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賣符
前院,孫老太照例吐槽王老太:「有二十塊錢你不如買盤蚊香靠譜得多!」
往日王老太搞這些迷信,她就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燒香也就罷了,求個心安,那太和觀的符一張幾百塊,起了什麼用?
雖說孫老太兒子還在這兒開店,她本人對小謝的印象也很好,但是不得不說,他請的這個年輕道士,賣那什麼驅蚊符,一聽就不靠譜!
王老太很不服氣,「那你說他們這裡怎麼沒有蚊子?」
「呃……」孫老太一時竟是語塞。
……
王老太家是老居民樓了,在一樓,門窗封得又不是很死,蚊子是滅了一批又一批。
她兒子買了電蚊拍,每天晚上王老太和丈夫沒事就在家打蚊子,刺啦啦蚊子被電死的聲音不絕於耳。饒是如此,晚上不小心還是容易被咬。
而且整個鵲山省多山,蚊子都可毒了,咬一口沒多久就腫起一個大包,亂摳不擦藥水等紅腫消了也會留下一個淡褐色的痕迹,幾個月都褪不去,更嚴重的還會留疤。
今天是周末,王老太回去的時候,兒子兒媳回來吃飯了,他們前兩年結婚就搬出去住了。
王老太沒敢說自己買了符回來,兒子兒媳對她的信仰不是很喜歡,一再警告她求符可以,但是有病一定要上醫院,不是燒香拜神就了事。
按照張道霆教的,王老太選擇把驅蚊符貼在卧室門後面,免得被兒子看到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王老太的兒子王勇義拿了一小罐藥膏出來,說道:「媽,這是我同事家自己做的,蚊子咬了后立刻擦一點,很快就好了。」
這可是他同事家的祖傳秘方,用中草藥做的,每年做的量都有限,他好不容易弄來一罐,也就掌心那麼大一個小罐子。
王老太接過罐子,開蓋看了一下,裡頭是淡青色的藥膏,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氣,「成,我用用看。」
王勇義又問道:「對了,媽,上次那個井水還有嗎?我明天提一壺回去,泡茶還挺不錯的。」
之前王老太跟他說這井水好喝,他帶了一些回去,本來沒抱什麼希望,誰知道水質真的很好,他和幾個茶友一起泡茶時用了,茶友們還問起來呢,讓他有點挖到寶的小得意。
「有,有,我就說了,這個水是很不錯的,還有人每天坐車過來打水呢。」王老太有種莫名的驕傲感。
王勇義平時就好喝個茶,他呵呵一笑說道:「是嗎?這倒是怪了,咱們在這兒也住了那麼久,以前都不知道抱陽觀井水這麼好。」
「那是他們以前不愛揚名,再說了,以前誰稀罕去打水啊,自個家燒水方便得多。」說起這個,王老太還有話要說,「別說水井,我以前都不去他們那兒上香,太小了。」
「那兒太小了吧。」王勇義一想也是,連他媽信教都不去那兒的。
晚上王勇義夫婦倆要在這兒睡一晚,王老太提前就去房間給他們打蚊子了,但是進去之後王老太就發現,這房間里根本沒什麼蚊子。
她提著電蚊拍繞了好幾圈,也就打死兩隻蚊子而已,這和以往的情況可截然不同。
難道是驅蚊符起效了?王老太心中一喜,又有點不敢確定,她把房門好好關上,說道:「哎,你們覺不覺得,蚊子變少了?」
王勇義茫然,「好像是,這次買的蚊香特別好用?」
客廳確實點了一盤蚊香,但是王老太可以肯定絕對不是這蚊香的原因,這又不是她第一天點這蚊香了,說實話用處有限啊!
王老太想想沒說什麼,她決定再看看情況。
一旁的王老頭則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兒子不知道,他可是看到房門後面貼了張新符,也知道蚊香沒有換過,但是他一時間也沒想到蚊子和符之間的關係。
……
到了晚上,王勇義夫婦倆進了房間,王勇義的妻子還說呢,「今天蚊子確實少一些了,不知道一整晚下來怎麼樣。」
以前在這裡睡,一天下來難免被叮一兩個包,可謂防不勝防。各種驅蚊方式都試過,也做不到十全十美。
兩人只稍微討論了兩句,就各自入睡了。
而另一個房間的王老太卻是提著電蚊拍觀察了很久,確定房間里竟是一隻蚊子也沒有,她可沒打蚊子呢。之前兒子的房間還有那麼兩隻,她的房間連個翅膀都見不到。
「哎,你到底換沒換蚊香啊,怎麼這一盤這麼管用?」王老頭問道。
王老太哼哼道:「當然沒換,沒蚊子是因為我今天在道觀求了一張符。」
王老頭皺眉道:「什麼神仙,還管這個啊?」
他嘀咕著,怕不是那蚊香質量參差不齊,有的質量特別好有的特別差?想著,王老頭準備又點一盤。
「等等,你別點。」王老太說道,「這也沒蚊子,你別點,看看今晚怎麼樣,我覺得就是這符的作用。」
王老頭:「……」
他非常無語。
倆人一起過了大半輩子,王老頭也知道王老太什麼人了,沒辦法,只能蒙頭一睡。
……
一夜過去,一家四口竟是安睡到天明。
早上起來,王勇義吃著早餐問王老太:「媽,你那蚊香什麼牌子,還挺好用的。」
王老太跑到房間去,把驅蚊符給揭了下來,折好給王勇義:「什麼蚊香,是我昨天在抱陽觀求的驅蚊符,你看看,多有用,一晚上都沒有蚊子。你拿去,貼在家裡卧室。」
雖然王勇義家裡樓層高蚊子少,但是王老太覺得蚊子少不等於沒有啊,還是讓兒子拿回去的好,她自己可以再去買一張。
王勇義卻是一頭霧水,又覺得好笑,「什麼鬼,驅蚊符?」
這時候,王老頭從廁所出來,背著手道:「哎呀,我看了一下,真的沒有,就廁所和廚房有那麼一兩隻,可能是離得太遠了!」
他們老人家起得早,早就發現確實蚊子一晚上都沒再出沒了,王老頭還特意到外面、各個房間觀察了,可以確定,十有八九是驅蚊符的作用。
王勇義呆了,他媽迷信他是早就知道的,但是老爸怎麼也淪陷了,非說這個有用?
等等,可是真像他們說的,和蚊香無關,是貼了符所以沒蚊子,這怎麼解釋啊,難道……
「卧槽,這麼牛逼?」王勇義拿著那符,一臉震驚。
沒想到抱陽觀這小道觀,除了有口好井之外,還有這樣的本事?
他從小看他媽燒香求符,但是效果都是自由心證,全憑她自己感覺,這種立竿見影的符,還真是第一次見,太神奇了!這什麼玄學啊!
這時候王勇義的老婆也出來了,聽他們說了之後,也頗感神奇:「這……這會不會是因為有什麼秘方啊,像你同事家的藥膏一樣,符紙浸過葯。」
王勇義遲疑地道:「可是,這上面好像也沒什麼味道啊。」他說著又聞了一遍,確實只有黃紙和硃砂本身淡淡的味道。
「這什麼味道也沒有,怎麼會是葯呢。」王老太睜大眼睛道,「再說了,他們要有這配方,幹嘛不直接做成驅蚊葯賣?那才賺得很呢!」
好像也有點道理,不過王勇義的老婆還是覺得,雖然聞不到味道,也寧願相信是什麼神奇的配方。
「倒是不貴,就是不知道管用多久。媽你再去買兩張。」王勇義倒是無所謂,管它是因為什麼呢,有用就行!
……
等王老太去抱陽觀的時候,赫然看到昨天和她一起買符的幾個茶客也已經到了,圍著張道霆討論些什麼。
一聽之下,王老太才發現,他們的符也很管用,都給震住了,就有一位回去沒貼,來了后聽說其他人的管用了,懵懵的。
王老太心直口快,吐槽道:「我兒媳居然說,是泡了什麼藥水,所以才能驅蚊。可是我看了,屋外照樣有蚊子,難道這葯還能區分哪裡是我家啊?」
其他茶客訕訕一笑,其實他們心裡也很疑惑,一會兒懷疑人生,一會兒想有沒有什麼科學道理能解釋,只是沒這麼說出來。
這種東西,很多人都說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是蚊子有無可是很客觀的結果。
張道霆胸有成竹地道:「你們如有懷疑,完全可以把符紙拿去檢測。」
茶客們一聽,對視幾眼,覺得他不像是虛張聲勢啊。
「符籙上寫的雲篆,是上古的人根據天空雲氣變化模仿、創作出來的,然後運氣寫在符紙上,祈福去病,用處多端。它暗合了天地自然之道,不管各位信也罷,不信也好,這總歸是一種古老文化,能夠流傳這麼多年,不是毫無道理的。」
張道霆一通言論,說得眾人頗覺有點道理,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這世上還有那麼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那麼多奇人異事,誰知道這個符到底有什麼原理呢?
驅蚊符可能少見,但他們很多人知道夜啼符就頗有名氣,聽過很多人、甚至自己家裡使用的例子。夜啼符是止小兒夜啼的,據說因為小孩子比較有靈性,所以成功案例多。
「那個……張道長,靈官殿可以進去了沒呢?我想去上香。」王老太本來就相通道教,這下更是覺得抱陽觀有真本事了,如此問道。
「還不行,現在只能去三清殿和文昌殿。」張道霆說道。
其實又不是修補神像,而是換個銅的,沒必要封閉靈官殿,問題是祖師爺好像很嫌棄自己現在破爛的神像,誰去上香香都滅……估計是想以新面貌見人。
王老太要去上香,其他幾個茶客想了想,卻是也跟著進去,給三清上了香。他們本來是不信的,買了這個驅蚊符后,倒是有種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感覺,不說全部相信,但也起了敬畏之心,燒香以求心安。
接著,隨著來前院的人越來越多,其他人也都知道這件事了。昨天他們買驅蚊符時,好多人都在場呢,不過花錢的只有那幾個人而已。
現在一聽他們說真的管用,都是半信半疑,甚至有點懷疑是托兒。
道士張道霆並沒有趁機大力宣揚,最後大約又有七八個人,主動在他這裡求符,想試試是不是真的管用。
驅蚊符就二十塊錢,張道霆少不了問一下他們需不需要別的符,什麼鎮宅治頭痛消食。
謝靈涯則抽空去畫符,工作量不大,但是考慮到這才是開始,他已經很滿意了。
驅蚊符只是一個引子,他甚至都考慮過了,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就減少甚至停止銷售。他可不希望,以後人家提起抱陽觀就跟提起蚊香似的,那才得不償失,得平衡一下形象,推銷別的符籙。
……
……
因為謝靈涯最近勤於畫符,消耗量比較大,所以抽了點空出門去買符紙和硃砂。先去中藥店買硃砂,再去買黃表紙。
謝靈涯帶了個雙肩背包,買黃表紙的時候人家一看他挺年輕,又背個書包,還奇怪地問:「同學,你買這個幹什麼?做手工課啊?」
「……」謝靈涯覺得這個老闆也挺幽默的,他要真做手工也不買黃表紙啊。
這家店賣的都是些什麼佛珠、神像、黃表紙之類的,也有一些錦囊、成品符,老闆說著還推銷道:「同學買不買符啊,我們這有保佑不掛科的符。」
「不掛科的符?還有這種符?」謝靈涯覺得特別神奇,他怎麼沒聽說過呢,還以為他學得就夠雜了。一看,那符還特么是複印出來的。
老闆侃侃而談:「當然有了,道家雜符多,包含萬千,要什麼的都有。治口臭、便秘都有,何況是不掛科。你可能不懂這個,我們這個符別看是複印的,但是母版是一位大師畫的,可靈了。」
謝靈涯嘴角抽了一下,這時忽然瞥見門外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
老闆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卻見外面站著五六個道士,他唔了一聲,「好像是太和觀的道長們啊。」
謝靈涯把錢掏出來,往桌上一拍,匆忙把黃表紙往書包里裝。
「同學你急什麼?」老闆說著,看到他包里一閃而過的硃砂,一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再見老闆。我看到我師兄了。」謝靈涯嚴肅地說。
老闆:「…………」
他眼睜睜看著謝靈涯背著包往外跑,還真的去那些道士面前,雙方交談起來了,頓時一拍額頭,「這小夥子,是道士你不早說!」
搞得他還推銷什麼鬼不掛科符!
……
太和觀的幾名道士看著謝靈涯,不知道施長懸什麼時候在本地交上了朋友。
施長懸三言兩語解釋了謝靈涯是抱陽觀的人,是上次因為與方振興一起拿錢那人的事認識的。雖說抱陽觀很小,但他們作為本地道士多少也知道,還有人和王羽集認識,和謝靈涯聊了兩句。
知道算是半個同行,這些道士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地暗示施長懸該走了。
謝靈涯好奇地看了一圈,不知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施長懸看著謝靈涯,有點猶豫的模樣。
謝靈涯頓時明白過來,他們多半是為了陳三生的事情在忙活。陳三生鬥法失敗,現在情況不是很好,都沒有向外公布,畢竟有點丟人,他可是一觀之主。
上次他猜到了真相,但是在這些人面前肯定不好說,他趕緊岔開話題道:「各位道長回見啊,那個什麼,以後你們搞什麼活動能不能叫上我們抱陽觀,哈哈哈。」
以前王羽集是向來不參加集體活動的,謝靈涯這麼說,大家也客氣地說可以可以。
為了不耽誤人家辦事,謝靈涯就自覺回去了。
但是巧的是,謝靈涯下了回道觀的公交后,竟然又看到施長懸一行人了,不過他們沒看到他,而是徑直往一個方向走去。
謝靈涯想想也沒必要打招呼了,索性自回道觀去練符。因為賀樽和他同學們有需求,加上現在生意也打開了,謝靈涯多畫了些靈祖護身符備貨。
結果練了沒多久,出去燒水時謝靈涯見到一名附近的商戶老闆進來,和大家說道:「哎喲,剛才我打超市那邊過來,明溪路那邊的工地有個老道士跳樓,我去,腿都摔斷了。」
工地?謝靈涯頓時眼睛都睜大了一點,放下手裡的壺轉身就往回走。
來了來了,學以致用、展示自己的機會又到了。
沒走多遠張道霆從裡面出來,看他急匆匆的樣子便隨口問了一句:「幹什麼去?」
謝靈涯豪氣干云:「拿我的劍!」
「?!」張道霆一臉驚恐地道,「老大,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