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3 北凍梨,南糯米

00323 北凍梨,南糯米

太常寺監察天下的恐怖程度,達到了駭人聽聞的無孔不入,袁紹左牽黃右擎蒼的遊歷五台山途中去了一趟門生故舊廣平沮氏,封鎖的極其嚴密,只有家主沮香和幾位兄長外加一個老奴孫伯知曉。

這個孫伯的父親沒死以前便是老家主的伴讀和親信,孫伯自幼也是家主沮香的伴讀和親信,除了晚上與各自的妻子同房以外,幾乎可以稱作形影不離。

家主沮香對於孫伯的信任甚至高於那幾個血濃於水的兄長,嘴把的比誰都嚴,其他僕役但凡在那天黎明見到過那輛隱秘車輦,全被心狠手辣的秘密處死。

還是被太常寺的協律郎探查到了詳細行程。

周瑜的莫敖司,荀攸的摸金校尉,李嚴從先生黃承彥手裡接掌的蜀科,只是粗略的探查到袁紹進入了廣平沮氏的大門,很快便被攪屎棍一樣整天閑的蛋疼沒事總喜歡出來攪局的黑冰台刺殺乾淨。

雨露均沾的黑冰台也派遣了一批刺客甚至還有一伍鐵鷹銳士刺殺協律郎,還沒靠近太常寺的協律郎,守株待兔許久的黃鸝先生,這位刺殺之術、心思縝密、行蹤推衍.......全是上上之選的老諜子。

先一步找上了黑冰台的刺客,他們情理之中的成為了黃鸝先生的晉身之資,包括一名再歷練個幾年有希望摘下十二地支刺客中酉雞桂冠的天賦異稟刺客,著實把判官心疼的摔碎了從郭嘉某位好友手裡搶來的一隻茶寵,心疼變成了心碎。

細作刺客的保命功夫最重要一點不是刺殺高超,也不是草上飛似的跑的比誰都快,而是悄無聲息。

黃鸝先生宰了那些個黑冰台拔尖刺客還有一伍鐵鷹銳士以後,堂而皇之的坐在一棵葉子落光的榆錢樹下,一邊逗弄黃鸝鳥,一邊饒有興趣的欣賞黑冰台刺殺其他三個細作組織的刺客,就像一位老人坐在暖陽底下慈祥的瞧著幾個兒孫夾竹馬打架。

這次黑冰台的領隊是十二地支刺客之一的戌狗,鬱悶的要死,卻不敢有絲毫的怨言,就連多看黃鸝先生一眼都沒那個膽子。

他臉上那道猙獰細長的傷疤,正是在十年前黑冰台派遣三名地支刺客以及上百名乙等丙等刺客準備潛入紅符巷時,被黃鸝先生隨手用指甲抹開的。

袁紹逗留多長時間,見了哪幾個人,送出了什麼東西等等細緻到瑣碎的東西,一絲不漏的呈給了程昱,面對這些毫無頭緒也無聯繫的雜亂小事,落在旁人眼裡自是狗屁不同的一團漿糊。

很快適應太常寺副手身份的程昱,抽絲剝繭,條條有序的理清了其中的隱晦勾連。

廣平沮氏是一枚埋藏了半甲子的棋子,至於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約莫是和沮授有關。

劉辯有條不紊分配完所有的大馬甲胄武器以後,很快發出了令箭命令各軍召集回鄉省親的士卒,準備大戰,大營則開始向黃巾賊西線第一堅城也是虎牢關被破以後伺機進攻雒陽的腰膂重心滎陽,徐徐開拔,步步為營。

華蓋寶輦上,劉辯詳細的遊覽完程昱呈上的諜報,心知袁紹應該是為了沮授專門跑了一趟廣平沮家,以汝南袁氏的勢力豢養一些違禁的讖緯師風水師不是什麼難事,而沮授出生的那年,剛好是廣平沮氏老家主遇到貴人的那一年,這麼說來的話,應該是有人算出了沮授的王佐袁家,不動聲色的問道:「仲德有什麼想法?」

看似在閉目養神,內里在搜腸刮肚思考下一位甲等刺客應該從哪裡入手的程昱,驀地睜開雙眼,早有腹案:「冀州。」

「狼子野心的汝南袁氏這是在圖謀黃河以北的第一膏腴大州,冀州,瞧這陣仗已經把冀州視作囊中之物了。」

劉辯內心悚然,暗道自己太依賴先知先覺了,就因為沮授未來是袁紹的謀主,先入為主的認為袁紹去廣平沮氏一定是為了招攬這位才情高絕的稷下國士,忘了這個世道的首重土地也就是地盤,其次才是那些治理地方的人才,看來以後要多加註意了。

「不止如此。」由於天氣寒冷雙手插進袖口的程昱,默不作聲往車內的紅泥小火爐添了一塊銀屑碳:「袁紹年關過後先去了一趟五台山,回到雒陽以後連口熱茶都沒喝急急忙忙去白馬寺拜訪蓮池大師,顯然是想要為汝南袁氏這座大火爐再添上一把大火。」

「獲得佛門的支持。」

「以前他們倒是沒有這個想法,因為在這些頂尖世家望族看來佛門道門只是一群活躍在江湖上的跳樑小丑,難能影響到廟堂。」

「黃禍爆發以後,黃巾賊遍及大漢的十餘個大州,聲勢浩大,如日中天,汝南袁氏看中了佛門在底層庶民之間的影響力,想要藉助佛門找來一個大義,支撐自己反叛大漢。」

最後一句誅心之語換成郭圖徐庶絕不敢說的,只要還沒發生便是子虛烏有,郭圖畏懼汝南袁氏四世三的威望不敢說,徐庶不會信口雌黃的污衊別人。

程昱膽敢斷言汝南袁氏會犯上作亂,心裡也沒譜,但他清楚知道作為執掌天子耳目的細作頭子,能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反倒是嘴裡摻不得半點假:「這只是臣的推測,至於汝南袁氏敢不敢犯上作亂,還不好說。」

劉辨臉色如常,內里再次給程昱添了一筆,忠心可嘉。

「還有一件小事。」程昱向來對不忠於大漢的人沒什麼好臉色,還要吃了他們的心肝,呈上另一封諜報的時候卻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袁紹為了一個寒酸士子,嗯,這人當初也是千劍宗師的一員,應該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寒門。」

「為了這麼一個不值一提的寒門士子,袁紹當眾抽了雒陽王氏嫡系子弟王晨一巴掌,事後沒有道歉也就算了,還把那座秦樓從娥姁君那裡買過來,送給了這個渾身上下摸不出來十文五銖錢的的寒門士子。」

「張郃?」這個耳熟能詳的名字早就被劉辯視作一定要拿下的名將,沒想到費勁千辛萬苦還是被袁紹招攬了,這座秦樓送的實在是太值了,簡直就是賺翻了。

不過有了沮授的前車之鑒,應該不是專門收服這麼一位世家望族眼裡的小人物:「袁紹這是在收買人心。」

程昱推測汝南袁氏有不臣之心的根源,便在於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也證明了戲志才的選擇是正確的,只有在千千萬萬個平淡無奇的瑣碎小事中,吹毛求疵,才是一個合格的太常寺繼任人:「這件事看起來雖小,卻是汝南袁氏在向整個天下的門生故舊釋放一個風向,只要是入了我袁家的大門,哪怕是一個小吏,袁家也會不遺餘力的去庇護。」

「那些在上到朝廷中樞下到地方一隅的大大小小官吏,從此會更加感恩戴德,更加依賴袁家這棵好乘涼的大樹。」

這一席話落下,劉辯內心受到的震動更大了,以前總認為被曹操輕鬆擊敗的袁紹也是廢物一個,現在看來後人通過史書上的寥寥幾個字記述,便對古人進行妄加判斷的蓋棺定論,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望文生義了。

袁紹能從數目不多也不少的本族頂尖子弟外族頂尖子弟脫穎而出,成為東漢末年坐擁大半個中原的龐然大物,肯定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曹操在官渡一戰贏得怕是也沒那麼輕鬆,稍有不慎,萬劫不復應該是他了。

而袁紹慘敗在曹操手中跟腳也是因為輕視曹操,輕蔑的認為本就兵微將寡的曹操不敢分兵,不敢冒險偷襲重兵把手的官渡,這才導致了一連串的慘敗,看來以後萬萬不能輕視這些古人了,要不然慘敗的一定是自己。

北方凍梨,南方糯米。

說的是北方在冬季家家戶戶喜歡吃凍梨,南船北馬,南方則是喜歡吃上一碗糯米飯,劉辯坐在紅泥小火爐上煮的不是茶而是一釜糯米飯,身旁還有一盤黑不溜秋蔫了吧唧的凍梨。

除夕守歲的時候,一盆凍梨是必可少的,現在早已過了守歲,劉辯身邊還是時刻不離凍梨,除了喜歡這一口以外,更重要的還是為了警醒自己。

劉辯面前除了凍梨以外還有一盆清水,大冬天的不是熱水,而是一盆冰涼的井水,取出兩個硬邦邦的凍梨放入水中,是為緩梨。

一盞茶的功夫,井水表面結出了一層薄冰,凍梨的表面也結出了一個冰坨子,劉辯拿起刀鞘敲開冰層,自己留一個,給了程昱一個。

今年的鵝毛大雪尤其底蘊悠長,已經過了好些日子還在不停的飄蕩,華蓋寶輦內鋪著一層厚厚的貂皮,紅泥小火爐里的火焰噼嚦作響,溫暖怡人。

早就嘗過凍梨滋味的劉辯知道凍梨更加的怡人,冰涼的汁水夾雜著冰渣子,緩緩的在嘴裡融化,冰涼綿軟,沙脆清甜。

車外鵝毛大雪,車內爐火熊熊,劉辯拿起一個普普通通的凍梨放在程昱手心,如獲至寶的鄭重其事道:「願君與孤共勉。」

「始終對這個世道保持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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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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