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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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蔚盯著蘇含瑾的眼睛,彷彿要看穿他的內心,揣度他的話是真是假。現在音樂市場遇冷,公司只想進影視圈賺熱錢。他一心只喜歡音樂,在表演課上一向表現得平平,就是怕黃哥推他去拍戲。可衛葭居然看出來了。聯想到那天衛葭的驚艷演技,莫非他真是個演戲的天才?
蘇含瑾輕咳一聲,難道徐蔚的演技是後來磨練的?他跟著媽媽看過不少徐蔚擔任主角的影視作品,就算徐蔚現在的演技不好,但這份天賦遲早會被發掘出來的。
「我知道你只想唱歌。」蘇含瑾趁機給徐蔚洗腦:「現在唱片十張九賠錢,你想要做歌手,也得先有名氣,才有跟公司提要求的資本吧?與其苦巴巴地熬著,不如先讓自己紅起來。演而優則唱,你懂不懂?」
徐蔚輕輕皺起眉頭,「你想得未免太樂觀了。拍戲不是誰都能紅,一部戲壓上幾年再播也是常有的事。更何況,拍戲會消磨心力。」
「你怎麼不說拍戲可以嘗遍世情百態,激發你的創作靈感呢?你要是一直只想唱歌,跟公司對著干,公司會冷藏你的。」蘇含瑾認真地道,末了眨眨眼,「我保證,你就算往鏡頭前一站,當只漂亮花瓶,也一定能紅。」
徐蔚先是聽得出神,聽到最末一句,忽然欺近了,嚇得蘇含瑾往椅背上一貼:「幹什麼?」
盯得蘇含瑾要炸毛的前一秒,徐蔚輕輕笑了,如春水化凍,艷色無匹:「看漂亮花瓶。」
「小氣。」蘇含瑾的臉染了霞色,像是紅了臉,徐蔚忽然很想伸手觸碰,驗證一下。
蘇含瑾卻忽然正色,眼眸亮晶晶的,「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話,拍戲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好。我會認真考慮。」徐蔚抬起的手落回吉他上,輕輕應下。
徐蔚寧可被冷藏也要唱歌,性情固執可見一斑,蘇含瑾本來也沒妄想一次就能勸動他,但至少撬開了一道口子。徐蔚是這裡第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他也想幫徐蔚避開未來的那些坎坷。
深夜,片場里仍然燈火通明。沈千陽束髮高冠,身上穿著潔白寢衣,足踏皂靴,坐在專屬座椅上等著下一場戲。他帶著頭套,不能弄亂,肩背挺直地坐著,微微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
「喝點水嗎?」一件外套披在他肩上,翟清文拿了瓶水過來,插著吸管。
「嗯。」沈千陽接過去叼著吸管喝一口,眼睛仍然盯著手機。那是微博界面,正播放一個小視頻。
翟清文半蹲下來,整理散落的劇本,眼睛有意無意掃過去,正好是個特寫:「千陽,不再過一遍劇本嗎?」
沈千陽這回連「嗯」都沒有,不耐煩地皺皺眉,翟清文向來乖覺,立刻不吭聲了。
屏幕上,漂亮的少年神色矜傲,獨自坐在桌邊,興緻寥寥地等人。不知道是在期待對方來,還是期待對方不來。
從漫不經心,到漸漸不耐,最後怫然而去。這是一場獨角戲,完成度卻很高。
沈千陽用自己的眼光看去,這段表演有青澀之處,可角色的把握卻是渾然天成。沈千陽注意到他坐下時有個解開西裝紐扣的動作,儘管不悅卻仍然表現得剋制而有修養,可謂是抓住了「貴公子」身份的精髓。
鏡頭前的貴公子傲裡帶嬌,那小下巴一抬,杏眼生波,他在自己面前,卻總是一副氣不忿,一嚇唬又慫巴巴的小樣兒。沈千陽不自覺兩下對比,就忽然覺得嗓子發乾,拿過水又喝了兩口,往下看評論。
這段視頻截取至一段綜藝,是個八卦博主發出來舔顏的,被幾個大V轉發后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有大V貌似專業地點評一番演技,更多的都是路人在舔顏:「這位小哥哥是誰?!」「氣場炸裂!一定是出身很好的小少爺來玩票吧?!」「嗚嗚嗚他好可愛!小哥哥有沒有微博呀?」
沈千陽聯想到那天被自己揉搓得哭唧唧的小慫包,先是笑,而後漸漸就有點不是滋味。像是自己在片場外投喂的小流浪貓,還沒等養出感情拐回家,轉天被片場的女孩兒們發現了,成了屬於大家的組寵。
片場一陣騷動,工作人員開始各就各位,沈千陽狠狠地視奸了一下鏡頭上定格的小臉,關掉手機,化妝師跑上來替他整理頭套和妝容。
翟清文退到一邊,憑著剛才看見的關鍵詞搜出一條熱門微博,眼神幽暗:「有顏值有演技,這位小哥哥要火,我押十包辣條!」
有顏值有演技的小哥哥蘇含瑾此時也在看自己的視頻,感覺無異於公開處刑。好尷尬,看著自己在屏幕上的表演,簡直尬到想鑽地縫。偏偏黃哥還要舉著手機逼他跟自己一起看,紅光滿面。
「哈哈哈哈哈這一波可是真粉,昨兒半夜我刷到這個,給我瞌睡都笑醒了。」黃哥拍著大腿,替蘇含瑾展望未來:「公司替你開通了微博,你知道一夜漲了多少粉兒嗎?」
「二十八萬!」黃哥自問自答,他現在半句也不提解約的事兒了,激動道:「現在就等著有媒體來給你做個訪問,再拍幾組寫真,你也沒啥作品,履歷上挺愁人……」
電話響了,黃哥接起來,語氣一振:「啊?採訪?你們是哪家媒體啊?……現在衛葭的檔期很滿,還有個上星劇接洽著呢,行。發我郵箱吧,我們回頭CHECK一下。」
蘇含瑾一臉「我就默默看著你裝逼」,黃哥掛了電話笑得合不攏嘴,還指點道:「你撇啥嘴?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得端著點兒,他們才會來捧你。當然,端過頭了也不行,熱度可遇而不可求,錯過就沒了。你得好好把握,知道嗎?得,下車!」
面前是一間仿古建築,《玲瓏鎖》的大部分內景都將在這裡拍攝,選角試鏡也在這裡進行。蘇含瑾等著試鏡,走廊上站滿了漂亮男女,有些帶著經紀人,有些乾脆是自己來的。
蘇含瑾即使站在其中也是個佼佼者,那一股氣質格外不同,像個帶著保姆的小少爺。
「那不是星星掉池塘的那誰么?」有人認出他來,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被認出的蘇含瑾挺尷尬,黃哥還一把拉住他,滿臉看似憤怒實則狂喜的做作:「別站這兒了,讓人拍到多不好,咱們進去見導演。」
黃哥不知道找了誰,居然真的帶著蘇含瑾插隊進去了。跟導演寒暄完,黃哥就得出去了,他低聲囑咐蘇含瑾:「好好表現,別緊張。」
「我會的。」蘇含瑾眨了眨眼,狡黠得可愛。
「調皮。」黃哥放下心,看著蘇含瑾進去了。
七八個面試官坐在一條長桌后,中間的導演三十來歲,比蘇含瑾想象中的年輕,對他和顏悅色:「你就是衛葭?」
「你火啦。」一側的年輕女孩子笑了起來,「我看了星星掉池塘的那段,你演得很棒,我覺得你很適合九皇子的角色。」
「謝謝。」蘇含瑾對她禮貌地微笑。
「還挺沉得住氣,不驕不躁。」導演很滿意,道,「你那段視頻太讓人驚艷了。你就不用看劇本了,即興發揮一段吧。」
女孩子給他講戲:「你飾演的九皇子表面天真無邪實際上心機深重,為了女主角黑化,最後卻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你面前,blablabla……」
苦瓜汁子擰出來的九皇子。蘇含瑾一臉認真地聽完,緩步走到房間正中,閉上眼,開始醞釀情緒。
眾人屏息以待。
蘇含瑾猛地睜眼,虎軀一震,嘶聲咆哮:「玲瓏——」
啪,導演的筆帽飛出去了。
蘇含瑾的心裡一陣陣的發毛,終於鼓足勇氣,打開了手機的前置攝像頭。一張不屬於他的臉出現在鏡頭裡。
「……」手機差點掉在地上,蘇含瑾閉緊了嘴,將一聲驚叫吞了下去。
站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地下車庫裡,在採用了擰大腿,咬胳膊,抽自己巴掌等手段后,感受著撲面的冷風,他不得不接受了一個事實——他穿進了別人的身體里。
那他自己的身體呢?他剛試圖去回想,腦子裡就竄起一陣尖銳痛意,疼的他抱頭將自己縮成了一團,蹲坐到地上。呼嘯的風聲,車子飛馳在路上,忽然跑出來的醉漢,車頭撞爛護欄,掉入江水……
幾道燈柱忽然打在他身上,「少爺,人找到了!」
保鏢們分開一條路,拿手電筒照著蘇含瑾。一道身影邁著長腿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容貌俊美得令人移不開眼,只可惜此時的臉色臭得要命,額頭貼著塊紗布,上頭隱約洇出點紅。
沈千陽陰測測地盯著地上抱頭縮成一團的瘦小身影,磨著牙:「衛葭,你往哪兒跑?」
「嗚……」蘇含瑾慢慢地鬆開手抬頭,眼睛有些不適應燈光,眯成了一線,小臉上糊滿了眼淚,眼圈鼻頭都是紅的,看著可憐極了:「沈千陽……」
他剛剛才想起來,他出了車禍,醒來后就進入了別人的身體里,現在整個人都崩潰了,見到唯一熟悉的沈千陽,也生出了點他鄉遇故人的感動和依賴,可憐巴巴地又叫了一聲:「沈千陽……」
「放肆,叫沈少。」一個保鏢道。
沈千陽擺擺手,一隻手插在兜里,心裡忽然有某塊癢處被搔到了,覺得蘇含瑾這副模樣看著也挺可口:「現在知道怕了?哭成這樣?那你剛才發什麼瘋,嗯?」
他一邊說,一邊逼近,大長腿幾步就跨到了蘇含瑾跟前,彎身看著蘇含瑾,伸手去勾蘇含瑾的下巴:「看見沒?本少爺都破相了,耽誤了我上戲,你賠得起嗎?」
蘇含瑾這麼近距離地跟沈千陽對視著,才發現他的眉眼生得真是好,眉如刀裁,斜飛入鬢,狹長的眼睛光華流轉。即使額頭貼了紗布,也絲毫不影響他的美色。
只是他印象里的沈千陽俊雖俊,卻透著股上位者的冷酷漠然,平時連個表情也少有,更遑論此時眉飛色舞地調戲著自己。怎麼說呢……原來他在別人面前是這樣的?怎麼對著自己就一張死人臉?
蘇含瑾頓時一陣不爽:「誰讓你用強的?」
沈千陽盯著他看了會兒,頗有些哭笑不得:「不願意你早說啊。先是哭哭啼啼求著勾搭我,這會兒又三貞九烈?你腦子沒進水吧?」
「我腦子可能真進水了……」蘇含瑾扭了扭臉,卻擺脫不了沈千陽的手指,反而讓他摸了摸臉皮,狠吃了把豆腐。蘇含瑾很想說我真受不了這麼開朗的你啊。但是話未開口,就響亮地吸了吸鼻子。
「……」沈千陽立刻收回了手,再看蘇含瑾那張糊滿鼻涕眼淚的臉,剛才的興緻頓時消了大半:「嘖……」
他還沒說要怎麼處置蘇含瑾,一個穿著戴著眼鏡的斯文青年就走上前來,小聲在沈千陽耳邊說了幾句。
「嘖。」沈千陽直起身來,轉身:「走。」
「那這個……」保鏢小聲地請示著沈千陽的意思。
「灌水泥沉江。」
蘇含瑾還在那兒擦鼻涕呢,一聽這話嚇得打了個嗝,趕緊撲上去:「沈千陽你不能這樣!我們好歹也算有交情的!」
保鏢們立刻架住了他,連那個斯文助理的眼裡都流出些許鄙夷。這個小孩兒未免太沒自知之明,爬了次床就想跟沈千陽攀交情?更何況還把沈千陽打成了這樣。
「交情?」沈千陽正要上車,就見蘇含瑾被保鏢架著還拳打腳踢地撲騰,不由得露出點興味:「還沒交上呢。」
「你……」蘇含瑾想說你要動我也得考慮考慮蘇家,我爸我媽我七大姑八大姨都不會放過你的,可是看著周圍的人鄙夷的眼神,他頓時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可不是那個蘇家大少爺,而是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小可憐蟲,他更委屈了,臉色煞白:「殺人是犯法的……」
開了個黃腔,被調戲的對象卻沒GET到,沈千陽失了興緻,擺擺手坐進車裡,助理也跟著上車。看著黑色邁巴赫緩緩開出車庫,蘇含瑾絕望地喊了起來:「沈千陽!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反正都要被沉江了,蘇含瑾一橫心,索性惡向膽邊生,破口大罵起來。媽的,上輩子就被沈千陽剋死了,這輩子才活了幾個小時啊,又折丫手裡了。
「小孩兒,嘴巴放乾淨點。難得今天沈少心情好,算你命大。」那兩個保鏢鬆開手,把蘇含瑾丟在地上。
「啊?」蘇含瑾茫然地看著他們,哆哆嗦嗦的:「不是要抓我去沉江嗎?」
「看著挺漂亮的,原來是個傻的,怪不得沈少不跟他計較。」
「真當沈家是黑社會了?」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大笑起來,也不再理會這傻小子,勾肩搭背地去吃宵夜了。
停車場轉眼間又空蕩蕩的,只丟下一個蘇含瑾縮在地上抽抽搭搭。眨巴掉睫毛上的淚水,沈千陽真的放過自己了?沈千陽心狠手辣的作風他可是聽聞許久,自己可是砸破了他的頭,他居然就這麼放過自己了?看來他跟這個身體的原主關係還不錯嘛。
蘇含瑾恍惚地想著,頭腦還是混沌得很,一陣陌生的旋律忽然響起,嚇得他一抖,好半天才發現這聲音來自自己的外套口袋。他趕緊掏出手機,上頭的來電顯示是黃哥。
「喂?」蘇含瑾接起來。
「衛葭你他媽的要坑死我啊!我是看你可憐,又是老鄉的份兒上才帶你,你居然這麼坑我!得罪了沈少對你有什麼好處?!」一陣破口大罵傳來,嚇得蘇含瑾立刻把手機拿遠了點兒,電話那頭的人火氣很大,肺活量十足,他一輩子也沒聽過這麼多髒話。
蘇含瑾舉著手機皺眉聽著,衛葭?是這具身體的名字?他耳朵都快震聾了,只能聽出原主跟沈千陽的交易是這個人在其中牽線。現在事情砸了,他當然要出出氣。他也不吭聲,直到那頭的人罵累了,停下來喘了喘:「你在聽我的話沒?」
蘇含瑾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嗯」了一聲。
「看你這死德性。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黃哥罵了一句:「明天有你好看的。」
「那個……」蘇含瑾見他要掛電話,趕緊出口:「黃哥,你能來接我嗎?」
「怎麼?」那人很是驚訝:「還想讓我去接你?爬次床就當自己是什麼大咖了?還要我去接你,要不要再給你配個助理啊?」
「我現在在酒店的停車場,身上什麼也沒帶。」蘇含瑾語氣冷靜:「總不能讓我就這麼走回去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丟下句:「等著!」
深夜的空氣冷得透骨,蘇含瑾抱著手臂在停車場里轉悠著,牙齒直打架。他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他用手機百度了一下,沒看到最近有什麼車禍的信息。看來,自己出車禍的消息瞞得很緊啊,也不知道他原本的身體是生是死。等把情況捋清楚了,他得想辦法趕緊聯繫上家裡,也不知道他出車禍后爸媽哭成什麼樣呢。不過他有信心,就算是換了張臉,爸媽也能認出自己來。先熬過今晚再說吧。
好在不到二十分鐘,一輛車就停在了他前面不遠處,閃了兩下燈。蘇含瑾眯眼打量著,不確定是不是來接自己的。車子嗶地鳴了聲喇叭,降下車窗,開車那人滿臉不耐煩:「還不上車,傻站著幹嘛!」
凶什麼凶!蘇含瑾嚇了一跳,氣哼哼地打開車門鑽進了後座。
那人倒是不急著開車,而是回頭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蘇含瑾也趁機打量著他,這人瘦長臉,眉眼凹陷,鷹鉤鼻,一看就不好相處。
「居然全須全尾的,沈少還真是轉性子了。」果然張口就刻薄得很,發現蘇含瑾沒缺胳膊斷腿后,黃哥興趣缺缺地收回目光,發動了車子。
「托黃哥的福。」蘇含瑾隨口道。
「……」黃哥從後視鏡里投來一道殺氣四溢的眼神,蘇含瑾坦然地跟他對視著,靠在椅背上,姿態舒展。哪有平時畏畏縮縮的樣子,倒像是誰家的少爺。
黃哥只當他受刺激了:「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本來我就告訴過你,沈少的床不是那麼好爬的。是你求著我讓我給你個機會。現在好了吧,得罪了沈少,還好他今兒心情好,要不我的飯碗都要保不住了。」
蘇含瑾正盯著外頭的夜景,眉心微皺。聽到這話,試探著道:「那我……沈少答應我的事兒還能成嗎?」
他想知道原主跟沈千陽達成了什麼PY交易。
「沈少味兒都沒聞著還被你破了相!你覺得呢?!」黃哥嗓音驟然高亢,「早就跟你說了,你一個練習生,十八線的邊兒還沒挨上呢,你拿到了那個角色又有什麼用?」
原來是個練習生,那這個人就是他的經紀人了。還行,比他預測的爸爸桑和小鴨子的組合好多了。
這身體的原主可能平時就是個逆來順受的脾氣,黃哥的語氣半點也不客氣,就差指著他鼻子罵了。要擱在蘇含瑾以前的身份,早就暴揍他一頓了,可現在頂著別人的殼兒,他也不覺得是在罵自己。
靠!車子猛地停下,蘇含瑾直接撞到了前座椅背上,疼得眼冒淚花。
「到了,下車。」黃哥道,「我警告你,事情沒完,明天早點來公司。」
「……」蘇含瑾下了車,面前是個中檔小區,環境還不錯,這個點很安靜。他轉頭:「那個,黃哥……」
車子嗖一聲離開了,噴了蘇含瑾一臉尾氣:「……你還沒告訴我住哪兒呢。」蘇含瑾堅持說完。
凌晨一點半,小區樓下。蘇含瑾要崩潰了,誰能告訴他今天晚上住哪兒啊?!
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髒得不得了。蘇含瑾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身上的傷,他皮肉白皙,青紫猙獰的傷痕遍布其上,看著越發嚇人。
沈千陽把他帶去醫院做了檢查,龍哥幾人是專業混混,下手又狠又准,專挑看不見又疼的地方下手。醫生給蘇含瑾上藥的時候,沈千陽在旁邊看見了,還感嘆了一句「還好沒打臉」。
不是臉就可以隨便打了嗎?!蘇含瑾想到這裡就冒火,他齜牙咧嘴地用保鮮膜把肩上的傷口裹住了,那一抹燙傷最是嚴重,還打了一針消炎,不能再沾水。
胡亂洗完澡,蘇含瑾裹了條浴巾推門而出,卻碰上了不期而至的徐蔚,他隨手把浴巾提上去一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徐蔚猛地轉開眼,下一秒又轉回來,皺眉盯住蘇含瑾身上,「你怎麼了?」
「說來倒霉……」蘇含瑾正要說,徐蔚卻把他往房間里趕,「回房間去。」
門口傳來了白子睿的笑聲,他們幾人回來了。蘇含瑾也不想招惹他們的注意,只好回到房間,一轉身,徐蔚卻跟著進來了。
「說吧,身上怎麼傷的?」徐蔚的臉色很不好看。
蘇含瑾只好把自己的遭遇跟徐蔚倒了出來,除了沈千陽的那一節:「我在下個月十五號之前,怎麼湊夠八十萬啊?」
徐蔚聽完,一聲不吭走了。
看來,他也怕沾上自己這個大麻煩吧,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跟高利貸打交道的。蘇含瑾有些委屈地嘆口氣,從袋子里掏出瓶藥油,準備給自己塗上。
門開了,徐蔚再次走了進來,手裡多了張卡。
「裡面有十萬。我剛換了把吉他和音響設備,沒有多餘的了。」徐蔚把卡放在蘇含瑾的枕邊,接過那瓶藥油,「我幫你。」
」不行,我怎麼能用你的錢?」蘇含瑾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徐蔚淡淡命令:「「趴下。」
「「……」蘇含瑾乖乖地趴下去,他穿了寬鬆睡褲,少年的身軀白皙單薄,脊背上一對漂亮的蝴蝶骨凸顯出來,只是那些淤青划痕破壞了美感。
徐蔚的手是彈樂器的,塗抹藥油的力度十分均勻,溫度偏低。帶著薄繭的手推揉開淤血,蘇含瑾先前還忍得住,到後面就開始嗚嗚咽咽地叫喚:「疼……輕點兒!」
徐蔚無機質的眼眸里閃過苦惱的神色,手上放輕些力度:「別吵。」
好容易塗完葯,蘇含瑾把T恤一套,頭上都冒了汗,發誓再也不要徐蔚幫忙了。
徐蔚心不在焉,用濕巾一根根擦過修長白皙的手指:「這筆錢你打算怎麼還?」
「要賺八十萬不難,可是時間太短了。」蘇含瑾苦惱地嘆口氣,濕漉漉髮絲落在額上,看起來又傻又乖,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大了。
「……」到了這種地步還要裝逼,徐蔚有點不知道怎麼接話了,還是道:「有沒有考慮過找公司?公司幫練習生還債不是沒有先例,只是合同大概會苛刻一些。但是你很有天賦,不必擔心。」
」我考慮一下。多謝你。這張卡你還是先收回去吧。」蘇含瑾把卡塞回徐蔚的手裡,不等他開口就誠懇道,「等我有需要了,一定會跟你開口,行嗎?「
徐蔚沒有多說,收下卡走了。
蘇含瑾趴回床上,摸著自己的下巴出神。八十萬,放在他是蘇家少爺的時候,指縫裡漏下些就有了,可現在他是衛葭,全身上下只剩八十塊的那種。
蘇含瑾回想一下自己的前半生,花錢是個中能手,賺錢就……無論是做生意還是炒期貨,人脈本錢時間缺一不可,然而他現在只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本錢更不用肖想。
去哪裡賺這八十萬呢?難道真要拍戲還債?
蘇含瑾想了一整夜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第二天一早又跟徐蔚一起被黃哥喊去了公司。
「你那天攪黃了試鏡,詹總對你很失望,要不是我保你,你現在早就坐冷板凳去了。」黃哥劈頭蓋臉地道,「你的合同到下個月月底為止。這段時間你還是得聽公司的安排。」
蘇含瑾敞開胸懷,迎接批評:「就知道黃哥疼我。」
黃哥做好了跟這個刺頭磨嘴皮的準備,結果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反倒有些拿不準了:「你這陣子在網上人氣不錯,《奔跑吧偶像》這期張睿上不了,缺個臨時替補的。你……」
「出場費多少?」蘇含瑾脫口而出。
「……」黃哥眯起眼,生出些老謀深算的表情,「虧待不了你。「
「那我去。」蘇含瑾毫不猶豫道,能賺一點是一點,離八十萬又近一步呢。
「不行。」徐蔚出聲。
黃哥和蘇含瑾都驚訝地看向他,徐蔚對黃哥道:「他受傷了,上不了。」
《奔跑吧偶像》屬於戶外競技類節目,嘉賓們又跑又鬧的,少不了體力對抗和下水的環節。
黃哥道:「傷成什麼樣兒了?」
蘇含瑾擼起袖子,露出的胳膊青紫斑駁,黃哥牙疼似的嘶了一聲:「怎麼打成這樣!」
蘇含瑾心中一動,飛快地看向黃哥。黃哥卻道:「當心點兒就成了,不影響上節目。」
「黃哥,他肩上也有傷。」徐蔚悶聲道。
「公司養他是為了掙錢的,不是讓他來養傷的。多嬌貴吶?」黃哥說著就來氣,數落起來,「試鏡試不上,節目又不上,你要上天?」
蘇含瑾琢磨著心事,沒出聲。
「我上。」徐蔚冷著臉,忽然道。
「你說什麼?」黃哥沒反應過來。徐蔚又重複了一遍,黃哥登時喜笑顏開:「早這麼開竅不就好了?你想上是吧?沒問題。其實上次你的表現就很好,是你非要上那什麼雨天音樂節……」
黃哥轉而跟徐蔚談起了《雨天音樂節》的事。徐蔚現在在網上的人氣很不錯,公司在給他接洽劇組,希望借著這波熱度打出知名度。
蘇含瑾先前還有些緊張,怕徐蔚沒頭沒腦地拒絕了。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天的話生效了,徐蔚的態度不錯,至少沒有表現出抵觸的情緒。黃哥很滿意,拍拍徐蔚的肩膀:「行,就這麼定了。你先出去吧。」
徐蔚出去之前,看了眼蘇含瑾,眼神里含著擔憂。蘇含瑾沖他一眨眼,示意自己沒事。
黃哥這回一改先前哄勸的姿態,往後靠在椅背上盯著蘇含瑾瞧:「肯上節目了。忽然開竅了?跟哥說說你的心路歷程。」
「您去問問高利貸不就清楚了?」蘇含瑾冷不丁一笑。他形容稚嫩,圓圓眼清凌凌的盯著人瞧,黃哥卻忽然有種被看穿了的冷意。
「咳。」黃哥握拳抵著嘴咳嗽兩聲,也沒有被拆穿的尷尬,苦口婆心:「早跟你說過,年輕人要聽勸。你的情況我最了解。你那時候急著用錢,是不是黃哥先預支了你十萬塊?你摸著良心說,黃哥對你怎麼樣?」
「黃哥對我好。」蘇含瑾棒讀。
黃哥嗤笑:「衛葭,做人呢不能只看眼前。眼下沈少看上你了,你以為自己抱上大腿了?那追在沈少後頭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聰明的,借了沈少的勢攀上去。那些哭著喊著玩兒感情的,到最後都讓自己給玩兒死了。」
\現在天降的機會落在你面前,你年輕漂亮,又有熱度,公司捧你,沈少再拉你一把。等張睿一走,你就是下一個一哥,還用得著吃了上頓愁下頓,天天讓高利貸追著砍?」
黃哥施展三寸不爛之舌,一副璀璨前景在蘇含瑾眼前緩緩鋪開。可惜蘇含瑾只聽見了那句「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沈千陽這個種馬形象跟他後來聽說的可是大相徑庭啊。
自從白月光死了,沈千陽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其他人。據說有人想討好他,找了小模特整成白月光的模樣送到他床上。隔天就傳出那倒霉蛋破產的消息,沈千陽更是將關於白月光的一切資料都銷毀了。
沈千陽的白月光一直是圈子裡的一個未解之謎,也深深地困擾著蘇含瑾。
妙啊!蘇含瑾握拳一錘掌心,他可以趁機弄清楚這個謎團了!
「是不是很激動?是不是很興奮?」黃哥煽動道,「衛葭,黃哥的眼力不會錯的,你絕對能紅。只要你簽了續約合同,黃哥做主,先支八十萬給你還了債,以後慢慢兒從你的勞務費里扣。」
那可真是天降的大餡餅啊。蘇含瑾帶著黃哥給他的合同出了辦公室。
星河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那八十萬等同於賣身契,簽約二十年,毀約金是十倍。
徐蔚看完合約皺了眉:「我簽的那份期限是十年。你是不是表現得太急切了,讓黃哥趁機抬高條件。」
「如果我沒猜錯,那群高利貸就是黃哥找來催債的。」蘇含瑾捧著盒牛奶喝,眼神里透著生死看淡,「他算準了我急著還錢。」
徐蔚替他分析利弊:簽約的好處是解了燃眉之急,以後是生是死就得賭了。紅了,跳槽解約都不難,但要是不紅,就只能任憑公司拿捏,慢慢地熬下去。
「這就像一場賭博。」蘇含瑾下了總結。
等等,賭……賭是來錢最快的方式!蘇含瑾猛地坐直了身體,「徐蔚,你那十萬塊還在嗎?借我一用!」
「我儘力了。」蘇含瑾面色沉靜,只是嗓子有點啞。
黃哥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別謙虛,哥對你有信心。你那演技可是全國人民都承認的……待會兒就出結果了,咱們等等。」
黃哥滿面春風遮不住,一支紅杏出牆來,恨不能在臉上寫著「我們是關係戶」,進進出出的面試者都對他們投來了鄙夷的目光。
蘇含瑾嫌氣悶,出去買了瓶水,就站在走廊上喝。
「你也是來面試的?」一個男生站到他身邊。
「嗯。」蘇含瑾看他一眼,頓時驚艷了。面前的人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半長的黑髮垂落在肩上,粉潤的唇上翹,唇角的酒窩含著蜜。
男生笑了下,不在意蘇含瑾態度冷淡,對他伸出手:「我叫左念秋。我在微博看見過你,你要紅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含瑾騰出手跟他握住:「我叫蘇……衛葭。」
蘇含瑾手上沾了水,把左念秋的手也沾濕了,趕緊鬆開手:「不好意思。」
左念秋噗嗤笑了,蘇含瑾也跟著笑起來,氣氛頓時熱絡不少。走廊里忽然一陣騷動,左念秋掏出紙巾分給蘇含瑾一張:「哎,選拔結果出來了。去看看,不知道我選上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