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麽事?」林勛沉聲問道,口氣十分凜冽。
於坤硬著頭皮說:「崔護崔大人來了,正在前院的浩瀾堂等您。」
「深更半夜,他來做什麽?」林勛皺眉。
「說是關於六皇子和陸大人遇刺的案子,要請您協助調查。」
【第四十五章夫妻和好如初】
浩瀾堂裡頭燈火通明,堂外守衛森嚴,透墨正在走來走去。
崔護的樣子一看就是來者不善,還帶了不少侍衛親軍步軍司的人。難道是六皇子的案子,查出了跟主子相關的線索?
可若是有風聲,玄隱應該會提前通知他才對啊。
林勛抄近路到了浩瀾堂,崔護正坐在堂上喝茶,他是個年近五旬的矮個子老頭,穿著深色的細布襴衫,國字臉,留著兩撇鬍子,眼睛極為精明。
他看見林勛走進來,連忙起身迎道:「侯爺,下官深夜來訪,實在是叨擾了。」
林勛微點頭,在上首的位子坐下來,「聽說崔大人是為了六皇子的事情來的?」
「正是。我們從其中一名刺客的身上發現了這個標誌,不知道侯爺可認得?」崔護把一張紙給林勛看。
林勛只掃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的親衛刻在手臂上的藍色火焰紋。原來,這就是陸雲昭留下來的後招。
林勛低頭喝了口茶,語氣如常,「崔大人不會僅憑這個東西,就認為是我要刺殺六皇子吧?這火焰紋雖然是我的親衛獨有的,但要偽造並不難。」
崔護把紙折起來放進袖子里,鄭重地說:「的確如此。只不過您跟陸大人是有些私人恩怨的吧?聽聞那日陸大人來侯府喝喜酒,侯爺怕他鬧事,還把他拒之門外,很多人都看見了。而且據說那些刺客的身手很好,放眼整個京城,可以明目張胆豢養私兵並且訓練有素的,除了您這兒也沒有別處了。」
林勛有私兵這件事被很多人忌憚,先前陸雲昭彈劾林勛的時候,也得到了崔護的回應。
就崔護所知,現在的這位侯爺夫人,原本應當與陸雲昭有婚約才對,京中早就傳遍了林勛奪人妻子的流言,只不過懾於勇冠侯府和林勛的威勢,不敢拿到明面上來講。
「所以,崔大人想如何?」林勛沉聲問道。
崔護只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若不是皇上下令要在十天內查明此案,他才不敢來惹這活閻王。他強自鎮定地說:「下官也是皇命在身,時間緊迫,想請侯爺回去錄一份口供,接受調查。侯爺應該不會為難下官吧?」
林勛靠在椅背上,沒有說話。崔護敢來,肯定是帶了人馬。他倒不是怕了崔護,而是這樣大半夜的動起手來,一則顯得他心虛,二則會嚇到府里的女眷。他諒崔護也不敢使什麽陰謀詭計。
外頭,於坤雙手攏在袖子里,對著夜色吸了吸鼻子,天漸漸冷了,身後的格子門緊閉,無人知道裡頭的人在談什麽。
透墨憂心忡忡,不斷在旁邊踱步,實在忍不住了就問於坤,「坤叔,要不要去給夫人和郡主說一聲?主子不會有事的吧?」
於坤的心裡也沒有底,朝堂上的事情太複雜,他掌管府中的家計往來已經十分勞心,再加上年歲漸長,在大事上還真的幫不了侯爺的忙,所幸侯爺打小也沒讓人操心過,一直順順噹噹,這次想必也不會有事。
格子門打開,崔護先走出來,林勛跟在他後面。
崔護躬身道:「下官在府門外等您。」然後就披上斗篷,步下台階離去了。
林勛叫下人取來斗篷,淡淡地說:「我出去一趟。已經晚了,先不要驚動福榮苑和夫人那邊。若是天亮我還沒回來,再告知她們。」
透墨和於坤面面相覷,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林勛沉默地系著斗篷,也不想多言。
透墨道:「主子,是不是有人陷害於您?要不要屬下去找陵王想想辦法……」
林勛抬手道:「不必。我能應付。」他這個舅父,現在是敵是友都不知道。
他保持中立,所以六皇子和太子的人共同把他推了出來,想看看他到底要站在哪一邊。他們以為他是個軍人,對朝堂爭鬥的事情並不擅長。
看來他還是小瞧了陸雲昭,從他棄館職走台諫並投靠六皇子開始,就選了一條十分冒進的路。這樣導致了原本勢微的六皇子在陸雲昭和陵王的暗中幫助之下,一下子有了跟太子抗衡的實力。
自己原本想走的仕途是,中規中矩地在地方歷練幾年,等到他們斗得差不多了,他再回來掌握權力。他要的,不過是那些紙上談兵的文官不要再對國家邊防的事情指手畫腳,他對誰當皇帝,真的沒有多大興趣。可現在看來,他們並不打算讓他如願。
既然如此,他們就各憑本事吧。
綺羅躺在床上,想著和林勛之間的事,一夜都沒有睡。她認床,而且侯府的環境很陌生,她尚且無法適應,可有他躺在身邊,就會覺得很心安。
如果是擱在前世,昨天的事情就算是被他罵一頓,她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可昨夜他不過表現了不信任,她就覺得生氣,甚至還跟他爭吵。
她明白,自己要的已不僅僅是陪伴在他身邊了。她要的更多,要他也喜歡她、信任她、全心全意地愛護她。她的確是自私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綺羅迫不及待地起床,喚寧溪進來。她想去找林勛,兩個人之中總有一個人要先低頭。他若是還生氣,大不了她撒嬌耍賴就是了。
寧溪進門卻說:「小姐,出事了。」
綺羅的眼皮一跳,「出了什麽事?」
「剛剛前院那邊傳來消息,透墨說,侯爺昨夜被侍御史崔護帶走了。至今未歸。郡主那邊也已經知道了,大家都很擔心。」寧溪沉重地說。
綺羅皺了皺眉頭,連忙梳洗好去了福榮苑。
羅氏、尹氏和林瑾都已經來了,大家的臉色並不好看,林瑾一直在輕聲安慰著嘉康郡主。
嘉康郡主看到綺羅來了,臉色更加難看,「昨夜侯爺被人帶走了,你竟一點都不知道?」
綺羅自知理虧,低著頭沒有說話。作為一個妻子,她的確失職了。可就她所知,他前世的仕途非常順利,從來沒有這種事發生,這一世究竟是怎麽了?難道是她影響了陸雲昭和葉季辰兩個人的命運,因此牽連到他?想到這裡,她心中更愧疚了。
「郡主,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羅氏擔心地問道。
林勛是整個侯府的頂樑柱,他出了事,侯府就像大廈將傾一樣,眾人心裡都沒有底了。
嘉康郡主現在也懶得追究綺羅的過失,吩咐寇嬤嬤找人去陵王那裡走一趟,問問究竟是什麽情況。崔護不過是一個侍御史,敢把林勛帶走,這背後肯定是有緣由的。崔護奉命調查趙霄和陸雲昭被行刺的事情,難道與這件事有關?
綺羅今日本來要去竹里館交畫稿,林勛也吩咐了府中上下,她去學藝,出門不要阻攔。她本來沒心情去了,可是每月的今天蘇從修好像都要去竹里館,如果能從他那裡知道一些事情,比她在家裡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地亂撞要好多了。
蘇從修雖然只是位居館職,但蘇家卻是在權力的核心,而且昨天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他都幫了她們。
綺羅打定主意,離開福榮苑後換了一套出門的行頭,乘著轎子去了竹里館。
施品如還在宮中沒有回來,婢女把她往外間的方向引,笑著說:「您今日來得正好,蘇公子要找一幅畫作,我們卻不知道夫人放在哪裡了,不如您幫幫忙?」
蘇從修果然在這裡。綺羅連忙點了點頭,
竹里館也有座書樓,不過沒有侯府的博雅書樓那麽大。蘇從修站在放畫的書架間,上下翻找,幾個婢女在他身邊幫忙。
他生得高大清瘦,渾身上下半點都不凌厲,反而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潤。
綺羅走過去行禮,叫了一聲,「師兄。」這裡閑雜人等太多,說話並不方便。
蘇從修回頭看她,輕輕一笑,「你來了。我在找一幅清蓮居士的閑情花鳥圖,你知道在哪裡嗎?」
綺羅愣了愣,那幅圖她臨摹過,好像是放在箭筒里的。她俯下身在箭筒裡頭翻找。
蘇從修則溫和地對婢女們說:「這裡有侯爺夫人幫忙就可以了,你們先各自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