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回 奴良宅

那天之後,晴明在貴族之中愈發受推崇,據博雅所說，天皇在朝會上也重點讚賞了一番晴明。貴族間已經口傳，天皇有意讓晴明擔任陰陽頭一職。雖然外界都在傳,說：即將直上青雲的安倍晴明近幾日做夢都會笑醒。

但事實上,在陸生看來晴明的心情比之前都要差得多。除了吃飯外，整日呆在書房內,就算來客人了也絕對不見,就連陸生,也只能在每日的用餐時間才能看到他。

源博雅再次來到安倍府邸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陸生一個人可憐兮兮的坐在矮桌前獨自飲酒。

「晴明還沒出來？」

他一邁自己的大長腿，完全無視了自己身上寬大的狩衣，邁過矮桌坐在了陸生的對面：「看你這麼可憐的模樣,我就陪陪你吧。」

陸生抬頭看了他一眼，伸手為他翻過一個杯子,倒滿了酒「晴明那樣真的沒問題嗎？」

「例行厭世而已。」博雅早已習慣了晴明這般「那傢伙每次遇到『糟糕』的事件都會陷入一段時間的低迷狀態。」

糟糕的事件嗎……

「對了,黑田坊他們呢？」說起來，他有段時間沒有見到他們了。說著,博雅探頭看了一眼寂靜無人的庭院。

「不知道。」陸生向來不喜歡過問他們的去向，在現代如此,來到平安時代也依舊如此。反正以他們的實力，一般也沒有人類和妖怪敢招惹他們。

「你這個『少主』當的可不稱職啊。」博雅調侃道,到沒什麼惡意。

「那怎樣才算稱職呢？」陸生剛想為自己倒滿清酒,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喝完了一壺,而桌子上還帶著些熱氣的清酒是童女剛剛端來的。

他將酒壺推向了博雅，自己將旁邊的茶壺拿了過來，給自己倒了杯茶「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要醉了。」

他的酒量還沒好到千杯不醉，自然不能再喝了。

「吶，一直沒問過你。」博雅順勢將酒壺拿到自己跟前來「突然來到這個陌生時代，你沒有不安過嗎？」

「怎麼可能沒有。」陸生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苦笑一聲「我是統領，肩負著整個組的部下的安危，雖然奴良組的確餘威仍在，但不免會多想吧。」

「而且，」陸生轉頭看著庭院內的櫻花樹，透過它，想起了家中那與之清純嬌嫩截然相反的妖艷櫻花「來到這個時代這麼久了，多少有些想念那個時代吧。」

一直站在家中默默等待著他回家的媽媽也好，一直擔任父親的角色教導著他的爺爺也好，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邊，包容著他所有的任性的妖怪們也好，還有接受了他妖怪身份的清繼他們也好，他們都是他無法剪斷、也不能剪斷的羈絆。

「我，一定要回去。」最後那句話，彷彿是喃喃自語，卻又帶著一股堅定。

博雅下意識的摸著圓滑的酒盅，圓潤帶著些酒溫的手感讓他微微回神「這個時代的確不是一個好去處。」

「晴明大人，您終於出來了！」小白歡脫雀躍的聲音即使隔著一個走廊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終於肯出來了。」博雅笑道。

「是啊。」陸生點頭贊成道。能在用餐時間之外離開書房，還真是個大進步。

晴明走到矮桌旁坐下「一直呆在書房裡也太悶了些。」他伸手翻過一個酒盅，看了一眼陸生和博雅手邊的茶壺和酒壺，調侃道「怎麼一個喝茶一個喝酒呢？」

「我已經喝了不少了，再喝就要醉了。」陸生給晴明倒了一杯茶「晴明你就陪我喝茶吧。」

「也好。」晴明點了點頭，似乎是覺得光喝茶無聊了些，便對著博雅說道:

「這兩天京都內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作為安倍府邸內唯一不宅的人，平日上朝或是同其他貴族相處，都讓博雅能第一時間得知京都內發生的奇聞趣事。

晴明的詢問讓博雅陷入了短暫的思考「好像是有……」

「今年不是凶年嘛，天色一直都不怎麼好，但上面的意思是今年正月的節要大辦，衝掉晦氣。」

「這很正常吧。」

「你想的太美好了。」博雅看著陸生，無奈的搖了搖頭「明天是正月初一，各家都會在家內祈福，倒不會有什麼事，再過幾天，京都內徹底熱鬧起來的時候，就會吸引不少魑魅魍魎。」

「倘若宮內發生了什麼事，那就更免不了晴明的一番勞累了。」

說著，博雅滿是憐憫的看了晴明一眼，幾乎可以預想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晴明的繁忙了。

「……真的嗎？」陸生驚訝的看向晴明「不是還有陰陽寮嗎？」

「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是推崇實力強大的陰陽師，陰陽寮內除了陰陽頭道尊外，就只有晴明的實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再加上最近晴明又解決了這麼多事情，如今在貴族中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陰陽師了。」

但晴明一點也看不出高興來，不如說，他的心情更差了「這可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買賣。」

關於道尊，陸生雖然沒見過，卻也不陌生了。

道尊是陰陽寮如今的陰陽頭，按博雅所說，這道尊的陰陽術修為雖然比不上晴明，卻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陰陽師。可惜人太過於心高氣傲，嫉妒著晴明的天賦，久而久之也就開始針對晴明了。

「在想什麼？」晴明看著明顯在愣神的陸生，好奇道。

「那個陰陽頭。」陸生順口說道，反應過來后，出口解釋道「那陰陽頭的人緣不太好嗎？」

「陰陽師的人緣都不好。」博雅搖了搖手中的酒壺，聽著裡面的聲音，還有一小半「不過比起平時刻意降低存在感，也不惹事的晴明，道尊那傢伙整天在殿前伺候著，又因為心高氣傲，所以在貴族內人緣很差。」

在這個時代中，陰陽師是被人類依賴又恐懼著的。越是強大又負有盛名的陰陽師，他們便越被貴族所忌憚。

綾女端著茶壺和酒壺無聲的走了過來，沒有打擾他們的聊天，而是安靜的將他們喝完的茶壺、酒壺替換下來。

「晴明大人，小白做了很多壽司。」綾女下去后沒多久，小白帶著四個舉著壽司的紙人頗為興奮的走了過來，尾巴一直搖晃著，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小白搖著尾巴坐在了陸生的身邊，說來也是奇怪，作為晴明的式神，平時小白也經常圍著晴明轉，張口閉口的『晴明大人』，可大多時候他卻不會與晴明太過接近。

「哦，那我們的午飯有著落了！」神樂不在，博雅便一切從簡了。

「納豆小僧他們呢？」小白仰頭詢問著坐在自己旁邊的陸生，今天他一天都沒看到納豆小僧他們啊，多少有些寂寞。

「不知道，可能是跟阿青他們出去了吧。」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幹什麼啊……

「是嗎……」小白低下頭，嘆了口氣「壽司小白還做了他們的份啊。」他們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嘛，他們肯定會回來的。」陸生安慰道。

也許是作為他們的少主特有的號召力，他的話音剛落，小白便揚起鼻子仔細得嗅了嗅，然後瞬間抬頭道「他們回來了！」

對於小白的嗅覺十分信賴的陸生沒有懷疑它的話，何況他已經聽到了阿青和黑吵吵鬧鬧的聲音了。

「少主，我們回來了！」從小路來到庭院，坐在緣側的陸生才看到他們此時的狀態。首無還好，身上的還很整潔，但青田坊和黑田坊身上卻儘是些灰塵污漬，頭髮凌亂，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是在哪個亢角里滾過一邊。

「你們到底幹什麼去了……？」

青田坊似乎很興奮的樣子，上揚得嘴角根本壓不下去「少主！我們今天去收拾新房了！」

新房？

「什麼新房？」不只是陸生，就連晴明和博雅也是滿臉疑惑。

「是這樣的……」首無為他們解釋道「之前我們外出的時候，順手救了一個人類貴族，那人類貴族為了表達感謝，便送給了我們一棟府宅——」

啥？送了一棟府宅！？

「是座鬼宅，已經被妖怪鳩佔鵲巢了。不過都是些小妖怪，我們過去后，他們就全都逃走了。」黑田坊似乎看出了陸生想法，解釋道。

「是、是這樣嗎……」

「因為府宅意外的風景不錯，所以我們就打掃了一下，打算用它來做奴良組的府邸，過兩天我們就能全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