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萬玩家堆素素

在一個遙遠而又相似的世界中，某個網路遊戲裡面，正如火如荼地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行動。

行動代號：十萬玩家堆素素。

第一步：兩支千人隊拖延守護琉璃仙境的兩門童，同時也是素還真之開山大徒弟、二徒弟，小金剛與小玄元。

實行狀況：完成。

第二步：由持有道具『素還真的信賴』的百人嚮導，帶領各路人馬，消耗信賴點，突破琉璃仙境的防守陣圖。並確保後續人馬得以持續，並順利通過陣圖。

實行狀況：七成，剩餘隊伍陸續集結中。琉璃仙境各陣法樞紐亦被壓制中。

第三步：堆殺眼前終極大BOSS，一代神人清香白蓮素還真。

實行狀況：還未展開。

琉璃仙境不愧為中原武林氣脈關鍵處，不但護持其主穩居五方主星之中麒麟的位置，就景而言是依山而立，秀於群峰之中，險崖傍水，傲骨風範不言而喻。未見奇花瑤草之流，數株白菊，憑籬綻放，老樹盤根錯結，蔭披畝許，園林怡然，古樸自得。此境主人正坐於露台之上，煮茶淺啜，言笑自在。一派溫文儒雅，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的霹靂布袋戲第一男主角，從戲偶變化成為遊戲中模擬人的模樣，依舊不改其超凡脫俗的氣質。蓮花冠，一字簪，雪般的銀絲，紫綢的劍囊。讓人忘了眼前不過一介NPC之流，專供玩家凌虐處置的。正如戲中個性，高深莫測，莫測高深呀。但是，那對帶勾角的眉毛，以真人的造型來說，實在有些可笑。不過素素迷們都說，那就是素還真呀。

臨時搭起的點將台上，站著的是這回行動的策劃者，也是『苦境』中，最為強大的玩家組織的領導者，我……的金主的老闆的老闆的頂頭上司的大老闆：一劍文名三少爺。聽說現實中是個二世祖，不過手底下真有幾分本事。像這回十萬玩家堆素素的行動，號稱十萬人，事實上也有了七八萬人參與。絕大多數是賣這位大老闆的面子，而來湊腳的玩家組織，或是遊民散戶。當然，允諾下的報酬可也不少。

而我，也正是人稱的職業玩家。但可不是那種專門打寶、沖級，倒賣神器的那等高級人才。而是當有公子哥兒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時，咱家便來客串一下流氓地痞；有老闆要來殺BOSS時，別人大聲喊沖，咱家則是沖第一，當個盡責炮灰的那種人；閑閑沒事情的時候，則專心打怪賺銀兩，上繳給那些金主，換點現實中使得上的小額鈔票。所以又有人稱呼我們作打錢工，也就是勞動階層的骨幹，說得就是像咱家這種人才。

有人出了不錯的價格，要堆殺『苦境』的終極NPC，自然少不了我這種層級的玩家。要不然，那位闊少要怎麼撐場面。

雖然還想再廢話幾句，但是人家大老闆已經在揮旗了。快要飽和的琉璃仙境場景，已經塞不進更多的人馬，必須要有人開始犧牲，消磨掉素還真的氣力，才能讓後續的人馬進入琉璃仙境。當然死掉的人可不是沒事情，雖然爆掉身上所有道具、裝備，但是只損失10%經驗值的弟兄，必須要從翠環山下，距離琉璃仙境最近的復活點，再次趕來這個血腥戰場，繼續拿經驗值去堆素素。所以每個人幾乎都是赤手空拳，上前放個技能武功，就給素還真一個拂塵或是一掌，送回去復活了。只是要輪到我去送死，好象還有一小段時間。畢竟人太多了，要排隊進琉璃仙境的主建築物，再衝到素還真面前施展功夫，好象還得再死上個上萬人，才輪得到我的梯隊。

不得不說起這個素還真。中原正道之首，卻是身無組織，不帶領一兵一卒的硬角色。整個琉璃仙境就只有他，跟守門的兩個徒弟。不像人家魔界組織，或是北辰皇城、傲刀天下、魔劍道、妖刀界、儒釋道三教各處據點，正港的千軍萬馬在其中。但不少有名有姓的劇情NPC，都是有根據地而獨居的，一間草茅、一座孤亭，如此寥寥三數人守著一塊寶地，也有可能是塊破地。像這位清香白蓮素還真，就是不愛招些妖道角，買些便宜馬的高人。

開服將滿半年，玩家們對於NPC的無所作為，已經無奈到了一個極限。雖然有領主模式、創立組織模式與軍團模式可以拚命，還有獨立於霹靂世界之外的博奕模式，但玩家們還是以最基本的冒險模式為主。這當中除了賺取NPC的信賴點，好學習其獨門的武功之外，就是在極少數刷新敵對勢力的地方，打打敵人，獲取經驗值。『苦境』中，可沒有什麼大量真實意義上的怪，或是野外BOSS，更沒有所謂的PK、紅名等等的玩家防護措施。投身入武林正道的玩家，自然是殺魔兵鬼卒，以及成為反派勢力的其它玩家；反之則是屠殺名門正派。殺怪，可以得到經驗值，但是怪的產量實在不多，獎勵更算不上豐厚，最多用作NPC們發放任務的目標怪，譬如殺二十個魔兵前來回報之類，或是給我這種職業玩家當作固定收入的。想要有所提升，勢必不能待在怪區努力。而殺人，也可以得到經驗值，且玩家還是殺之不盡的那種，正是把鬥爭的意義發揮到極致。另一方面『苦境』中，真正有價值的寶物並不多，所以死了就全爆，對於冒險類玩家的損失也不算大，而殺人越貨的情形也就愈少。當然，榜上有排名的寶物，幾乎在其它遊戲中都是屬於神器級別的地位。擁有者不見得會帶在身上，帶在身上的也不見得會是小人物，總之懷璧其罪的道理，在『苦境』中更是被徹底貫徹。

只是玩家們除了殺些練功用的NPC外，就是互相PK，組織、幫會自然是攻來打去，玩不出什麼新意來。雖然說整體玩家層級還不高，但以霹靂戲偶為號召的動力，快要被消耗殆盡。儘管能夠看到真人版的霹靂角色，當然也有人執著開啟戲偶模式，看著一群戲偶夾雜著真人，這樣的吸引力已逐漸退去，更何況是因為其它理由而進入遊戲的玩家們。所以要玩就玩大的，也就有像這位三少爺一樣，打起一些超級NPC的念頭。只是還沒有人具體行動，三少爺在全伺服器里打了個先鋒，在官方論壇上掀起一陣騷動。畢竟人家一開涮，就是霹靂兩大男主角之一的清香白蓮素還真。當然這在論壇上也引起素粉們的不滿，甚至集結人馬來擾亂行動者有之。但那沒有組織性的相對下零散人馬，怎會是十萬玩家的對手。人群的力量是龐大的，雖然遊戲中不能夠吐口水，但是可以放武功技能。一人一招，也就差不多了。

喔，快輪到我送死了。是要用基礎劍法，還是用基礎掌法好呢？反正死了之後，東西都會爆光。這回上琉璃仙境，帶著的不過是把最基本的破劍，戳他一下也好。至少能跟找我來的那位大金主說，俺也是戳到素還真一下的人才。

只是鳥語花香的環境，突然由琉璃仙境的場景特殊配樂，一換改成了素還真武戲，這也代表了這位一代神人開始認真。然而群眾的力量是龐大的，遊戲中沒有堆不死的BOSS，只有殺不盡的玩家。在我被人潮擠進屋裡，配樂又再一次轉換，甚至連燈光場景都主動配合。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黑暗的場景中背著燈光出現，一副刀劍並列的布鞘。轉身甩袍，果不其然，披肩的白髮飄飄，臉上英雄疤述說著這人慣戰沙場，把出生入死當成家常便飯一樣，刀狂劍痴葉小釵出現在琉璃仙境的一角。那傢伙在遊戲中可是被設定在菩提界須彌山中，跟四蓮法座一同修行的呀。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來不及確認葉小釵是否真的是葉小釵，俺已經給人群擠到素還真前面，一掌轟去復活了。

……我的戳素大業。

看著無數玩家不斷從身旁出現，就可以知道現在NPC跟玩家之間的差距有多大。除了人海戰術之外，根本沒有彌補這段空缺的方法。俺也認份，自然知道老闆花的銀子，可不是要俺死上一次兩次而已。說起這『苦境』，大家最不怕的就是死，最怕的就是帶著一堆寶貝道具、裝備死，因為一死就全爆，所以每個人幾乎都會練上掌法、拳法，或是腿法來作為走跳江湖的主要本錢。儘管武器的加成是可觀的，最差的爛菜刀也能加個一成；即便一把破爛短劍，使用得好，都能夠戳出個一擊必殺來，直接秒殺對手。但開頭就知道是堆殺BOSS，而面對這種有名的NPC，除非劍法技能練至相近的程度，至少要有對手的七成功力，或是練就相克制的武功，否則是產生不出一擊必殺的效果。自然，大家都是赤手空拳來，赤手空拳去，復活了再戰也比較沒有心病。練級不難，難的是拿到好寶貝又能長久。

倒是剛復活出來的玩家，一個個都在仰天大喊，諸如：「我怎麼被劍君十二恨宰了。」

「可惡，死在狂龍八斬法的廬山不動一劍痕底下。亂世狂刀要殺，也不會用新一點的招式嘛。死得太沒價值了。」

「三傳人全部出現了。葉小釵不在菩提界，狂刀不待楓橋，劍君也沒在耆老迷，全部來到琉璃仙境了。」

「照這情況看來，做颱風的機率很大。」

囔歸囔，大家還是往琉璃仙境沖。先不說能分到什麼好處，難得一次的武林盛會，參與其中的玩家怎會中途離席。我自然繼續往翠環山上沖。戳素大業尚未成功，霹靂同志仍需努力。不斷地跑上山，不斷地死下山，就是我接下來做的事情。

也不知死了幾回，但我還是很努力地跑，可惜輕身功夫不好的俺，老是給其它更瘋狂的玩家超前。幸好我也不急著送死，酬勞的義務有盡到就好，沒必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是諸葛丞相的事，不是我這類庸庸碌碌之輩的事。

一個遊戲日經過，早沒心情計算死過幾次，我又衝到琉璃仙境門口，這時頂住小金剛與小玄元的玩家變多了，不過增加的人數大多堆在小金剛身上，可見素還真的兩個徒弟也是有資質之分的。雖然事後才知道，這時的小金剛也還不算人品完全爆發的境界。看守陣圖的弟兄頗為盡心儘力，耐心地指示每一個進入守境迷陣的玩家，以期眾人用最快的速度通過迷陣。而剛踏出陣圖，進入琉璃仙境那化為戰場的主要場景，就是那麼剛剛好，我又聽到配樂的更換，空中傳來多人齊誦的詩號聲：「道臨天下化萬物，佛慈照世渡眾生，儒暉千古傳薪火，三教同心天地行。」

之後一個雄渾厚實的聲響，蓋過場中的廝殺。「大哥呀，吾青陽子來助你了。」

話聲方停，東側天空落下一陣急雨般的暗器，劈劈啪啪，威勢浩大。當場無數玩家化光而去，包圍琉璃仙境的人海露出一大塊空地來。

立刻就有熟悉霹靂的玩家大喊：「靠！合修會的千子彈。」

「快呀，頂住青陽子的增援！」

「素還真敗相已露，蓮花冠都被打掉了。兄弟們，再撐一下就好。」

站在點將台上的三少爺，立刻指揮人手頂住合修會來援的大批人手，尤其是以青陽子為首的數個有名有姓的A級人物與B級人物NPC。附帶一提：遊戲中NPC角色分三等，ABC三級。A級者乃是在劇集中有獨立屬性，當然包括主角檔的人物；B級者則是屬於組織的部屬之流，給人打下手的；C級者就是劇集中連姓名都沒有，以『妖道角』統稱的NPC人物，但在遊戲中，妖道角們也有姓名、傳記等等。這都是針對玩家在觀看NPC介紹中的一個區別方式。在『苦境』的世界中，NPC們並沒有被分級的自覺。因為就強弱上來說，三個等級並沒有嚴格的界限，譬如異度魔界先鋒大將、魔界戰神──吞佛童子就是屬於B級人物，但這傢伙的戰力可是大多數A級人物都扛不下來的。

話說回琉璃仙境，如今是變相再起！住在翠環山下深潭，與琉璃仙境上下對望的慕少艾也到山上來了。旋空騰身，口誦：「少年無端愛風流，老來賦閑萬事休。萬丈動名孤身外，百世經緯一樽中。」長眉、銀髮，左眼眼角一點刺青，幽默風趣的藥師神醫以他一貫的口頭禪起頭：「呼呼，素還真，我清楚你現在很想溜到琉璃仙境之下，找我救命。既然心有所念，我便當作過去的誓言已應，先一步上來助你了。之後自然重新較量，再一次決定琉璃仙境歸屬。掃蕩這群平庸之才，算我一份。」

被一個NPC說是平庸之才，可有不少自命高人一等的人士無法忍耐。還未等三少爺下達指示，距離慕少艾最近的一伙人，立刻轉移目標。也不排隊進琉璃仙境主建築了，一心一意要看這個神醫有沒有辦法醫活自己。只是這群只玩遊戲，不看布袋戲的傢伙不曉得，這位神醫殺人也很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