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墓室哭聲
留在「火」字型大小墓室的我和柳歌坐在了一起,柳歌躺在我腿上,呼吸慢慢均勻起來。看來下一間墓室的空氣還是不錯的。只是為什麼這封閉近千年的墓室還能氧氣充足,實在是令人費解。
我理了理柳歌的頭髮,柳歌的頭髮很多地方都已經燒焦,腿上的皮膚很多地方也變得焦黃。我忍不住伸手按了一按,柳歌感到疼痛,醒了過來。她看了看前方墓室,用手電筒照了照,說道:「按照反五行,下一個墓室應該是『金』字型大小,不知道這個墓室又會出什麼新花樣。」
我也不知道下個墓室會出什麼花樣,我一向對四叔和五叔都很依賴,不知道連他們都沒有辦法的事,我能夠如何解決。
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我隱隱地感到地下在震動,這個震動聲就像齒輪在攪動一樣。柳歌似乎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她坐直了身子,問我是不是聽到了地下有什麼動靜。我怕柳歌擔心,就安慰了柳歌,說道:「什麼聲音也沒有,別擔心。」
可是下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已經越來越明顯。柳歌側著耳朵,貼在地上,說道:「像是什麼機關響動的聲音。」
柳歌沒有說完,就聽隔壁的墓室的門突然關上了,我和柳歌所在的墓室頓時變成了封閉的密室。柳歌膽子再大,畢竟也是個女孩,她一下子嚇得趴到了我的懷裡。我心說壞了,四叔和五叔怕是遇到危險了,剛才的齒輪聲可能就是機關啟動的聲音。
我立刻啟動鑰匙,旋轉機關,但是鑰匙無論如何都擰不動分毫,側門根本打不開。我和柳歌心裡慌亂起來,如果這裡打不開,那麼我們兩個也必將困死在這裡。
困難時候,我們兩個已經沒有了閑心在那裡閑坐。出於求生的本能,兩個人忍著痛再次站起來,希望可以尋找出口。
眼前我們兩個人手裡只有一把手電筒和一把匕首,其餘的東西都在四叔和五叔那裡,看來出去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了。我拔下剛才機關上的鑰匙,和柳歌相互扶著,沿著牆壁試圖尋找可能的機關,柳歌一邊用手電筒照著,一邊用手觸摸四周的圍牆。但是正如我們料想的一樣,這裡沒有任何可以啟動的機關。
我和柳歌跌坐在地,面臨絕望。坐在墓室的拐角,突然覺得生命若流逝的水,有的人如奔涌的大河,有的人短若天上的流星,眨眼即逝。看來盜墓真的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死在墓室門口那個人說的對,這個古墓太過兇險。雖然沒有什麼猛鬼惡獸,可是眼前的機關卻是處處要人的命。
柳歌似乎已經絕望了,她再次靠在我身上,此時她不再躺在我腿上,而是躺在了我懷裡。我沒有想到她就這樣和我走到了一起,沒有誓言。雖然我們是因為玩撲克走到一起的,但是此時的絕望卻把我們綁在了一起。
柳歌說道:「說實話,你看上去並不討厭,我生氣的是你把我當成了籌碼。其實全院的女生都知道法律系有個愛打牌的帥哥,我是多麼希望能遇上那個帥哥。可是那天我突然收到一個紙條,說你因為打牌輸了,會對我表白。我當時特別生氣,就等你出現的時候,好好教訓你。咯咯,那天看著你深情的樣子,要是我不提前知道你是打牌輸了來表白的,難保真的被你這個演戲的給騙了。」
看著柳歌的一臉嬌笑,我糾結的臉上寫滿了無辜和無奈,心情複雜萬千。如果我能活著出去,就是讓我在全校學生面前對柳歌表白,我也願意。
柳歌接著說道:「其實那件事後,我並沒有想再去理你,可是看著你玩世不恭的樣子,好像並不是多麼在乎我,我就有點生氣了。所以我總是找你,免得你落入別人之手。」我心情悲痛之際想不到還會聽到柳歌這樣的表白,讓我吃驚不已。看著柳歌凌亂頭髮和髒兮兮的臉,反倒覺得此時的柳歌十分地可愛。
柳歌作為學校的校花是當之無愧的,不僅漂亮,還有好身材,令無數男生傾倒不已。不過這一切來得太遲了,我也沒有想到柳歌是那麼看我的。我一直以為柳歌是要整我,給她自己報仇,哪裡想到她是想把我捕獲。
我看了看柳歌,發現柳歌說著說著,竟然有點想哭,只見她眼睛通紅,眼眶模糊。我說:「柳歌,是我不好,出去之後,我一定給你買最漂亮的玫瑰花,陪你自習。」這時柳歌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說道:「你個臭李一水,沒有恆心,你不是表白嗎,你怎麼被拒絕一次就沒有動靜了?你倒是再表白幾次,我不就答應了嗎?害得我還把咱們倆照片傳得到處都是,你知道我為什麼把照片滿學校傳嗎?我是怕別人再來跟我搶你。」
我心裡哪知道這是柳歌有意的,我一直以為柳歌是想證明那裡有女鬼,所以才傳的照片。說實話,我心裡一直沒有追求柳歌的意思,可是經柳歌那麼一說,我心裡突然也是一陣酸酸的。我突然覺得非常對不起柳歌,不該那麼對她。我說道:「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再接再厲,不放棄,直到獲得你的芳心。」
柳歌拍打我的肩膀,一邊哭,一邊說道:「當然是你不好,就是你不好。我都等了你一個月了,你就是不來表白,你就是不好。我拒絕你后,你都不來找我,我心裡特別生氣。後來我看你跟我上山,我本想好好整整你,可是你說你見到女鬼了。我還以為你騙我的,所以幾天後就借口去找你。」
我心說,你都拒絕我了,我還繼續表白呀,那我臉皮也太厚了。不過想起女孩子都是比較任性的,我還是說自己不好,怪自己膽子小。
此時柳歌的哭聲更大了,柳歌躺在我懷裡,眼淚已經濕透了我的毛衣。我拍了拍柳歌的背,發現柳歌其實很瘦,如果不是頭髮被燒了一部分,一定是大美女。
就當柳歌哭的時候,我發現周圍到處是穿著白色衣服的人,這些人面色蒼白,渾身上下帶著血,在遠處不停地看著我們。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很明顯,這些人也在哭。我一時發毛,不知道什麼時候墓室出現了這麼一批人,剛才四叔他們在的時候,怎麼沒有人在哭呢?我猶豫了下,到底要不要告訴柳歌,如果告訴她,萬一嚇到她怎麼辦。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柳歌看到照片上的女鬼害怕的樣子,當時還笑話她既然怕鬼還來找鬼,看來當時她並不是來找什麼鬼,而是找借口把我約出來。想起柳歌畢竟還只是個女生,於是我低頭在柳歌耳邊說:「柳歌,你先睡會兒,等會兒四叔他們會來救我們的。」柳歌一邊哭,一邊點頭,把頭緊緊地埋在我懷裡。
我仔細地看了眼前這些穿白衣服的鬼,全部都是女人,長發至腰。她們一共二十個左右,也看不見她們的腳,只見她們一邊移動,一邊用袖子擦著自己的眼淚。
就當我低頭不忍再看的時候,我看到我的眼前也站著一個白影。這個白影停在我面前久久不肯離去。我抱緊柳歌,抬頭去看眼前的白影。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眼角帶著黑血,眼球睜得滾圓的一個女鬼正看著我和柳歌。我想起這個女鬼就是我在山上看到的那個倒影在湖裡的那位,現在的她也不像別的女鬼那樣站在一旁哭,而是嘴角帶著血對著我和柳歌發笑。
她的屍體不是在下水道裡面嗎,怎麼現在站在了我的面前?難道這是來報復我的?我越看越覺得不對,這時候,這些女鬼不再各自地擦抹眼淚,而是漸漸地向我們靠攏。此時的柳歌依舊在哭,冰冷的墓室,聽到只有柳歌的哭聲,而靠近的卻是無數的白影。
我從柳歌手裡拿過手電筒,把四叔給我的那塊玉露在脖子外面,並拿出藏在懷裡的那把戶撒刀,刀背對著自己,刀刃對著外圍的白影。柳歌的哭聲漸漸地小了,似乎是睡著了,可是墓室里卻莫名地颳起了一陣陰風。這股風冰冷異常,讓柳歌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柳歌說道:「好冷啊。」我繼續抱緊柳歌,小聲說道:「不要緊,沒事,有我呢。」
哪知道柳歌突然坐了起來,看著我說:「不對,這裡怎麼會有風?」柳歌回過頭來,看到了墓室里到處是披頭散髮的女人。柳歌一陣驚慌,不過讓我比較安慰的是,柳歌並沒有表現出過度的驚嚇,她說道:「你怎麼不早跟我說有這些東西?現在這裡面出現任何東西都不奇怪。」
我低聲說:「怕你害怕。」
柳歌和我站了起來,柳歌說:「現在怎麼辦?」
我說:「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都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出現,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跟四叔一起去下一個墓室呢。」
柳歌此時身上一點武器都沒有,我把匕首遞給柳歌,柳歌說道:「這個東西怕是沒有什麼用吧?」我說道:「這個匕首有百年歷史,它上面有著眾多生命的血,有辟邪作用。相傳這是我四嬸的祖上用過的刀子,它鋒利無比,後來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所以辟邪作用強。」
柳歌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不要,你保護我就好。」我知道柳歌雖然說是要我保護,其實她並不會讓我保護,她在女子散打隊里全校第一,心裡非常好強。柳歌之所以說要我保護她,實際是要我保護好自己。我把柳歌攬在懷裡,把脖子上的玉戴在柳歌身上,退在牆邊。此時我早已經忘卻身上的燒傷,因為眼前這些白衣服女鬼已經全部圍了上來。
自打柳歌哭聲停了之後,我聽到墓室裡面還有其他低沉的哭聲。這些哭聲越來越大,聽得也越來越真切。原來不是沒有哭聲,而是開始聲音太小,我沒有聽到。
我把匕首放在胸前,好在這些白衣服的女鬼並不敢貼得太近。我想應該是這個匕首發揮了作用。柳歌看了看眼前的場景,說道:「這些東西怎麼現在出現,剛才為什麼沒有出現?」我也不清楚,難道是她們怕四叔和五叔?這不可能。那麼就是隔壁的墓室側門關上之後,這裡就有了這些冤魂厲鬼。我說:「可能是隔壁的墓室門關上后,這裡成了封閉的墓室,這些鬼就出現了。」
柳歌小聲說:「不對,鬼也講究風水,死後的人希望自己可以早日投胎,不可能把自己死死地封住,那樣就不能投胎了。我看那不是出現這些東西的原因,你看這些鬼怪好像受了莫大的冤屈,但是並不是特別地兇惡。而且只是能被我們看得到,並不能傷害到我們。」
我說:「不然,你看她們現在不兇惡,難保過一會兒她們餓了不兇惡。你看她們現在個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們,不是把我們當成了雞腿了吧。」
柳歌瞪了我一眼,說道:「瞎說什麼呢,你才是雞腿呢!要不是我現在腿疼,我非得衝過去打死他們。」柳歌說了一句比較硬氣的話,對我衝擊很大,她一個女生都這樣,我怎麼可以畏縮不前。
我忘了誰曾經說過,跟高手對決,即便不敵,也不能退縮。即便是猛虎,也要拔下兩顆牙出來。現在在柳歌面前,我不能低頭,要衝上去。我對柳歌說道:「在四叔他們救我們之前,我們只能自己救自己,我現在衝過去,用匕首砍殺一個是一個。」
柳歌說:「可是那把匕首能起作用嗎?」
我說道:「不管有沒有作用,我都要上。如果能殺一個,就殺一個,殺不死,我也要讓她們流出點血來。」
柳歌說道:「可是她們已經死了。」
我心裡猛冒一股涼氣,這些都是不死的孤魂,我又怎麼能做到讓她們死了之後再死去呢?柳歌似乎看出了我的氣餒,她拉住我的左臂,說道:「只要我們夠強悍,這些東西是不能靠近我們的,你看現在我們有匕首,她們就始終奈何不了我們。」
我點頭稱是,可是心裡還是尋覓著如何解圍。我想起這些女鬼是在柳歌大哭之後出現的,難道這些女鬼的出現是因為柳歌大哭才出現的嗎?如果這也有聯繫,未免也太牽強了。這時柳歌說道:「一水,你可知道鬼都是幽靈嗎?他們時聚時散,當他們要投胎的時候,就必須尋找替死鬼。在這裡,她們很難找到替死鬼,當我們陽氣比較弱的時候,她們就會聚攏過來,我猜想是我們的哭聲把她們吸引過來,她們雖然不能傷害到我們,但是她們會威脅到我們的魂魄。此刻我們的力量比較微弱,這些東西自然就能靠近我們。」
我聽柳歌的話覺得比較有道理。老一輩的人曾經說過,每個掉進河水裡淹死的人都會拉別的人做替死鬼。在死過人的水塘或者河裡是千萬不能游泳或者洗澡的,否則很有可能會被水鬼拉進水裡。小時候我和四叔那次在河裡遭遇水鬼,只怕就是這種情況。
還有就是很多老人在咽氣之前言語都會比較古怪,說一些聽者為之動容的話,比如提起已經死過很多年的人名字,說他們來接他了。我家鄰居有個爺爺輩的人得了重病,躺在家裡的床上,嘴裡胡言亂語,不停地說:「我還不想走,別拉我。」當時家裡的人都很害怕,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後來鄰居家李大壯去了他們家,那個爺爺立馬就老實了,再也不胡言亂語。大壯身高馬大,一身是肉,走起路來,像大山一樣。據說就是大壯震懾住了那些想拉走那個爺爺的野鬼。
眼前應該就是我們的陽氣比較弱,加上柳歌的哭聲把這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吸引了過來。雖然她們不敢靠近我們,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就是莫大的威脅。
我說:「要是有四叔在就好了,他那裡還有雷管,火藥可以嚇走她們。」
柳歌說道:「這個我也知道,可是現在我們沒有火藥,只能靠這個凶煞的匕首和脖子上的這塊玉了。」就當我們討論如何抵抗這些鬼魂的時候,這些鬼魂已經緊緊將我們圍住。靠近我們的鬼魂就一直找機會在拉扯我們的手,外圍靠近不了的鬼魂就一直在哭。這種哭聲不同於一般的小孩子哭,也不同於一般父親打了孩子的哭,而是幽怨的哭聲,令人毛骨悚然。
柳歌拉住我拿手電筒的手,我另一隻手用匕首不停地揮舞對抗這些鬼魂。尤其是那個出現在水塘裡面的那個女鬼,更是時刻出現在我面前。她露出四顆長長的虎牙,臉上帶著異常詭異的笑容,不停地伸手去抓我的胳膊。
我揮舞匕首,向那個女鬼刺去,那個女鬼向後一退,輕鬆躲過了我的匕首。可憐現在我和柳歌身上都是帶著燒傷,速度太慢,跟不上步子,不然我的匕首肯定可以劃到幾個女鬼。正當我嚇退一個女鬼的時候,我聽得我的耳畔響起了比較重的哭聲。我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的懷裡摟著的正是那個水塘女鬼,我驚恐至極,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到了我的懷裡。於是我順手便將她推到了牆角。
我向後退了幾步,卻聽得柳歌的叫聲,我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推倒的竟然是柳歌,不是什麼女鬼。可是柳歌現在和女鬼混在一起,除了那個水塘裡面女鬼是白色的睡衣,此時所有的人都是一副面孔,我一時間自己也分不清哪個是柳歌。我心說壞了,怕柳歌遇了難了。
混亂中,我聽到有人叫「一水」,我知道這是柳歌在叫我。正當我尋找時,我聽到所有的女鬼都在喊「一水」。急中生智,為了能找到柳歌,我說了一聲:「我打牌輸了后怎麼辦?」這時候就聽到遠處的牆角,幾個女鬼集中處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說道:「被我拒絕了。」
我顧不得腳上的酸痛,三兩步來到墓室的牆角。我把匕首舞向周圍的女鬼,只見女鬼反覆避讓。趕走了女鬼,我看到了地上的柳歌,她倒在地上,渾身酸軟無力。為了扶起柳歌,我單膝跪下。正在此時,我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能動彈,周身的四肢都在向外撕扯。
如果我的身邊有人,大家一定能夠看清楚我的身後站滿了鬼魂,在用力地拉扯著。不要以為這是什麼五馬分屍,這些鬼魂是希望我元神出竅,把我做替死鬼。我想起四叔跟我說的,如果一個人遭遇了鬼怪,一定要咬破自己的舌尖,那樣會爆發出無窮的力量,雖然對付常人沒有用,可是對付這些科學難以解釋的東西就顯得異常重要了。
可是此時任由我如何去使力,我的舌頭都始終不能挪動半分,更何況自己去咬了。我這才發現這些東西雖然不是特別凶煞,但是人想對付她們,還是不是那麼容易。有過夢魘的人都知道,一旦夢魘來臨,人的渾身上下是都動不了的,任由你怎麼集中力量,終究奈何不得分毫。這和夢魘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這次能看得見那些看不見的東西。
我把力量集中在兩隻胳膊處,準備通過集中肌肉,爆發一次力量掙脫控制。我深吸一口氣,已經作好了最後的準備,可是我看到柳歌紅著眼睛站了起來。她眼睛像喝醉了酒的醉漢,嘴角也帶著黑色的血,再看她走路也正常得很,怎麼也不像是受了傷的人。
柳歌笑了一笑,對我吹了一口氣,那氣帶著冬天河水般的冰冷,讓人從腳底到頭皮渾身都覺得涼。只見柳歌也伸出了手,長長的指甲帶著血一樣的殷紅,直奔我胸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