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十面埋伏
龍步飛催動座下的戰馬,馬上馬下翻飛,在敵軍中奔走突圍,一直殺到軍隊的中心,忽然手中的長劍對著軍中大旗一砍,便握在手中,將大旗一橫,瞬間打翻了數十個前來強攻的戰士,龍步飛手中暗勁一吐,手臂粗細的旗杆居然寸寸斷裂開來,龍步飛將紅底金邊的大旗往地上一仍,然後馬蹄踏過,順便吐了一口唾沫,在軍中大笑道:「區區程凌玉,有何能耐可以阻我?」
「青帝威武!龍驤萬歲!」看著龍步飛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所有龍驤虎騎的戰士們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呼聲。
能夠目睹青帝神跡,就算是今日戰死沙場,也算是值得了。
此時的龍步飛宛如天神,身邊的敵軍一瞬間被他強大的氣勢所壓倒,手忙腳亂,一時間誰都不敢前來送死。
龍步飛居然還有時間在亂軍中觀測了一下四面的形勢,好整以暇地道:「孩兒們,隨我來!」
說完看準軍中路出的一個缺口,拍馬而去,身後的龍驤虎騎們緊緊跟隨,即便是無法突圍的戰士們,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和敵人周旋,掩護著身邊的戰友突圍,龍驤虎騎們精密配合,殺出血路,揚長而去,留下身後數百具敵人的屍體和依然喝罵不停的官軍們。
主將被傷,帥旗被奪,上萬人的隊伍居然困不住一個龍步飛和區區三百龍驤虎騎,得到消息的程凌玉面容鐵青,用力捶著案台,下面的將領們更是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程凌玉緩緩地將目光收回,死死的盯著在身旁一個巨大的沙盆,裡面山水儼然,十分精細,程凌玉將手中的一把黃沙往一處一扔,緩緩地道:「潘鳳,你率五千人馬在此攔截龍步飛,只需攔住他不可讓他突圍便可,如違軍令,提頭來見。」
潘鳳渾身一凜,拱手領命而去。
程凌玉又抓下一把黃沙,道:「欒子陽你派五千人在此處駐守,只需堅守,不需出戰,若是龍步飛從你處突圍而過,你也不用回來見老夫了。」
欒子陽領命而去。
程凌玉一連下了十把黃沙,霎時間整個沙盤被他用黃沙覆蓋完畢,程凌玉一邊灑沙,一邊吩咐手下諸將,每一把沙便代表著龍步飛可以逃走的線路,手下十員戰將吩咐下去,整個中原大地幾乎所有的線路都已經封死,龍步飛就算是長了翅膀也不可能飛出程凌玉的掌心之中,最後程凌玉環顧左右諸將,森然道:「我在中原布下了天羅地網,便是要看這龍步飛和白羽有何本事能夠突破我布下的十面埋伏大陣。」
眾將均大聲受命,紛紛下去點起軍馬勢必要將龍步飛一舉得擒。
龍步飛飲馬河間,經過了黎明的廝殺,眾人確定一舉甩掉了前來追擊的隊伍之後才做了來喘了口氣,整頓兵馬一舉發現又少了四五十個兄弟,不禁神色黯然。小刀在旁安慰龍步飛道:「大哥,只要我們再堅持一會,很快就能和段帥的部隊匯合了。」
龍步飛仰天長嘆,默然不語,前方的路,他自己也知道,根本沒有什麼希望可言,但是可惡的是,他根本沒有退路。
今早的消息傳來,自己兄弟白羽在長江大敗,十萬人的部隊被徹底打散,整個青州政權在一夜之間幾乎土崩瓦解,張善麟這小子果然狠毒,居然放棄追擊白羽,在長江江面直接揮師,殺向了自己的老巢襄陽。
這招釜底抽薪之計果然狠毒,現在大敗於太行的青帝此時連自家的老巢都丟了,惶惶不可終日的在疲於奔命。怎麼不讓龍步飛心灰意冷。
也許這就是命把。
忽然前方馬蹄聲大作龍步飛連忙上馬,所有的戰士們也都放下手中的一切東西,跨馬提槍,屏息凝神,看著前方。
聽馬蹄的聲音,來著不下萬人,而且軍容齊整,看來不好對付,眾人的手心幾乎攥出汗來,剛剛經過了黎明前的一場大戰,此時他們已經疲憊不堪,根本無法發動第二次突圍。
龍步飛手一揮,眾人收縮在溪澗邊,想憑著這溪水跟敵方背水一戰。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眾人的氣喘得更粗了…..
忽然一張大旗在地平線中出現,一大群白衣百甲的戰士出現在眾人的眼界之中。
大旗上面揮舞著巨大的白字。
白?眾人一齊思索,在程凌玉的手下哪有一個姓白的將領。
「大哥,是白羽,白老大的隊伍。」小刀首先發現了其中的關竅,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
「是啊是白羽」,渾身已經纏滿繃帶的鐵首領也咧著嘴笑道,「那小子看上去好威風啊。」
是啊,手下掌握著千軍萬馬,自然是與眾不同了,龍步飛的心不知怎麼的,忽然從狂喜中跌落下來,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泛了上來。
在數日之前,自己也是這等揮斥方遒的一方大將啊。
白羽率領著大軍趕到,看了一眼這群人人都身負重傷的龍驤虎騎們,又看了看此時面容憔悴,絲毫不見往日豪氣的龍步飛,當日他們與龍步飛分手之日,是何等的豪氣萬丈,策馬長歌,但是再見面居然是這等局面——兩人均是新敗之人,正被人追殺。
白羽等人就地紮營,雙方將領在臨時的帳篷中進行了簡短的噓寒問暖之後——當日雙方的處境彼此皆知,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龍步飛皺眉道:「白羽,你不該來!」
「我知道,若是我來了,也可能救不了你,但是若是我不來,你必死。」白羽絲毫不讓,雙目盯著龍步飛,「你和程凌玉、我和張善麟,我們都是彼此不死不休的死敵,彼此置對方與死敵而後快,但是只要我們不死,他們就一定得死。」
「可是現在在整個中原都是天佑小兒的人,我們根本沒有可能。」
「我知道,程凌玉老頭兒故意放我進來,就是想張開口袋,將你我都裝進去,但是這老小子胃口一向不好,我怕他吃不了會兜著走!」
龍步飛不廢話,沉聲道:「白羽,我們該怎麼辦。」
「周旋,用盡一切力量與他周旋。」
白羽接著道:「我們均是大敗,手上所有的人加起來不過萬人,但是這也好,至少我們沒有了輜重糧草和傷員的負擔,中原這麼大,我們一萬人投入其中,不過是大海中的一粒海沙而已,程凌玉根本不可能將整個中原全部封鎖起來,我們只要跟他周旋,他數十萬大軍在後,最後,拖死的只是他!」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白羽這寥寥數語,頓時讓龍步飛如撥雲見日一般霍然開朗,是啊,自己自從太行大敗之後,便一門心思的去北上投奔段譽城,這樣自己行軍的路線才會被程凌玉全部看破,讓他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出現在自己的前方,對自己進行追殺,但是若是自己採取迂迴戰術,讓程凌玉看不清自己的的目的了呢?
目前自己的唯一的優勢便是機動性強,自己手中兵馬不多,而且全部都是騎兵,加起來不過三百人,這三百人的隊伍,三百人的叛軍,這是一股多麼弱小的力量,放在平日里比之一方佔山為王的草寇還要數量少,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州縣恐怕也沒有心思來剿這等不成氣候的土匪,但是問題就是,這三百人中,有著天下有名的賊首龍步飛,所以天佑皇帝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去追殺自己。
程凌玉人多勢眾,就如同一個拳頭,而自己則是細小的不能再小的沙粒,拳頭力量再大,握得再緊,也不能夠阻止沙粒從指縫中滑落。
自己唯一的優勢就是機動性強,龍驤虎騎皆是騎兵,來去如風,而且沒有傷員(重要傷員都在掩護龍驤虎騎突圍中戰死沙場)。雖然只是一些不起眼的沙粒,但是若是憑風借力,一樣可以在中原掀起一陣風暴。
程凌玉最大的弱點就是——必須要取龍步飛的首級,而且是『不惜代價』。
只要抓住了這個弱點,龍步飛完全可以運用適當的戰術,在中原大地上跟程凌玉打起游擊戰,讓數十萬程凌玉的部下疲於奔命,在這貓捉老鼠的遊戲中,儘可能的消磨掉程凌玉的有生力量。
龍步飛目光炯炯地看著白羽,才一年的時間不見,當年的那個倔強少年現在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睿智英明,渾身發散著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強大力量的兵法大家,具備了一個優秀統帥所需要具備的一切素質。
在武功方面,龍步飛自信不遜白羽,但是不知道怎麼的,自己和現在的白羽比起來,總是少了那份睥睨天下的胸襟和氣度。
一念至此,心中略略有些苦澀,雖說當局者迷,但是為何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卻沒有想到,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前來告訴自己這麼簡單道理的居然是白羽。
無論怎麼說,白羽能夠不遠千里,不顧性命來相救自己,這份恩情,他龍步飛便是用性命也不能報答的。
龍步飛一揖到底,由衷地道:「大恩不言謝,白羽,這分恩情,我記下了。」
白羽淡淡地道:「你我兄弟,說這些作甚!」
龍步飛心中不由得一暖,是啊,這就是兄弟,為了能讓自己逃跑而率區區數百人力抗數萬人,最後戰死的郎風是兄弟,跟在自己身後,不離不棄的小刀等龍驤虎騎是兄弟,而不遠萬里,冒死馳援的白羽同樣是兄弟。
兄弟之間說什麼都太輕了。
龍步飛、白羽還有小刀、秦玉等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龍步飛沉聲道:「天下沒有人能夠要我們的性命,除了我們自己!」
夜慢慢地爬上了樹梢,確定了今後戰略目標的龍步飛渾身開始壓力一輕,白羽帶來的人對於現在處於困境的龍步飛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是白羽注入到自己身上的這股強大的力量開始讓他感到自己不是孤軍奮戰,自己不再是被程凌玉玩弄於鼓掌之間的那個戰敗逃命的統帥,他要鬧,要將整個中原鬧得天翻地覆,即便是死,他也要從程凌玉的身上扒下一層皮下來。
貓捉老鼠,可是誰才是貓,誰又是老鼠呢?
龍步飛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一拳狠狠地砸在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之上,樹榦開始劇烈的搖晃,剛剛開滿的一樹鮮花頓時散落一地。
「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一個統帥只有足夠的睡眠才能保持頭腦的清醒,做出正確的決斷。」
龍步飛回首一望,看見白羽正施施然地走來,自我解嘲地笑道:「當年在白虎節堂中的時候,師傅們常常教導我們,只有在最激勵的戰場上睡得著的統帥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我看來還是沒有合格啊。」
白羽彎下身子,撿起一朵被龍步飛打落的花朵,凝視地不由得出了神,忽然開口道:「一朵花,為何能開的如此艷麗?」
龍步飛笑了笑道:「因為他依附在樹枝上面,若是沒有了樹枝,他便很快便凋謝下來。」
「正是如此。」白羽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若是程凌玉是一朵花的話,我們怎麼才能讓他在開的最燦爛的時間是的時候讓他飛快的凋謝呢?」
「很簡單,打掉樹榦。」
兩人同時相對大笑,聰明人說話的好處就在於此。
隔了不久,龍步飛皺眉道:「說實在的,從我認識的人中我沒有一個見過向天佑這般沉得住氣的人,當年程凌玉形勢那般危機,天佑皇帝都能給他極大的信任,現在程凌玉新勝,天佑皇帝更是對他寵幸無以復加,甚至賜予他節制中原全部兵馬的權利,中原所有大將,他皆可先斬後奏,此時正是他們君臣的蜜月期,若是你想離間他們之間的君臣關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羽淡淡地道:「一個人看上去越是無堅不摧,便是越有他不為人知的弱點,這個弱點我們只是沒有找到罷了,只要我們找到,就不再那麼可怕的,時間不早了,睡吧。」
兩人相互一點頭,多少年並肩作戰,已經讓他們心有靈犀,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再一次的並肩作戰了。
第二天,龍步飛帶領的三百龍驤虎騎和白羽的一萬軍隊便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化整為零,往中原各處的不同的地方隱去。
現在輪到程凌玉該頭疼了。程凌玉看過戰報,閉上眼睛,隔了好久才長嘆一聲,「這定然是白羽的主意了。」
說完轉頭想在一旁的海冬青道:「你跟他乃是同門,據你了解,他是一個什麼人。」
海冬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苦笑道道:「大帥,說實在的,我雖然與白羽同門十年有餘,但是我一直沒有能夠看透此人。」
程凌玉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說這個人城府很深,很少表露自己內心的想法?」
海冬青搖了搖頭,道:「平日裡面白羽對我們這些同門都是甚好的,在白虎節堂極有威信,而且此時極為重情重義,當時白羽判出白虎節堂,便是為了一個素未平生的女子…..」
程凌玉搖了搖手道:「這樁風流韻事我也曾聽過…..其他的呢?」
海冬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但是白羽為人表面謙和,但是骨子裡極為自負,雖然心地善良但是當斷則斷的時候,他會比任何人都來的狠絕,而且此人心思細膩,膽大包天,在白虎節堂中就成做成了若干別人想都不曾想的大事。要是讓我在龍步飛和白羽之間挑選一個對手的話,我即使敢面對十個龍步飛,也不想對上一個白羽,這個人,太恐怖了,龍步飛是猛虎,猛虎捕獵,總是有跡可循,但是白羽不同,他就像一條狼,當他隱忍的時候,他會一聲不吭地跟在你身後,讓你發現不會一絲一毫的蹤跡,當你露出破綻的時候,他會毫不留情的上來一口咬中你的咽喉,致死方休。」
程凌玉長吁了一口氣,道:「化整為零,隱藏線路,想用游擊戰把我們弔死,白羽一出現,龍步飛便立刻了改變了策略,看來著一定是白羽小子出的主要,海冬青啊,我們又出現了一個勁敵了啊。」
海冬青道:「白羽帶來的不過萬人,而且都是張善麟的手下敗將,我們節制整個中原的兵馬,大帥又設下了十萬埋伏大陣,難道還怕著兩個小子逃上天上去不成?」
程凌玉搖頭道:「白羽長江之敗,並非敗在戰術之上,而是他心中牽挂龍步飛,半途退兵才讓張善麟有機可乘,否則此時白羽的兵馬可能已經佔據了揚州城,所以,白羽敗而不敗,張善麟勝卻是敗。」
「我總覺得事情沒有你我想象的那麼簡單,白羽既然敢來,必然有所依仗,我們萬萬不可輕敵,重蹈了龍步飛的覆轍。」
說完雙目一閉道:「我還想好好地想想,你出去吧。」
海冬青告罪,慢慢地退出軍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