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回 返程

神社的開字鳥居大門處,不知何時被黑色粘稠的『屏障』填滿，屏障彷彿有生命力一般,像生物的肚皮一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不僅是那裡,神社內所有的門、窗，甚至是一些縫隙和不過手指粗細的洞都被『屏障』填補。

黑壓壓的『烏雲』將他們頭頂的亮光遮掩,抬頭看去，是烏壓壓的一片數也數不清的妖怪。

這些妖怪與那裡的人類一樣，眼神空洞，一看就是被石冢操/控了。

「我在那些人類的後面建築內看到了人影。」陸生說道「應該是那什麼新神吧,那傢伙交給我來解決,這些妖怪就交給你們了。」

「我和你一起去。」晴明說道。

陸生點了點頭,斬殺了撲上來的一隻妖怪,和晴明向那幾個人類所在的方向跑去。這些平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跑近。

陸生的視線在那個女孩的身上又停頓了幾秒，便用插/在刀鞘內的瀰瀰切丸將站在那裡的平民抵開。

和晴明站在了門前,縫隙中的黑色屏障仍在像呼吸一般起伏著，陸生嘗試過推門,但可惜,那屏障很是牢固,怎麼也撐不開。

無奈之下,他看向了晴明,一邊向旁邊撤了一步,示意他『看你的了』。晴明瞥了一眼他,輕笑一聲,拿著扇子輕輕一敲門縫，黑色的屏障便從中間斷開，門也順勢敞了開來。

沒想到讓自己吃癟的屏障竟然被晴明輕輕一敲就解決的陸生俊美的臉上尷尬的神情一閃而過。

「去開路吧，三代目。」晴明學著剛剛陸生那樣，向旁邊撤了一步，示意他進去打頭。

「當然。」陸生伸腳一踹，將半掩的門直接踹開，裡面一片陰暗，雖然不影響陸生的視線，但為了晴明，陸生隨手招了幾個鬼火出來，讓這些鬼火飄到房間的各個角落，照亮房間。

房間的每個角落處都飄了一個鬼火在那裡，使黑暗無處遁逃，也使得那大腹便便，連最大號衣服都幾乎快要撐開的男人抱頭撅腚的醜態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他們眼前。

「……」看著對著自己，因身體的顫抖而不斷抖動的屁股，陸生下意識的捂住了臉「……矜持點。」

晴明微妙的看了一眼陸生，然後用摺扇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就是這傢伙，那所謂的人造新神。」

「不、不要殺我！不、不……別殺我！！」聽到晴明的話，那人抖動的愈發頻繁了，聲音中儘是驚懼抽噎。

「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吧？」陸生將手放下，臉色稍沉道。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那人猛的抬起頭來，看著陸生驚慌的搖著頭道。

「埋在路上的骸骨，那些□□/控的人類與妖怪，真的不是你做的？」陸生皺眉看著面前這個顯然已經有了神格的人類。

「是的，真的不是我做的！！」聽到了陸生的質問，這將近四百斤的男人彷彿看到了希望一般，字正圓腔，義正言辭道。

「陸生，小心有詐。」晴明看著男人的灰藍色眼眸中儘是冰冷。

近四百斤的男人臉上涕淚縱橫「請兩位大人千萬不要誤會，我真的沒有做這些事情，都是、都輸我體內的妖怪用我的身體做的！！」

「我醒來后就發現事情已經這樣了，請兩位大人們相信我啊！我真的沒有——」話還未說完，陸生的刀已經將他從腰部砍成了兩半。

「我看起來就這麼好說話嗎？」陸生輕笑道，一甩刀上的血漬。

「你該問，你看起來就這麼好騙嗎。」晴明看著地上的那句屍體，眼中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我還以為，你會聽信他的話的。」

陸生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想那麼多，只要他有罪，為了更多人的利益與存活，他就必須要死。……況且，有沒有被妖怪附身，這一點我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沒想到會聽到陸生這麼說的晴明微微張大了眼睛，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輕笑「雖然沒有妖怪附在他的身上，可他的所作所為，早已讓妖怪都望塵莫及。」

「……說的也是。」

從房間里走出去，外面的石冢從頂部開始裂開，黑色的氣體從裡面溢出，然後迅速的注入那些人類和妖怪的體內。

「……嗯？老子怎麼在這裡？」

「怎麼回事……啊啊！！妖、妖怪！！」妖怪疑惑不解的聲音，人類的驚慌恐懼的聲音交織，一時間，死氣沉沉的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源博雅放出靈力波動，震懾住那些不足掛齒的小妖怪們，一邊揚聲說道「你們被新神所控，如今新神已死，你們立刻離開這裡！」帶著靈力的震懾瞬間嚇跑了外厲內荏的妖怪們，剩下的那些人類一開始還未曾反應過來，但馬上便相互擁擠著也逃離了這裡。

不過他們顯然不是因博雅的話，而純粹是被那些妖怪們嚇跑的。

「這樣就結束了吧？」博雅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一邊看向了對這種事的處理顯然有不少經驗的奴良組三個妖怪。青田坊點了點頭「都解決了。」

「那我們回去吧。」博雅鬆了口氣的樣子，近四天沒有見到神樂的他現在只想趕快回家，也不知道神樂想他沒有……回去的時候去東市再買點她喜歡的點心吧。

「陸生？」跟著他們走了幾步，晴明才發現陸生還站在原地沒有跟來「怎麼了？」其他人也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陸生。

「那個小女孩。」陸生微微抬頭，示意他們看那個蹲在蜿蜒山路的中間，用一塊頭骨碎片挖著土的女孩。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女孩抬起頭來，用大小不一的眼睛看著他們。

「那是顆妖怪的眼睛。」首無沉聲道「那個女孩體內潛伏著一隻妖怪。」

「是被附身了嗎？」聞言，博雅也不再著急回去了，皺眉詢問道。

首無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但與其說是附身，不如說是……共生。有妖怪與她共用著一個身體。」

「走吧。」晴明說道「那妖怪已經與這個人類孩子成為一體了，不可能分開的。」

「什麼意思……」

「那個女孩，除了外表仍是人類的軀殼外，其餘部分均已被妖怪填補。」是以，她體內的妖怪在支撐著她的生命。晴明嘆息道。

「是這樣嗎……」陸生看著那個女孩又默不作聲的埋頭挖著山路上的骸骨，如水晶般的猩紅色雙眸中褪去了悵然與遲疑，他走到女孩的身旁，蹲下了身子。

「你要跟著我離開這裡嗎？」

「少主……」短暫的呆愣過後，首無不禁露出了一抹無奈，卻又帶著幾分自豪驕傲的笑容。

女孩用那一大一小的眼睛看著他，看了很久，才慢悠悠的搖了搖頭，然後埋頭繼續做著自己的『工作』。

「是嗎……」陸生沒有再多說什麼，起身向晴明他們走了過來「我們回去吧。」

「就這麼走了？」博雅驚訝的看著陸生「不多說幾句？」

「不了，」陸生看了一眼那個女孩，輕笑道「比起跟我們離開，她更想要呆在這裡。」妖怪與人類是不同的，有時候，只有妖怪才能看得懂妖怪，陸生在女孩的眼中看到了她的堅持，她想要留在這裡、守在這裡，直到她的肉體腐爛為止。

朧車向返程的方向駛去，和歌山那片埋葬了數不清得骸骨與怨靈的山路與他們漸行漸遠，女孩蹲在地上的身影也早已無法看清。

一直從朧車內鳥瞰下面景色的陸生看到了並不算陌生的一個村落「晴明，博雅！下面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居住的那個村落吧！」

晴明拂開車簾，向下看了一眼，的確是。

晴明看了一眼不知何時恢復了人類形態，正繪聲繪色得向首無他們講著他們初遇時發生的事件的陸生，又轉頭看向了下面那村莊。

「晴明，那黑盒子是突然出現在我枕頭邊上的的嗎？」不知何時，陸生已經開始向首無他們說起黑盒子的來歷了。

「嗯，我那天起床的時候，就看到黑盒子已經待在你枕頭邊上了。」晴明將挑起車簾的手放下，一邊回答著陸生的問題。

車簾落下后，在慣性的作用下搖曳蕩漾著，最終化為平靜，靜靜地當著一張普普通通的簾幕。

朧車的下面，那村落內的早已沒了人氣，地上、房壁上猩紅色的血跡四處都是，屋內一片凌亂，到處都是被打翻的碗筷與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木質傢具。

村莊內也是一片死氣沉沉……

晴明看著笑著和如同家人般存在的部下們聊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每一個細節的陸生，最終還是沒有把下面那殘酷的現實告訴他。

山路被她挖的到處都坑坑窪窪的，她骨瘦如柴的小手上早已沾滿泥土和細小的傷口，將最後一個頭骨挖了出來，女孩仔細的數著堆積、早已堆成了『小山丘』的頭骨，一個又一個得，仔細的數著……

「472個、473個……一共474個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