑾回答，就被助理簇擁著走了。
「衛葭，開了個好頭啊！」桃子跑過來，給蘇含瑾披上外套。
眾人都對蘇含瑾一夜之間的開竅感到十分驚訝，葉辰特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飲：「衛葭，你這是忽然開掛了嗎？」
蘇含瑾顧不上喝。他滿心的歡喜，掏出手機就發了條消息：「我通過啦！」
「幹得漂亮。」那頭秒回了四個字。蘇含瑾頓時心花怒放，小尾巴又翹了起來！
「怎麼謝我？」那頭緊接著跟了一句。
蘇含瑾撇撇嘴：「做點好事怎麼凈惦記著回報了？」
「小白眼狼。」沈千陽笑罵一句。
不過到了下午，署名「小騙子「的號碼又發來一條信息：「沈千陽，我仔細想了一下，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請你吃全家桶好不好？」
沈千陽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由著化妝師給他卸掉頭套和妝，指腹緩緩摩挲過那個名字，笑了：「不必了，這麼客氣？」
「來吧。老地方見。」蘇含瑾熱情相邀。
「外頭冷。」沈千陽道。
「那我請你去店裡吃？」蘇含瑾道。
「來我房間吧。地方大，床也軟。」沈千陽唇角溢出一絲笑意。
化妝師手一軟，趕緊四下環顧。好在休息室的門關得緊緊的，否則沈少這周身釋放的荷爾蒙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少男少女。就算是他跟了沈千陽這麼久，也架不住這麼誘惑的表情啊！
那頭不說話了，發了一連串怒踹踢襠的表情包。
「那算了。」沈千陽忍笑。
「……」蘇含瑾迅速點了撤回，然後發了個抱大腿的表情包：「我又NG了。你今晚陪我練練走位好不好？」
「求我。」就知道這小騙子沒事不會找自己，沈千陽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
「拜託拜託。JPG。」那邊發來一個奶貓表情包。
真是沒誠意啊。沈千陽卻發現自己意外地很受用，盯著那個貓笑了一會兒，才回復一句：「今晚不行。我有約。」
「……」蘇含瑾盯著手機，氣成了球！
「明晚，帶上全家桶。」那邊又發了一條，緊接著又是一條：「有個朋友來看我，上個星期就約好的。」
蘇含瑾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一句上了，小臉上頓時漫開笑意。他平時臉皮薄得很，有事都盡量不求人幫忙。但是對上沈千陽就莫名地很好意思，誰讓他總欺負自己。
沈千陽盯著對話框，那句解釋沒經過思考就發出去了。他對這個小騙子是不是太遷就了？他莫名生出一點無奈，卻又覺得這種感覺並不壞。
蘇含瑾這天的拍攝進度並不快，好在導演沒有罵他，只說了句：「回去再琢磨一下。」
這對一向嚴厲話少的導演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溫柔了。在場的人不由得都對蘇含瑾投以複雜目光，只有他自己渾然不覺。
還以為要挨罵呢。蘇含瑾帶著點小竊喜跑出導演的視線。
「衛葭，別沮喪啊。」葉辰過來安慰他：「其實你這幾天已經進步很多了，感覺你像開了掛一樣。」
「謝謝。」蘇含瑾心裡暗笑，沈千陽這個影帝親自指點，可不是開了掛么？
葉辰的戲開場了，他走開幾步，忽然想起來：「衛葭，今晚聚餐，都是我們劇組的年輕人，你來不來？」
蘇含瑾點頭：「好啊。」反正沈千陽也沒空，明天要告訴他，讓他知道自己也是有夜生活的！
影視城位置偏僻，但周圍也形成了一個商圈。蘇含瑾跟葉辰下了戲，就打車直奔KTV。
走進包廂的時候，蘇含瑾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偌大的包廂，裡面已經有人在了。蘇含瑾認得兩個劇組的小配角，還有個經紀人叫元哥的。卸了妝都是很漂亮的年輕人，各自陪在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身邊。最中央的中年人獨自坐著，一看身份就不低。說好的年輕人聚會呢？
蘇含瑾疑惑地頓住腳，跟葉辰對視一眼。葉辰側身給了他一個驚訝的表情，低聲道：「我不知道是這種……」
「來，我介紹一下。葉辰，這是吳董，陳總，還有廖總，都是《明珠傳》的贊助商。」元哥已經迎出來了，把兩人拉進去，笑著介紹了一下，「這個是葉辰，這個是……」
\\\這是衛葭。\\\葉辰微笑著介紹道，「他以前沒出來過，是我怕他悶，帶他出來玩兒的。」
「怪不得面嫩，年紀挺小的吧？」那個吳董開口道。
元哥立刻道：「衛葭，坐到吳董邊上來。難得吳董這麼賞識一個人。」
蘇含瑾頓住腳，心裡疑竇叢生，向葉辰看去。葉辰笑著對他道：「沒關係的，這些都是熟人。」
說話間，元哥也過來了，連哄帶勸的把蘇含瑾拉過去摁在座位上：「瞧瞧，你們兩個遲到，害吳董他們等了這麼久，該怎麼罰？」
葉辰笑道：「我以茶代酒，給吳董賠罪吧。」
「那怎麼行？」元哥倒了滿滿兩高腳杯的紅酒，「一人一杯，要有點誠意嘛。」
「我不會喝酒。」任元哥怎麼勸，蘇含瑾碰也不碰，小臉冷著。
「衛葭真的不會喝酒，我替衛葭喝吧。」葉辰遞給蘇含瑾一個安撫的眼神，站起身敬了一圈酒，仰頭喝乾了。他皮膚白皙，一口氣喝下去兩杯，臉都紅透了。
「哈哈，小葉真是好酒量。」眼看著場面要冷下來，吳董開口了：「不能喝就彆強求了。來，喝點飲料也是一樣。」
「對對，還是吳董知道心疼人啊，哈哈。」那個廖總笑道。
眾人紛紛談笑起來，氣氛這才回暖。一個小配角點了歌在唱，氣氛回暖起來。
「你喜歡喝點什麼？」吳董對蘇含瑾道。
蘇含瑾看眼桌上的飲料，都是敞口的紅酒和果汁，他拿起聽沒開封的椰汁：「這個就行。」
「碰一杯？」吳董舉起酒杯對他笑道。
蘇含瑾掃他一眼，四十齣頭的中年男人，談吐舉止都還算體面，蘇含瑾紆尊降貴地跟他碰了下，喝了一口。
「真是個孩子。」吳董看著他笑起來，語氣很溫和：「我兒子跟你一般大，也愛喝這個。你今年還沒成年吧？」
蘇含瑾放鬆了一點：「我二十一了。」
「年紀這麼小就出來拍戲了，家人也捨得？」吳董道。
蘇含瑾一直給葉辰那邊使眼色，可葉辰扭頭在跟元哥說話，壓根兒沒看向他。嘈雜歌聲混雜著吳董的說話聲惹得蘇含瑾越發心煩，他隨口敷衍：「家裡窮，得討生活。」
「哦？」吳董的眼神多了幾分心疼，「你看著倒像個少爺，沒想到有這樣的身世。」
蘇含瑾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
「去哪兒呢？」元哥拉住蘇含瑾。
「洗手間。」
「包廂里就有洗手間，在那兒。」元哥指了方向。
蘇含瑾只好走進去，門一關，外頭吵鬧的聲音總算消停。他拿出手機給葉辰發信息：「搞什麼？」
「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是這種情況。陳默跟我說的時候，就說是咱們幾個人聚會而已。」葉辰回復道。
「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見葉辰內疚，蘇含瑾滿肚子氣不好發作。
「那些可都是贊助商，咱們就這麼走了不好交代。咱們坐一會兒再走吧？那樣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葉辰勸說道。
「我要走了。」蘇含瑾回復道。
「你不要急啊。」葉辰耐心地勸了他好幾句。蘇含瑾仍然堅持，最後他才道：「那好吧，你出來，我們一塊走。」
蘇含瑾鬆口氣，象徵性洗了下手，推門而出，頓時愣了。
滿屋子的人全不見了，只剩吳董笑吟吟地向他看來。音樂仍然開著，製造出滿屋熱鬧的假象。
見他出來，吳董一抬手，音樂被關了。蘇含瑾這才注意到邊上站著兩個保鏢。
包廂里的暖氣開得很足，蘇含瑾心裡卻瞬間冒起一陣寒意。
蘇含瑾心裡冒出一個可能性，卻無法相信：「其他人呢？」
「他們有事先走了。」吳董笑著，拍拍身邊的沙發，「衛葭，來這邊坐。」
「既然大家都散了，那我也該回去了。明天還有早戲要拍呢。」蘇含瑾強自鎮定道，向門口走去。
一個保鏢卻直接扭住了蘇含瑾的手臂，將他推到了沙發邊上，力氣之大疼得他悶哼出聲。
「別摔著了。」吳董一把摟住摔倒在懷裡的蘇含瑾，扶著他坐好。蘇含瑾一時間說不出話，他皮膚白嫩，眼角泛了紅，看起來就格外的明顯，一雙貓兒眼霧蒙蒙的，看著越發可口。
等他緩過來，就被吳董在自己身上亂摸的手噁心壞了，一把搡開他往後蹭開：「別碰我！滾！」
「脾氣真大，我就喜歡你這個勁兒。剛才你一進來，我就看上你了。」吳董不怒反笑，眼神在蘇含瑾臉上梭巡，端著杯酒咂摸著，也不知道是在咂摸誰的味道。
」艹！剛剛還說自己像他兒子，這會兒看著吳董露出的嘴臉，蘇含瑾胃裡一陣翻湧：「我不做這個，你找錯人了。」
「我看你身上連塊表都沒有，我這兒剛好有一塊，你來試試看合適嗎？」吳董拉著他的手，把一個冰涼的東西套上來。
這種東西蘇含瑾哪裡看得上眼，厭惡地甩開手，十幾萬的新表飛到了角落：「我不要。」
「好好好，不戴。改天我帶你去專櫃，你自己選。」吳董擺擺手讓保鏢別管，滿眼喜愛地看著蘇含瑾，倒像個寵兒子的父親。
蘇含瑾耐心全無，警告道：「我真的要回去了，我要是一直不回去，我的朋友會回來找我的。」
「你說小葉？」吳董大笑起來，末了搖搖頭，眼神里居然透出了幾分憐憫，「就是他把你推薦給我的啊。」
蘇含瑾心裡隱隱的猜測被證實了，卻無法相信是葉辰：「你胡說什麼？」
「真是個孩子。」吳董用一種喜愛小玩意兒的語氣道：「看你這脾氣，要是沒人護著，在圈子裡怎麼生存？」
我是你爸爸！蘇含瑾還有些愣神。他這是被葉辰賣了？回想起葉辰方才跟自己支招怎麼閃人，演得如此逼真，蘇含瑾覺得自己的人生觀都被震碎了。
吳董又哄他：「明天我跟導演說，讓你加戲。不，下次我直接給你投資一部戲，讓你當男主角。你這麼漂亮，給人做配真是委屈你了。」
「不必了，我跑龍套也挺開心的。」蘇含瑾血液直衝頭頂，只想立刻找到葉辰對質，自己做錯了什麼要被他這麼坑？
吳董好話說盡，最後端起一杯酒遞給蘇含瑾：「衛葭，要走也行，怎麼的也喝一杯吧？」
燈光下，酒液剔透如琥珀，杯底卻有著肉眼可見的沉澱物。
「喝你大爺！」蘇含瑾怒火滔天，搶過杯子往吳董腦袋砸下。玻璃杯瞬間粉碎，猩紅酒液沿著吳董腦袋緩緩淌下，顯得面目格外猙獰。
兩個保鏢立刻衝上來，一左一右架住了蘇含瑾，狠狠一拳砸在他腹部。蘇含瑾慘叫一聲，蜷縮起來，卻被揪住頭髮強迫他抬起頭。
「別打壞了，嘗起來就沒意思了。」吳董掏出手帕擦了擦臉，酒液將他的頭髮黏成一縷一縷的，方才那點兒人模狗樣統統沖走了，只剩下原形畢露：「哎，衛葭，你這麼不聽話我可是很為難的。你知道那杯酒多貴嗎？」
「放開我！你噁心不噁心？！」蘇含瑾疼得語氣微弱，還強撐著叫囂。
吳董拿出一小袋白色的粉末，當著蘇含瑾的面倒進杯子里，又斟上小半杯紅酒。他端起酒杯輕輕晃了晃，酒水瞬間變得渾濁起來。
蘇含瑾的呼吸一窒，死死盯著那杯酒，看著吳董端著酒走到自己面前。
蘇含瑾眼底的恐懼讓吳董十分受用，他捏住蘇含瑾的下巴，很親昵地道：「這杯可不能灑了。別怕，這只是一點助興的好東西，你嘗過就忘不掉了。」
「……！！！」蘇含瑾劇烈掙紮起來。
蘇含瑾的掙扎微弱得可笑，兩個保鏢鐵箍一樣擰住他的胳膊，吳董單手掐住他的兩頰，蘇含瑾的牙關都咬住了血，漸漸抵禦不住那疼痛，腥甜液體沿著齒縫嗆入口鼻。
他僵硬立在珠簾外，聽著裡頭傳來的隱秘私語。
「弘越，你該走了。」
「我們數月不得見，今日好容易才見上一面，婉容，你……」
「我們之間本來就是錯誤的，要是被發現，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禍。」
「父皇已是快不行了，你且耐心些，只待父皇駕崩，你我便可長長久久。」
「弘越……」
裡頭人聲漸漸低了，變成喁喁低語，還伴隨著男女交、歡的吟哦。小皇子已是通體冰涼，不覺收緊手指，手中畫捲髮出咔噠一聲。
曖昧聲響立刻停了，殿里一派死寂。
「誰在外頭？！」這聲低叱驚醒了小皇子。他如同從噩夢中醒來，猛地轉身往外狂奔而去。
畫卷散落在地，長長鋪開，精緻的工筆花鳥踏上腳印，再無法抹去，如同小皇子前十六年的錦繡人生。
小皇子慌不擇路，一頭撞入迴廊。下一秒，他驟然剎住腳。大大的特寫鏡頭定格在他驚恐的表情。
」卡。「導演出聲。
現場一時間沒有人說話，蘇含瑾跑得氣喘，提心弔膽地看著導演，生怕下一句又是重來。
」休息十分鐘。拍下一條。「導演終於發話。
今天的第一場戲，蘇含瑾順利通過。
「這不是演得挺好么？繼續保持。」演三皇子的許明安冷颼颼來了一句，不等蘇含瑾回答，就被助理簇擁著走了。
「衛葭，開了個好頭啊！」桃子跑過來，給蘇含瑾披上外套。
眾人都對蘇含瑾一夜之間的開竅感到十分驚訝，葉辰特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飲：「衛葭，你這是忽然開掛了嗎？」
蘇含瑾顧不上喝。他滿心的歡喜，掏出手機就發了條消息：「我通過啦！」
「幹得漂亮。」那頭秒回了四個字。蘇含瑾頓時心花怒放，小尾巴又翹了起來！
「怎麼謝我？」那頭緊接著跟了一句。
蘇含瑾撇撇嘴：「做點好事怎麼凈惦記著回報了？」
「小白眼狼。」沈千陽笑罵一句。
不過到了下午，署名「小騙子「的號碼又發來一條信息：「沈千陽，我仔細想了一下，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請你吃全家桶好不好？」
沈千陽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由著化妝師給他卸掉頭套和妝，指腹緩緩摩挲過那個名字，笑了：「不必了，這麼客氣？」
「來吧。老地方見。」蘇含瑾熱情相邀。
「外頭冷。」沈千陽道。
「那我請你去店裡吃？」蘇含瑾道。
「來我房間吧。地方大，床也軟。」沈千陽唇角溢出一絲笑意。
化妝師手一軟，趕緊四下環顧。好在休息室的門關得緊緊的，否則沈少這周身釋放的荷爾蒙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少男少女。就算是他跟了沈千陽這麼久，也架不住這麼誘惑的表情啊！
那頭不說話了，發了一連串怒踹踢襠的表情包。
「那算了。」沈千陽忍笑。
「……」蘇含瑾迅速點了撤回，然後發了個抱大腿的表情包：「我又NG了。你今晚陪我練練走位好不好？」
「求我。」就知道這小騙子沒事不會找自己，沈千陽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
「拜託拜託。JPG。」那邊發來一個奶貓表情包。
真是沒誠意啊。沈千陽卻發現自己意外地很受用，盯著那個貓笑了一會兒，才回復一句：「今晚不行。我有約。」
「……」蘇含瑾盯著手機，氣成了球！
「明晚，帶上全家桶。」那邊又發了一條，緊接著又是一條：「有個朋友來看我，上個星期就約好的。」
蘇含瑾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一句上了，小臉上頓時漫開笑意。他平時臉皮薄得很，有事都盡量不求人幫忙。但是對上沈千陽就莫名地很好意思，誰讓他總欺負自己。
沈千陽盯著對話框，那句解釋沒經過思考就發出去了。他對這個小騙子是不是太遷就了？他莫名生出一點無奈，卻又覺得這種感覺並不壞。
蘇含瑾這天的拍攝進度並不快，好在導演沒有罵他，只說了句：「回去再琢磨一下。」
這對一向嚴厲話少的導演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溫柔了。在場的人不由得都對蘇含瑾投以複雜目光，只有他自己渾然不覺。
還以為要挨罵呢。蘇含瑾帶著點小竊喜跑出導演的視線。
「衛葭，別沮喪啊。」葉辰過來安慰他：「其實你這幾天已經進步很多了，感覺你像開了掛一樣。」
「謝謝。」蘇含瑾心裡暗笑，沈千陽這個影帝親自指點，可不是開了掛么？
葉辰的戲開場了，他走開幾步，忽然想起來：「衛葭，今晚聚餐，都是我們劇組的年輕人，你來不來？」
蘇含瑾點頭：「好啊。」反正沈千陽也沒空，明天要告訴他，讓他知道自己也是有夜生活的！
影視城位置偏僻，但周圍也形成了一個商圈。蘇含瑾跟葉辰下了戲，就打車直奔KTV。
走進包廂的時候，蘇含瑾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偌大的包廂，裡面已經有人在了。蘇含瑾認得兩個劇組的小配角，還有個經紀人叫元哥的。卸了妝都是很漂亮的年輕人，各自陪在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身邊。最中央的中年人獨自坐著，一看身份就不低。說好的年輕人聚會呢？
蘇含瑾疑惑地頓住腳，跟葉辰對視一眼。葉辰側身給了他一個驚訝的表情，低聲道：「我不知道是這種……」
「來，我介紹一下。葉辰，這是吳董，陳總，還有廖總，都是《明珠傳》的贊助商。」元哥已經迎出來了，把兩人拉進去，笑著介紹了一下，「這個是葉辰，這個是……」
\\\這是衛葭。\\\葉辰微笑著介紹道，「他以前沒出來過，是我怕他悶，帶他出來玩兒的。」
「怪不得面嫩，年紀挺小的吧？」那個吳董開口道。
元哥立刻道：「衛葭，坐到吳董邊上來。難得吳董這麼賞識一個人。」
蘇含瑾頓住腳，心裡疑竇叢生，向葉辰看去。葉辰笑著對他道：「沒關係的，這些都是熟人。」
說話間，元哥也過來了，連哄帶勸的把蘇含瑾拉過去摁在座位上：「瞧瞧，你們兩個遲到，害吳董他們等了這麼久，該怎麼罰？」
葉辰笑道：「我以茶代酒，給吳董賠罪吧。」
「那怎麼行？」元哥倒了滿滿兩高腳杯的紅酒，「一人一杯，要有點誠意嘛。」
「我不會喝酒。」任元哥怎麼勸，蘇含瑾碰也不碰，小臉冷著。
「衛葭真的不會喝酒，我替衛葭喝吧。」葉辰遞給蘇含瑾一個安撫的眼神，站起身敬了一圈酒，仰頭喝乾了。他皮膚白皙，一口氣喝下去兩杯，臉都紅透了。
「哈哈，小葉真是好酒量。」眼看著場面要冷下來，吳董開口了：「不能喝就彆強求了。來，喝點飲料也是一樣。」
「對對，還是吳董知道心疼人啊，哈哈。」那個廖總笑道。
眾人紛紛談笑起來，氣氛這才回暖。一個小配角點了歌在唱，氣氛回暖起來。
「你喜歡喝點什麼？」吳董對蘇含瑾道。
蘇含瑾看眼桌上的飲料，都是敞口的紅酒和果汁，他拿起聽沒開封的椰汁：「這個就行。」
「碰一杯？」吳董舉起酒杯對他笑道。
蘇含瑾掃他一眼，四十齣頭的中年男人，談吐舉止都還算體面，蘇含瑾紆尊降貴地跟他碰了下，喝了一口。
「真是個孩子。」吳董看著他笑起來，語氣很溫和：「我兒子跟你一般大，也愛喝這個。你今年還沒成年吧？」
蘇含瑾放鬆了一點：「我二十一了。」
「年紀這麼小就出來拍戲了，家人也捨得？」吳董道。
蘇含瑾一直給葉辰那邊使眼色，可葉辰扭頭在跟元哥說話，壓根兒沒看向他。嘈雜歌聲混雜著吳董的說話聲惹得蘇含瑾越發心煩，他隨口敷衍：「家裡窮，得討生活。」
「哦？」吳董的眼神多了幾分心疼，「你看著倒像個少爺，沒想到有這樣的身世。」
蘇含瑾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
「去哪兒呢？」元哥拉住蘇含瑾。
「洗手間。」
「包廂里就有洗手間，在那兒。」元哥指了方向。
蘇含瑾只好走進去，門一關，外頭吵鬧的聲音總算消停。他拿出手機給葉辰發信息：「搞什麼？」
「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是這種情況。陳默跟我說的時候，就說是咱們幾個人聚會而已。」葉辰回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