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善惡

哈爾·喬丹沉默了良久。一舊一新兩名綠燈俠就這麼保持沉默地對峙著，在歐阿這片荒涼的大地上站了好一會。

「我......做了許多的事。」哈爾開口了，聲線仍然干而沙啞，但卻分明比先前緩和了許多，「我從沒想過傷害任何人。那些死去的綠燈俠......他們都曾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從沒想讓事情變成這樣，我當時頭腦很不清醒，而且事情發生得太快......太超出控制了。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他長長地嘆了一聲。

「是的，我明白沒有任何理由能赦免我已經犯下的罪行。我殺的那些人，那些沒法被修正的錯誤......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就都不再正確了。」他低沉地說道，「可自從我獲得那枚戒指，自從我得到綠燈俠的稱號......一直以來我只是想做正確的事。有時我忍不住會想，要是一切能回到從前，一切能回到當初......沒有這麼多複雜的、悲傷的事。我仍然擁有阿賓·蘇留給我的綠燈戒，我是扇區2814的綠燈俠，無論面對多麼強大的敵人，我只需要勇往直前......一切是那麼的簡單。」

「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邁克沉聲道，「是的，我崇拜你，想成為你，但不是現在的這個你。我所承認的那個綠燈俠早已經不在了，你不是那個人。」

「是的，我不是。」哈爾並未反駁。他凄慘地笑了，皺紋和斑白的兩鬢讓他顯得空前的蒼老。

「我只是想做正確的事。」他說，「但就好像回過神來，我就已經變成現在這樣了。我沒能阻止海濱城的災難，那一切時至今日仍然像是個可怕的噩夢。我應該是個英雄，我應該拯救所有人，每一次有任何災難，我想都不想就衝上前去、竭盡所有地阻止它們。我不計後果，莽撞、沒有計劃，而我運氣很好，大多數時候我都成功了。而直到有那麼一次我沒有成功，就有那麼一次災難發生了，我才意識到......之前我是多麼幸運。

你問我為什麼想要你的戒指？因為我想要另一次機會。因為我必須修正一切，無論是海濱城、還是軍團，我必須糾正它們。因為現在這樣不對，我本來應該是個英雄。除非我成功糾正了這些，不然我永遠也不可能被赦免，我永遠也不可能再次成為英雄，我永遠都會是......會是......」

他在這裡停頓了很久，語氣輕微地顫抖了，似乎說出這個詞對他來說十分艱難。

「......會是那些壞蛋之一。」

邁克似乎注意到一行淚水從他綠色的眼罩里淌了出來，順著褶皺蒼白的面頰滑落了下去。

他怔住了。

小時候，他以為綠燈俠無所畏懼，也無所不能，自然也不可能會傷心流淚。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內心的某處也這麼相信著。

但他哭了，哈爾·喬丹、最偉大的綠燈俠，無所畏懼的那個男人，他同樣也會哭泣。

直到這一瞬間，站在他眼前的不再是那個毀滅了綠燈軍團的恐怖惡魔，卻也不是他小時候仰望天空看到的那個無畏的英雄。現在他看到的，是一個失去了一切、深陷冰冷的絕望，卻沒有一個可以依靠、可以求助的朋友，蒼白而無助的男人。

是啊，世界並非是非黑即白的。好人和壞人相互對峙，好人阻止壞人......世界從來不是這麼簡單。哈爾·喬丹絕非是那些壞人之一——邁克一直是這麼堅定地認為的，但世界和命運把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一個也已絕對說不上是好人的傢伙。

「我好像，現在稍微能理解一點了吧。」邁克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這枚燈戒，輕聲開口說，「當這枚戒指選中我，我......同樣沒有想得太多。當然，我也從來沒有想多的習慣。我當時只是很高興，高興我獲得了力量，能有機會成為像你那樣的人......但那時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成為英雄隨之而來的是什麼。」

他看著戒指，不由出了神，下意識地呢喃：「說實話，戴著這枚戒指......這已經遠不像剛開始那樣讓我興奮了。我還從沒對除你之外的人說過，但其實我猶豫過好多次。這枚戒指帶著我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未知世界，徹底地改變了我的生活，但現在我並不確定它是好是壞了。也許我其實並不是最合適的那個人，也許我......並不是命中注定該做這個。」

「這是自然的。」哈爾似乎深有體會，「力量從不是沒有代價的。當你做出選擇之時，你同時也就接受了犧牲。但對我而言，當綠燈俠是我的人生，我能夠確信這就是我的一部分。現在我只想能再有一次機會，能從頭再來。如果我能再次成為綠燈俠，我有信心讓一切都變得更好......」

他說到這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戛然而止。兩人愣住了，四目相交地對視，在瞬間里彷彿用眼神交換了數個意見。

壓抑、沉悶的氣氛大概持續了半分鐘。

「......好吧。」邁克打破沉默，緩緩摘下了自己的綠燈戒指，「我想也許這才是命中注定......這才是我被選中的意義吧。」

他向哈爾·喬丹交出了自己的燈戒，哈爾將它帶回了自己的中指上。萬丈的綠芒於剎那間閃耀，彷彿重獲自由般地歡呼。綠燈俠標準樣式的制服重新回到了哈爾身上，他高舉起那枚燈戒，露出了像孩童般開心的笑容：「哈！終於！在這一切之後！」

制服從邁克身上解除，露出了一身簡單的便裝。

「我......實在謝謝，孩子。」哈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我簡直無以為報。你不明白這對我意味著什麼。」

「別這麼說，我之所以成為燈俠一開始就是因為你。」邁克聳聳肩，「我只是覺得這才是正確的，可能我在這整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就是這樣了。你才是獨一無二的綠燈俠。」

「是啊，是的。」哈爾大聲笑著，高高舉起了戴著戒指的右拳。綠光耀眼地綻開，道道澎湃的綠芒像箭矢一樣從歐阿荒涼的大地里被吸引出來，宛如迎著光源撲去的飛蛾湧入進了哈爾·喬丹的體內。

「就是這樣！」他興奮得難以自已，「多虧了你，一切就要回歸正軌了！我能重新連接歐阿核心的能量，給自己完成重新充能！力量恢復后，我就終於能實施那個計劃了——我能去到時間的原點，我可以修正一切、把我做了那些事的過去全部改寫抹除，世界會被按照我的意願改造成它應有的樣子！」

「等下，」邁克挑了下眉毛，「你說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