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半聞雞鳴
「咳咳咳咳……」孱弱的咳嗽聲，此時在蘇堇漫和慧兒聽來，卻是猶如天籟。
「姐姐，他醒過來了，竹生他得救了！」慧兒激動得似乎要跳起身來，但剛喊出聲后她又立馬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朝陽宮雖說平日里是沒有人來，但也難保不會有人路過，因而她不敢放肆。
「竹生，真乖。」蘇堇漫一下一下的輕撫著孩子的背，待孩子的面色紅潤些，呼吸已經平緩均勻，才將他的身子放平躺在了床上。「今晚你就好好在這睡著，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吊在嗓子眼上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些許，蘇堇漫胡亂擦了一把額上的濕汗，還有那不知什麼時候偷偷落下的眼淚，拉起慧兒便是往外狂奔。
「都這麼晚了，再不回去恐怕會出事。」
蘇堇漫的擔憂終是成了真，儘管她與慧兒已經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回到宮奴院時卻仍是晚了時辰。還未進門，僅僅是站在宮奴院的高牆之外，便已能聽見方姑姑那特有的尖銳嗓音。
「你們這麼多人，都不知道那兩個賤奴才跑哪兒去了嗎？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敢情咱這院子是白養了你們這群廢物了！」
這一連串的聲音，直接就嚇軟了慧兒的雙腿。
「姐姐，怎麼辦？若是被方姑姑知道，我們定會被她打死的……」自從有了昨晚的教訓，慧兒光是聽到『方姑姑』三個字都會嚇得全身發抖，這一下卻是要直接面對方姑姑本人，甚至是接受她的盤問，不難想象慧兒此時究竟有多害怕。
方姑姑規矩教的嚴厲是出了名的，她處置起犯了規矩的宮奴來也是從不手軟。而且，她早就規定入了夜宮奴不允許離開宮奴院半步！
蘇堇漫哪裡見到過這樣的場面，同樣也是急得直冒冷汗，心跳如同擂鼓！可一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可能牽扯上自己的性命，她竟莫名的冷靜下來了。
「慧兒你先別急，我有辦法。」蘇堇漫給了慧兒一個讓她放寬心的眼神，隨後便拉著慧兒的手到了宮奴院的後院門前。
宮奴院雖然地方小，卻也是有前後院之分，前後院門前各有一人把守著，由亥時至卯時，中途會換四次班。這些，都是蘇堇漫根據自己的觀察得知的。
只因為最初穿越的那些日子，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便有了觀察宮奴院環境的想法，這一觀察也就恰巧知道了這件事情。雖然是學理科出生，但她打小就對古典文化極有興趣，倒也稍微了解一些古時候的常識。
就比方說亥時，約莫是她那個時代九點整的樣子，亥時到子時，這其中的間隔大致是兩個小時。看門的人兩小時換一次崗，她或許可以利用換崗的間隙同慧兒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回宮奴院里。
「姐姐，慧兒好怕，方姑姑她……」慧兒急得涕泗橫流，顯然已是慌了陣腳。
蘇堇漫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將唇覆在慧兒耳側輕聲囑咐了幾句后，便拉著慧兒蹲到了宮奴院後院的院門外。
「咯咯咯...」就在這時，竟有幾聲雞鳴自遠處傳來。
「雞鳴？這是子時到了，慧兒，快跟我走！」這會的蘇堇漫可沒時間考慮皇宮裡怎麼會有雞這件事情，她當下要做的便是抓住子時守門之人會換班這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宮奴院里去。
……
「那個小賤人，我昨兒個晚上才教了她一遍規矩，怎的就這般不長記性？」方姑姑斜靠在鋪了軟墊的雕花雞翅木椅子上，挑著細長中顯出幾分刻薄的眉氣悶的道。
大通鋪上早便沒有躺著的人了，此時宮奴們正齊刷刷跪在冒著涼氣的地上，因身上只著了一件寢衣，身子弱些的宮奴們已經開始咳嗽起來了。
「你們說說，那兩個丫頭去哪裡了？」
「回……回姑姑的話，奴婢們真的不知道。」一個膽兒稍大些的宮奴顫聲回道。
今日方姑姑也沒少盤問這些宮奴，但卻始終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她心裡氣不過，此時看到宮奴們凍得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她心裡倒是莫名舒坦了些。
許是被凍得狠了，終於又有一個宮奴大著膽子開了口：「求姑姑明察，那兩個人，一個叫董慧兒，另一個叫蘇堇漫，兩人平素里都不怎麼愛說話，奴婢們實在是對她們了解不多。」
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道：「今兒個白日里慧兒並未同我們一起去毓秀宮幹活，姐妹們回來時便沒有見到她，至於那個蘇堇漫，她倒是跟我們一起回來了，可是一回來她就急匆匆的跑開了，奴婢們是真的不知道她們究竟是去了什麼地方。」
方姑姑哼了一聲，道：「我倒是不信，就憑她們這兩個小賤蹄子還能翻出天去不成，給我仔細的找，找到以後我非得好好——」
「姑姑，姑姑，人找著了！」
方姑姑話未說完，便被一道急匆匆的聲音打斷了。
宮奴們卻是齊齊鬆了一口氣，這宮裡的夜晚，實在是太冷了！
「還不快把那兩個賤人給我帶過來！」方姑姑沒好氣的道，光憑神色倒是瞧不出她的情緒。
蘇堇漫和慧兒是被人一路拽到方姑姑身前的。
人還未站定，蘇堇漫便被人推搡著跪倒在地，膝蓋與冷硬的地面碰撞出一聲脆響，疼得她立刻白了面色。
「說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方姑姑由宮女如芳扶著站起身，走到了蘇堇漫和慧兒的身前。
慧兒的身子哆嗦個不停，頭似乎要埋進地里去。
蘇堇漫不急著回答，倒是先用力朝方姑姑磕了幾個響頭，「求姑姑恕罪，奴婢犯了大錯！」
「既然知道有錯那還不快說！你可知道你們這一整院子的人都因為你們兩個人而遭了罪了？」方姑姑說著目光又在其他宮奴身上掃了一圈。
蘇堇漫知道，自己今日定是把宮奴院里除慧兒外所有的宮奴都得罪狠了，日後她在宮奴院里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只是眼下最要緊的卻是要將方姑姑應付過去，否則她與慧兒很有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
蘇堇漫在心裡默默的深吸一口氣，睜大眼睛說起了她之前在宮奴院外與慧兒早已商議好的瞎話。
「回姑姑的話，奴婢......白日里沒有吃飽，晚上實在餓得緊，就拉著慧兒跟我一起去找吃的，誰曾想這一找起來就忘了時辰。奴婢知道夜裡不可胡亂在宮裡走動，犯下這樣的錯，還攪擾了姑姑休息，實在是不可饒恕！還請姑姑莫要因為身份低微的奴婢而氣壞了自個的身子，那奴婢真是會萬死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話說得雖有些誇張，但據蘇堇漫對方姑姑的了解，她極有可能是吃這一套的。
方姑姑這人平素里最愛的東西除了銀子便是別人對她的恭維，蘇堇漫覺著，只要自己表現出對她足夠的崇敬，興許她還有可能從輕發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