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三回 石冢
倘若晴明他們沒有來的話,再等一兩個時辰,他們就會作為祭品被押到神社內獻祭給新神。當然,他們三人的計劃就是屆時逃脫,只是沒想到在那之前就被救了下來。
「阿青,你中毒了嗎?身上的傷怎麼樣了?」看青田坊一開始無恙的表情,陸生差點忘了剛剛在雜草上發現的血跡。
青田坊呆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那塊血跡,他擺了擺手解釋道「之前戰鬥的時候被一個陰陽師的用塗了毒的刀傷到了,是鴆的毒。」
「鴆!?」晴明驚愕的看著他「你確定你現在沒事?」
「沒事,黑這傢伙隨身帶著鴆大人的解藥呢,所以那毒並不需要擔心。」青田坊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說道。他皮糙肉厚,那陰陽師只是在他的手臂上劃了一下而已,毒一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鴆大人……」首無鬆了口氣「多虧了鴆大人的細心啊。」
鴆雖然身體虛弱,但常因擔憂陸生的安危而不顧危險跟隨陸生戰鬥,擔任著奴良組內的治療師一職,曾為了防止奴良組的成員在他自己不在的時候中毒,便給了幾人一份緊急的解藥。恰巧青田坊中毒的時候,黑田坊正帶著之前鴆給他的解藥。
「鴆……大人?」晴明有些不太明白了,怎麼『鴆』這種妖怪到他們口中成了『大人』。
「鴆大人是奴良組麾下鴆一派的首領,也是少主的義兄。」首無說道。
「原來是這樣。」這麼想來,陸生所在的奴良組還真是厲害啊。
面前是個開字神明鳥居,與後世常見的紅色鳥居不同,這個鳥居是最原始的黑木鳥居,鳥居的柱身上沾染著妖怪的鮮血,看起來格外『不倫不類』。
「鳥居上塗抹妖怪的鮮血,是逃避神明職責的一種辦法。」總是自稱自己是『佛門中人』的青田坊對於這類事情還是有些了解的。
「成為『神』之後都會被賦予一種職責,像是雨神,他需要滿足信徒們求雨的願望,農業之神需要滿足信徒們豐收的願望……信徒的信奉是這些神明得以存在的力量,而這些力量又是他們滿足信徒願望的憑藉,可這些人造神顯然自私的多。」青田坊冷哼一聲,對於那些沒什麼實力,卻想要貪圖神格與永生的自私的人類十分看不上。
「對了,你們也是從山路走過來的吧?那麼說,你們也發現那條路下的人骨了?」博雅沒有等他們回答,繼續說道「那些屍體都是這次事件的犧牲者。」
「我不知道這次事件的主導者是怎麼做到的,但是這座山已經徹徹底底成為了那傢伙的領地,包括山上的妖怪。」人類虔誠的祈禱聲從神社內傳出,加上博雅的那一席話,好一番諷刺。
周圍的惡念愈發濃郁,開字大門那兩根黑色的柱子上探出了無數只手,向他們伸來。
「嘖,被發現了嗎。」晴明從懷中拿出剛剛在村莊內收來的咒符,絲毫不浪費,手腕一甩,數十張咒符浮到了半空中,在他們的周圍圍成了一個圈,在『手』伸來的時候化為了火焰,纏住了那些有了自主意識的怪手。
「少主,您小心一些!」首無用黑弦翻了一個『降落傘』,七條血色的繩子從他的手指間射出,纏繞了畏的黑弦所到之處,那些詭異的手全部被切成了碎塊。源博雅拔出腰間的□□,一邊看著湊上來的手臂,一邊讚歎道「沒想到這位小友的實力也不簡單啊。」
就連博雅也不得不承認,陸生的幾個手下、除了納豆小僧之外實力都不弱,甚至至今為止他們可能還未展露出各自全部的能力。
「哼,風頭可不能光讓首無一個人搶走了啊,怎麼說小僧也是人稱『暗殺破戒僧』的天才暗殺師!」黑田坊一壓斗笠,拂袖間,銀針刺入了那一隻只的怪手上,使得這些怪手盡數腐爛。
「哼,如果不是這些東西都太小了,這裡也輪不到你來出頭,你這個破戒僧!」青田坊站在陸生和晴明的旁邊,偶爾捏碎一兩隻間隙伸來的手,其餘時間則是寸步不離的保護著陸生。
「晴明,這樣下去可不行。」陸生對著晴明說道,他們殺了這麼久,也沒見這些怪手數量少多少,繼續下去不過是浪費體力罷了。
晴明的雙手插在袖子內,目光卻放在了不知何時已經停止祈禱的神社內,那些衣衫襤褸的平民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解決著這些詭異的手,臉上既沒有恐懼也沒有興奮,反而顯得格外死氣沉沉。
陸生順著晴明的視線看去,也看到了這些人類。
他們之中,最令陸生在意的,是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小女孩,女孩扎著羊角辮,穿著破舊的、縫滿了補丁的麻布粗衣。本該嬰兒肥未褪的臉上瘦的緊貼顴骨。她的兩隻眼睛大小不一,左眼還是正常人的大小,右眼則如同『小燈籠』一般,令人心生不適。
「少主,這些人類已經沒有神智了。」青田坊側頭對著陸生道。陸生自然是發現了那些人類眼中的空洞,他抬頭看著天際,不知何時,夕陽已經漸漸降落。
「終於、能好好的活動一下身體了。」較之剛剛要成熟些的聲音從晴明的身旁響起,藉由夜晚的時間,終於能恢復妖怪形態的陸生說道,可不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沒有絲毫的笑意,一上來便拿出了用妖力凝聚而成的酒盤,用奧義·明鏡止水·櫻將那些礙事的怪手焚燒殆盡。
「呼……」博雅將□□重新插/入腰間,鬆了口氣「不愧是陸生,還是那麼強啊。」別的不說,這一招絕對是再省事不過了。
「現在放鬆還太早。」
首無已經可以判斷,人造神這種存在,不論是如今的平安時代還是在幾百年後的江戶時代,手段真的都大差不差。
顯然有這種想法的不僅僅只有他,黑田坊和青田坊也發現了。這種頗為熟悉的氛圍和氣息,噁心的邪念……
「你們遇到過這種情況嗎?」陸生微微昂頭,意旨那些神情詭異的平民,向首無他們詢問道。
「遇到過類似情況。」首無點了點頭,四處找著什麼,最終將視線停在了一個角落處,他伸手指著角落裡的一塊石頭「那是『石冢』。」
「石冢?那是什麼?」博雅皺眉問道。
晴明用扇子一砸手心,恍然道「原來是這樣!」
「晴明也知道了嗎?」陸生看向晴明,又看向了首無他們,等待著他們的解釋。
「聽首無提到『石冢』,便有所猜測了——這是個類似於生物鏈、或者說是,類似於一個體系過程的存在。」
晴明手用力攥著摺扇,力氣之大,讓摺扇吱呀作響。
「之前不是說過嗎,活人成為人造神需要一些血腥的儀式,那些泥土下的骸骨大抵就是儀式的犧牲品。在這個過程中很容易醞釀出惡意,就像是宮內卿府邸的事件……而這個石冢,則是起著『凈化』、或者說轉化惡意的能力。」
「石冢汲取著人們和亡靈們的怨念與惡念,使這些惡念轉變為新神的力量,無形中用這些惡念操控這些平民以及一些妖怪為他自己服務……這也是為什麼山內的妖怪、以及來這裡的陰陽師會這麼快『叛變』的原因。」是被這石冢內的惡念串改、影響了思維。
「就是這樣。」黑田坊點頭認同了晴明的猜測「當年,我們隨著二代目討伐人造神時,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那該怎麼解決?」博雅問道。
「殺掉新神!只要頭目死去,這些東西自然也就潰不成軍。」
聞言,陸生輕笑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趕快把那所謂的新神解決掉吧。」
「陸生,不要衝動。」晴明拉住了陸生的手臂「不要忘了這裡還有一個陰陽師。」
「你?」陸生下意識的反問道,不過馬上便明白了晴明指的是那個已經叛變了的陰陽師。
「我在周圍感覺到了式神的氣息。」此次前來,除了在他狩衣內安靜的當著一張紙人的朧車外,他沒有帶任何一位式神,自然而然,這式神應該就是那叛變了的、自己的前任同僚的式神了。
黑田坊手一抖,一個銀色短鏢從袖子內抖落到他的手心中,然後被他拋向了那幾個人類所在的位置,短鏢還未落地,便被不知從哪出現的黑色巨蟒一口吞了進去。
「……」
「這還真是……」
博雅拿過自己的弓箭,對準那條蛇的七寸虛射一箭,紅色的靈力構造而成的箭直接穿透了蛇身,隨著一陣淡淡的霧氣散去,箭頭插穿了一張寫有一個名字的藍色咒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