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美人兒
劉媽聽見楚惠的聲音，忙高聲應答：「哎哎！姨太太，是大太太房裡的小蘭姑娘來了！」
「哦，那行，你們聊著吧，我睡了。」楚惠的聲音小了下去。
小蘭目中無她，楚惠是知道的，一個丫鬟而已，她也從不跟丫鬟一般見識，想必小蘭來這兒不是傳達大太太的什麼話，就是來找劉媽刺探這院兒里情況的。
楚惠雖然被個丫鬟不放在眼裡，但自己至少還是個姨太太的身份，自然是不用理睬一個丫鬟的到來。
於是，她問完了一句話便又閉上眼準備繼續睡。
劉媽沒有應聲，她極不情願把楚惠的旗袍借給小蘭。
楚惠是那麼的高貴，小蘭是誰？一個鄉下妖媚子，穿上旗袍也不象姨太太，別埋汰了姨太太那麼昂貴的衣裳。
「哎呀，惠姨娘，我是來找你的！」小蘭邊喊邊邁上了台階。
她向來瞧不起楚惠，連「您」字都不甘心說，對她總是稱「你你你」的。
楚惠也從來不計較，一是因為她是大太太房裡的人，二是楚惠向來就不在意這些小節，能過去的就過去。
楚惠躺在床榻上聽了，睜開眼看向門口，小蘭已經跨著門檻進來了。
她見楚惠直盯著她瞅，有些尷尬地把剛才的氣焰壓了壓，乾咳一聲，說：「惠姨娘，是這樣的，老爺明晚要去參加上海商會會長的宴會，會長要求每位嘉賓都需帶女眷去，大太太說你身體不舒服，讓我替你去。」
說著又故意停下來看楚惠的反應，見楚惠臉上沒有起任何波瀾，她有些不甘心。
又說：「我一個下人，哪能跟惠姨娘比呢？可是大太太安排下來了，我也不好推辭，所以......這不，大太太說惠姨娘的衣裳好看，讓我來借兩身。」
原來是頂替了自己又要來借自己的衣裳的，楚惠心裡自嘲地笑了一下。
有人去也好，終歸是需要帶女眷去的，自己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去了，到了那兒聞到煙酒味兒恐怕又會控制不住作嘔。
在宅子里丟人也就算了，要是丟到外面去，別說老爺面兒上不好看，自己也會當場無地自容。
想想就覺得悲哀，那個曾經陪著老爺出入各種場合應對自如、優雅從容的楚惠哪兒去了？
如今竟然在宴席上當桌嘔吐，就是老爺不怪罪自己，她也難過自己這一關。
這些天的消沉低落，主要是自己躲在房裡關門自責，老爺來不來這院子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老爺不來，這院兒里倒還落個清靜，至少不用硬著頭皮強顏歡笑，更不用忍受床上那粗暴的折磨。
「好，你在我這兒挑幾件你喜歡的去，就不用還來了，送給你，我還沒有穿過的。」楚惠實心實意地說。
雖然常被小蘭這個丫鬟奚落、雖然自己在花家的地位已經是風雨飄搖，但她還是發自內心地希望花家好，希望小蘭在人前能給老爺撐撐場子。
楚惠從床上起來，走到一口大箱子前，劉媽擋了過去，說：「姨太太，您身子不舒服，您坐那兒，我來給小蘭姑娘拿吧。」
楚惠頭暈得很，也實在是站不久，聽劉媽要拿，就移開步子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劉媽看都沒看那口大箱子，直接拉著小蘭到柜子前，打開櫃門，說：「小蘭姑娘，你瞧瞧，這些全都是姨太太不捨得穿的，都是老爺讓上海的大裁縫做的，瞧這絲綢料子。」
邊說邊「嘖嘖嘖」地讚歎，五顏六色的衣服把個小蘭看呆了，由於平時楚惠是在自個兒院中吃飯，沒什麼事兒她也難得出這院子，都在自己房中彈琴寫字。
所以這小蘭並沒有見過楚惠穿這麼多的旗袍，單從每次見著她時，也不過感覺就那幾身，沒想到竟然這麼滿滿當當的一大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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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啊！這麼多衣裳呀！」小蘭驚羨地睜大了眼睛。
「你要喜歡，就多挑幾件去。」楚惠的語調很慢，讓人聽起來細聲細語的象絲竹的聲音，很悅耳。
「好好......不了不了，大太太讓我挑兩件就好了。」小蘭迫不及待地應著好，但立即想到這麼輕易就露出破綻，這讓楚惠知道了她和老爺的關係，還能借衣裳給自己嗎？
於是又趕緊推說大太太不讓多借。
「不礙事兒，你喜歡就挑去吧，反正我也穿不過來。」楚惠說這話時有些悲戚。
料想自己今後是沒有機會出這個院門了，就算有，那一定是被趕出花家大門之時。
「好好，既然惠姨娘這麼說了，我就不客氣了。」嘴上假意客氣著，手卻已經在大挑大攬。
劉媽想阻止，但是姨太太都答應了，她也不好太直接阻止，否則自己又難過大太太那一關。
就這樣，眼睜睜起看著小蘭挑走了五件最艷麗的旗袍，那可是全新的呢，姨太太都還沒來得及穿出去。
楚惠見她挑好了，站了起來，從頭到腳看了小蘭一遍，把她看得心裡直發虛。
「小蘭，來，把衣裳脫了，換上試試。」楚惠說著伸手去解小蘭的扣子。
「哦不不不，惠姨娘，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小蘭其實也想試得緊，聽得楚惠讓她試，心裡高興得很，忙自己動手解開衣扣。
小蘭換上一件粉色綉著孔雀的旗袍，楚惠彷彿看到了當初進花家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也是這麼清澀，穿著華麗的衣裳進門，卻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楚惠呆了呆，看著小蘭穿著布鞋的腳說：「來，你把鞋也脫了，換上我的鞋，咱們的腳差不多長，你能穿。」
說著又從柜子里拿出一雙嶄新的高跟皮鞋。
小蘭穿上皮鞋后，感覺自己整個人瞬間就高了許多，她的個頭本身就比楚惠要高些，這下高跟鞋一配，就更出許多了，幾乎是低著頭看楚惠。
「這俗話說的真是沒錯，真的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吶，這小蘭姑娘這麼一打扮，跟城裡的大戶小姐沒啥兩樣兒。」劉媽是個實誠人，有什麼說什麼，這回誇的也是真心話。
眼前這麼個人兒，的確是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是，還真是個美人兒，不過還差一樣兒，來，坐到鏡子前面來。」楚惠把她拉到梳妝台前坐下，對劉媽說：「劉媽，來，幫小蘭盤個我這樣的髮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