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琉璃仙境之上

配樂驟止，現場只有一片玩家們賣力的廝殺聲響，霎時空中傳來三個宏亮聲音。

「三尺秋水塵不染，天下無雙。」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疏樓更迭，龍麟不減風采。」

雖不是完整詩號，底下玩家早已炸鍋了，尤其那第三個聲響的儒家口音。三教鼎峰的人氣之旺，可遠遠超過三傳人，除了刀狂劍痴葉小釵還穩坐人氣王寶座外，劍君、狂刀已不如這三位先天的超人氣聲勢。平常時難得見上一個，畢竟儒門天下雖然好進，但要見到疏樓龍宿可沒那麼輕易，現今玩家最多見到儒門天下的知客儒生而已。運氣好些，並努力刷儒門天下的信賴點，倒是可以見到教母秋庭午月楚君儀。豁然之境可就真沒那麼容易進入了，劍子仙跡長年以訪友為由，拒玩家於門外。網路論壇上最常見的模式為：玩家持名帖到訪豁然之境，這時一個白髮白衣，身背古塵劍，手持拂塵的先天高人徐步走出，說：「劍子仙跡已出外訪友了，客人改日再來。」若玩家點破迎門的NPC，就是劍子仙跡本人，他就會說：「哎呀，吾這不是去了嘛。」說著光芒一閃，他老人家就用超極速的輕功溜掉了。根據網路論壇的訊息，還沒有人得到過第三句話。而佛劍分說不失其聖行者的的稱號，雖屬神淵佛鏡這個釋門組織，屬於天佛尊之下，本身也有不解岩這個根據地，卻常常在武林走動，做個行腳僧，落個行蹤不明的評語。如此三人，被論壇上評為最難見面的三大人氣王，這下一次全都出現了，玩家還不鬧呀。只是說，對方不是來放任務的……而是來貫徹『斬無私』三個字的。而我，很榮幸地給佛牒送去復活了。只是自己的罪業值沒有什麼下降，反而因為參與琉璃仙境的進攻而上升，讓我有點懷疑『斬業非斬人』的口號是不是正確。

勞碌命呀。又得從翠環山腳跑上去。

只是跑到半路，原本沒有音樂，只有鳥語聲的背景音，突然有數個女合聲高唱。曲調慷慨有力，使人聽了為之振奮。再加上一陣馬匹的踢踏聲響，我很自然地回頭看去。畢竟『馬』，乃至於騎術的技能，在遊戲中可是少之又少。能夠騎著馬的玩家，當然會得到我這種小人物的側目。而這種出場還帶主題曲，也就是騎著馬的NPC，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但這匹馬，居然是一匹骷髏馬。沒有騎乘者，倒是拉著一輛破篷車。所經之處的景象，猶如看到鋼彈武鬥傳的動畫，那超級誇張的超級霸王電影彈，無數玩家化光而去。要是被直接衝撞，或是輾過去都還有話講，但距離賓士而來的篷車之側有數丈遠，依然讓玩家造成立即死亡的傷害。使得一台小小雙輪馬車，破壞力好似戰車連並排推進，一次清出數十公尺寬的空地，這簡直就是BUG下才會出現的威力。還在想這應該是NPC的傢伙到底是誰，旁邊立刻有人解答：

「快走呀，幽靈馬車來了！」

「為什麼黑白郎君也出現了，那傢伙跟素還真有什麼關係？」

聽著無數死亡前的慘嚎，我頓時明白一件事：死的不冤枉呀。人家可是黑白郎君吶，超級偶像中的超級偶像。雖然距離我開始看布袋戲的時代，他老人家已經不出現很久了，但依然可以聽到這個名字，一句：「別人的失敗，就是我的快樂。」流傳至今，可見人家有多紅。與『藏鏡人』三個字，同被列進民間俚語之流。看著不少自命為老布迷的玩家，在一片驚呼聲中湊到幽靈馬車的路徑上，見不到那睽違已久的偶像，給幽靈馬車輾一下也不錯。而我和大部分玩家一樣，沒有移開腳步，就站在翠環山通往琉璃仙境的道路上，因為要跑，也跑不過那急速賓士的馬車。翠環山唯一一條山道只要被幽靈馬車駛過，便被清到看不見任何一個玩家，就知道這個媲美超級霸王電影彈的威力有多大。那倒不如享受一下遊戲中被輾斃的滋味吧。

再次從復活點中走出，同樣復活的玩家們不計其數，人頭密密麻麻的，難以估算。有些人是被幽靈馬車送下山的，有些人是在琉璃仙境中，被前來支持的正道份子打死的。聽說又出現了龍眼佛、舞造論、莫召奴等素還真的結拜兄弟，自然有勢力的帶其所屬勢力，沒勢力的就憑各自的本事。還有刀戟堪魔的羽人非獍、燕歸人，紫宮世家的紫宮太一，以及沒有聽過的崎路人、枯葉、命七天、烈陽神、海殤君……等等，無數有名沒名的，齊聚於琉璃仙境。等到我再上仙境，恰好聽到：「半涉濁流半席清，倚箏閑吟廣陵文，寒劍默聽君子意，傲視人間笑紅塵。」

詩號主人傲笑紅塵腳踏半箏劍，施展御劍術，飛行前來支持素還真。不是說這傢伙跟素還真有心病嘛，怎麼也來了。尾隨另有八人，帶頭者也是緩誦詩號的大尾人物：「拂長劍，寄白雲，一生一愛一瓢飲；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雲門八採在佾雲的招呼下，齊來琉璃仙境支持。九個生力軍一到，立刻就在玩家群中挖出數個真空帶來。更後面還有天外方界的一眾NPC，隨著傲笑紅塵而來。

至此，十萬玩家的死亡速度，已經不是原先素還真費事地一個巴掌一個送歸西，而是大大小小數十個一流的NPC合力在十萬大軍中挖洞。是的，那已經不是殺人可以形容了，而是在萬頭攢動的人海中挖出無人的真空帶。到場遞補的玩家漸漸地跟不上被消耗掉的人數，可以說號稱殺之不盡，萬死不怕的玩家們，居然在堆殺BOSS的行動中，趨於劣勢。

很慶幸地，這回我似乎撐得久一點。還沒輪到我面見素還真，其它幫手也還未接近到我的位置，所以自然有了看熱鬧的時間。從戰鬥開始，第一天除了素還真與其兩個徒弟外，就只有三傳人現身。第一個遊戲日一過，就是無數知名的NPC加入戰局，當真是族繁不及備載。這時琉璃仙境上的戰鬥急轉直下，已經自玩家手中脫離掌控。但大家還是苦苦撐著，畢竟大老闆還站在點將台上分派指揮，行動尚未告終。

剎時間戰場配樂又改，恢復成琉璃仙境的標準配樂。耳熟能詳的輕快節奏響起，我的心中只有不解。素還真他老人家不是快被掛成數據流了，怎麼又出現琉璃仙境的標準配樂呢？身旁幾個老布迷倒是適時解答這個問題，他們教訓著其它相同組織的玩家，說明使用琉璃仙境配樂的角色，除了素還真之外，還有另外一人。我正想開口請教，朗朗詩號聲已說明一切：

「真神真聖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賢；腦中玄機用不盡，統轄文武半邊天。」

脫俗仙子談無欲一身黑衣，正是其重出后的模樣，與素還真並肩以日月才子的身分，為武林貢獻心力。據說還有黃衣談無欲的存在，那個就純粹是來搗蛋的智能型大反派。只是眼前談無欲從天而降，不失其脫俗仙子的雅號，但場上玩家給素還真的一幫援手搞到異常火大，如今來個跟傘兵一樣降落的援手，當場有萬道氣功齊發，青綠白紅黃各種顏色都有，齊往談無欲身上招呼。看著萬道氣功臨身，卻恍若無事的談無欲降至地面，拂塵揮灑，輕鬆寫意。這可看見一眾玩家有多氣，遊戲設定中角色念誦詩號出場時，是屬於不可傷害的無敵狀態，大家居然氣到都忘記這條規定了。要不然這些大人物都喜歡一邊念詩號，一邊旋身降落，要是念到半途給人一道掌風打個仆街，跌個狗吃屎，那沒念完的詩號該吐還是該吞，可就連黃文擇老大都不知道了。

眼看輪到我送死的速度又快上不少，我正盤算著下一趟還要不要上山來。畢竟正道武林的NPC們，可以說有名號的主角級大角色幾乎都出場了，這一仗三少爺就算現實中現金再多，也改不了遊戲中的命運。。BOSS好打，面對BOSS們，可就要考慮考慮了。才在思考的同時，琉璃仙境雲氣一清，守護四周的陣圖當場解開。黑壓壓的六路大軍包圍住主要戰場。眼尖的人立刻傳來消息，說明六路大軍分別是由儒釋道三教教主，夫子、老佛、道尊所率領的三教人馬，還有法門教祖殷末蕭的法門人馬；屈世途大軍師為佐，六星之天策真龍親自為將所帶領的天策王朝大軍，以及文武冠冕寂寞侯為輔，六禍蒼龍的紫耀天朝兵力，六路壓境。三教手下戰將無數，諸如天章聖儒、玄武真主、神淵佛者，出名者還有照世明燈、一步蓮華、凈琉璃菩薩等等三教人才，滿滿的NPC大軍。可以說那些有名有姓的NPC們齊步並進，這裡的玩家就沒人能夠留命，更不用說位列C級人物的妖道角之流。這時一隻金翼大鵬鳥飛過，清啼一聲。俺還在恍神，不知道狀況，就又聽到：

「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笑盡英雄啊。」

聲音高亢清亮，甫出場就是瑞氣千條，金光萬丈的大陣仗。一眾玩家即便不是布袋戲迷，既然玩了這個遊戲，也會知道來者是誰。正是那與素還真齊名，並列為霹靂布袋戲兩大當家台柱的硬角色：百世經綸一頁書是也。

「媽呀，還要不要人玩呀！」

眾人發傻的同時，不知哪裡傳來的玩家大喊，很清楚地表明了大多數人的心聲。由天而降的一頁書，落地方定，雙眼一睜，就是佛門禁招天龍吼！霎時以他為中心，如水波漣漪般往外推散，周圍數百公尺的玩家悉數化光而去。哪怕沒有上萬人，也有數千人遭殃。包含三少爺所站立的點將台，也被吼成爛木柴一堆。而發起行動的他，恐怕也到山下的復活點報到了。

一頁書出場，武林正道頓時士氣大振，殺玩家的速度可就更快。這時想溜的人也逃不掉，因為四周儒釋道法四教大軍，以及天策王朝、紫耀天朝的人馬對散開的玩家可是毫不留情，帶頭的超強力NPC也不管什麼身分地位，接近他們的攻擊範圍就是一道掌風過去，層次與武功差距太大的玩家們只有爆體而亡的唯一下場。就算是給那群小兵小卒追上，人家十個砍你一個，不把人大卸八塊才有鬼。總之最後的結局是：十萬玩家堆素素的偉大行動，十萬玩家卻反被NPC們輾到一個不剩，琉璃仙境上除了各個名門正派、武林正道外，再無一個以娛樂為由，跑來殺BOSS的活人了。人海戰術是玩家們永恆不變的優勢，但當面對海量的BOSS們時……海V.S.海，浪高者勝。

剛走出翠環山下的復活點，就可以看到三少爺跟他的一票親信聚在一起。人家大老闆沒有招呼人往山上沖，其它人自然也沒有動作，就是楞楞地等著，一部份人吱吱喳喳地說些閑話。這翠環山下的小村莊因為最接近琉璃仙境，早就被素素迷們投資建設，也有了不小的規模。只是說號稱十萬的玩家擠在裡頭，還是有不少人得要站到村子外。一干村民也早早關門收店，暫停營業。遊戲中一般NPC們的一資一物可也不是系統無限供應的，被玩家打劫抄家，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看到那麼多武林人士出現，他們也是害怕。

倒是那二世祖沒有讓眾人等待多久，沒一會兒就朝眾人宣布：「各位朋友，這次十萬玩家堆素素的行動，正式宣告失敗。請各區的招集人留下來開會商討後續，也請其它朋友就地解散。之後的報酬會發到各個招集人手上，再分派下去。而相關的信息，也會在討論出共識后，公布在論壇上。最後還是感謝各位朋友響應號召，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合作。」

不得不說那二世祖還真有點決斷力，沒有使性子大罵遊戲不公什麼的。簡單的幾句話，大部分人都不會有什麼意見。究竟開會討論，那種麻煩事情是該老闆們去乾的，俺這種小市民就是有利用價值時上，沒利用價值時滾，才真正符合雙方利益。眼看距離下線時間還早，快點去領裝備出來，欺侮一下老練功點的魔兵鬼卒，還能賺上個幾文錢。至於其它事情，人家不都說會在論壇上公布了嘛，也就別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