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44 建安大朝會2

00444 建安大朝會2

文武百官懷揣著紛雜的心情,激動、忐忑、憂愁、惱怒.......踏上那條綿延而去的御道,走向那座突然變的很陌生的朝會大殿。

朝廷命官的鞋底多是重底,不像穿著草鞋的尋常寒門庶族走在路上沒多少聲音,硬底官舄踩在漢白玉鋪就的御道上,散發出一陣罄玉擊圭的絕妙聲響,連綿成一線,便是天下人人嚮往的鐘鳴鼎食。

劉辯並沒有端坐在大殿之上,面南稱制,而是托著腮幫子坐在大殿門口的門檻上,靜靜望著數百名懸挂綬帶的朝廷命官,趨步過來。

數百面玉笏在陽光的照射下,反照出了一層層波光粼粼,像極了曾經在黃河小浪底見識過的無數銀白色大魚小魚,奮力逆流而上,一躍而起,試圖越過那條湍急峽口的壯麗畫卷。

嘴角漸漸勾起。

老老實實待在寬闊的黃河主道多好,非得自尋死路的沖向逼仄狹窄的峽口。

皇帝坐在門檻上,那是極大違背漢律禮制的,饒是歷經了五朝的元老劉寬,免不得眉頭皺了起來,其他人更不必多說。

傅燮蓋勛寥寥二十幾人的身形,越發蕭瑟,臉上布滿了憂愁。

以三公袁隗陳蕃為首的士大夫黨人,輕鬆的神色裡帶上了一絲喜色,依靠投機取巧一躍爬到御史台一把手位置的袁家狗腿子刁韙,更是毫無中樞重臣的氣度可言,眉飛色舞的先一步跳了出來:「大家瞅瞅,新皇帝眼裡可還有一丁點的朝堂綱紀皇室威嚴,要本官說大漢靈帝陛下根本就沒立劉辯為新皇帝.......」

突然想起一茬的御史中丞刁韙,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老皇帝本來就沒在遺詔里說太子劉辯繼承大統,只是老皇帝死的太過突然,文武百官按照慣例恭迎太子繼位:「咳咳...那什麼……」

「本官手裡有一份遺詔,說是太子昏聵無能當不起天子的重任,改立賢明英氣文韜武略雄才大略勤政愛民的二皇子繼承皇位。」

御史中丞刁韙拿出一卷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的遺詔時,說出了一大串阿諛奉承註定是新皇帝的諂媚,言辭之間的諂媚,同屬一個陣營的文武百官都感到了明顯的不適。

賢明英氣文韜武略還好說,可這個勤政愛民是從哪看出來的,二皇子又沒做過皇帝哪來的勤政愛民。

不少士大夫黨人陷入了沉思,看來不是自己鬱郁不得志,而是沒有御史中丞刁韙舌燦蓮花顛倒黑白的口才,看來以後要多去這位下一朝新貴的府邸,叨擾一二了。

「噗——」

還沒等御史中丞刁韙眉飛色舞的說完這番阿諛奉承,皇帝身邊一位白袍白甲的青年將領,陡然甩出一條白色驚虹,瞬間貫穿了爬到御史中丞位子上還沒得意多久的刁韙嘴巴,釘死在御道上。

滿朝文武嘩然,雞飛狗跳的慌忙向後退去,眼裡充滿了驚恐和憤怒。

傅燮蓋勛幾人望著皮笑肉不笑站在屍體旁的張綉,臉上也是不善。

刁韙再怎麼不是東西,但他可是堂堂的御史中丞,堂堂中樞重臣,皇帝都沒有資格直接殺了他,只能是先壓入延尉大牢,審查出所犯的罪狀,秋後問斬。

你一個小小的六品武官就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殺人,還是地位崇高的御史台一把手,分明就是藐視皇威蔑視大漢。

站在劉辯身後某一個陰影處的程昱,臉色也有些難看,御史中丞刁韙拖出去車裂都算輕的,是沒錯,可你張綉悍然出手,卻攪亂了一些大局的謀定,其心當誅。

劉辯收起了托住腮幫子的右手,翻出溫養了多年的幾柄劍胎,繞著指尖把玩:「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一直想找的那條瘋狗,看來是找到了。」

勢力越來越壯大,從帝王心術里已經可以總結出心得的劉辯,謀划著找到一條只聽命於自己敢於撕咬任何人的瘋狗,即使是攻擊二弟關羽也沒有半點猶豫。

胡車兒、兀突骨、管亥三人都在考慮的範圍內,卻又有些不盡人意。

胡車兒、兀突骨忠心是夠,但是腦子不好使,瘋狗是要足夠瘋,最為關鍵的一點是能瞬間明白自己的意思,比如現在自己剛產生一點殺機,張綉已經出槍,胡車兒兀突骨還是一臉茫然的站著。

管亥的腦子好使一些是沒錯,可他的能力不足,沒有超乎尋常的治軍能力,也沒有達到頂尖的武力,能用卻又不好用。

現在看來主動投誠的張綉可謂是最佳人選了,背景深厚,武帝童淵的二弟子,西涼軍五大主將張濟的侄兒,也是膝下無子的張濟唯一繼承人,誰要是敢殺張綉,單憑這兩層背景就要掂量掂量了。

同時在朝堂上無依無靠,張綉因為背叛舊主的緣故,一直被所有文臣武將所排斥,在奉行忠孝的大漢,背主棄義是一個臣子履歷上最大的污點,就算是有再大的功績,不見得可以登上史書,就算在史書上留下了一些筆墨,也逃不了被後世儒生口誅筆伐的下場。

旁人懼怕這位煞氣逼人的六品武官,海內名士山子道絲毫不畏懼,大步衝出了亂糟糟的人群,厲聲怒喝:「哪裡來的莽夫,竟敢公然殺害朝廷命官,你就不怕被抄家滅族!」

張綉斜靠在那桿洞穿御史中丞刁韙的長槍上,面朝太陽,嘴角含笑的慢悠悠把玩那枚五銖錢,沒說自己的家在東海武帝城,也沒說自己的宗族掌握著數萬西涼鐵騎,不理不睬。

胸膛劇烈起伏的海內名士山子道,扯斷腰間那根系著一枚棋子形狀珍貴玉璧的蜀錦帶子,奮力砸向了還帶著笑容的張綉:「老夫今天要為大漢正一正綱紀。」

又是『嘭』的一道悶響,受到天下人敬仰的海內名士山子道被張綉一拳砸飛了出去,多年來引以為傲的潔白整齊牙齒少了一半。

亂糟糟的文武百官在這一拳過後,重又歸於了安靜,一個個眼角崩裂的怒瞪張綉,殺死不招人待見的御史中丞刁韙還好說,刁韙本就在官場沒積攢多少香火情,自然沒人為他說話。

海內名士山子道可就大不相同了,這位不論是私德、品行、才學等等皆是天下人楷模的名士,在文壇上享有很高的清譽,再說了你一個青壯武夫欺負一個老頭子算是怎麼回事。

太史慈朱治兩人的眼睛不由的轉向了張綉,體內氣機勃發,如果不是危急存亡時刻,就算大家同朝為官,兩人也不介意好好教訓一頓這個不忠不孝的張綉。

在場沒有動作的也就三公袁隗陳蕃寥寥幾人,張繡的悍然出手不失為一個大作文章的好時機,正愁沒有合適的理由攻訐皇帝,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御下不嚴,說輕了吹口氣就能過去,說重了扣上一個毫無帝王之相的帽子都小了。

三公袁隗陳蕃等寥寥幾人對視了一眼,準備讓這件事再醞釀醞釀,等到文武百官義憤填膺的開始群起而攻,這次才是恰到好處的發難時機。

相視的那一笑還沒維持一息時間,瞥見老宗正劉寬在劉辯的攙扶下,坐在了一張厚實鹿皮墊子上,幾人心中巨震。

不能再等了。

得到承諾事成之後少不了一個御史台二把手官帽子的侍御使苟安,義正辭嚴的站了出來,剛走到文武百官的最前方還沒等他直面皇帝陛下,又是一道白色驚虹劃過,第二名朝廷命官被張綉釘死在御道上。

文武百官頓時噤若寒蟬,躍躍欲試的十幾人不再有一人敢站出來了。

三公袁隗平靜的褐斑老臉上,始終是毫無波瀾,只是平靜的說了一句:「麻煩神荼先生了。」

天地間,陡然有長劍長鳴。

一名相貌普通卻又給人一種英氣逼人感覺的劍客,懷抱一柄素木長劍從袁隗身邊走了出來。

只是靜靜站立,把玩銅錢的張綉立即收起了銅錢,如臨大敵,神色凝重,終於是開口說話了,並不是文武百官猜測的啞巴:「吳國劍壚,吳神荼?」

北地槍王呂良留在了蔡姐姐身邊,張讓和大長秋兩人又是不知所蹤,劉辯身邊無人可用,吳神荼越鬱壘這等江湖高手,因此有了千載難逢的對廟堂一鎚子定音的作用。

劉辯不許為意的笑了笑,神態之輕鬆,甚至是出現了些許的走神:小史阿要是在這裡,這位高出小史阿兩輩的劍道大宗師,應該顧得上袁隗這個老匹夫了,早就找劍意充沛的小史阿分個生死,如果真的那樣,估計這位文武百官心目中的袁師長臉色會很難看。

袁隗陳蕃等幾位廟堂老供奉既然準備附和王暢王允的謀划,只要是出手,就沒了迴旋的餘地,連忙下達了幾道隱秘的家令。

空蕩蕩的御道邊緣,忽然出現了一大批佩刀持弩甲士,結著嚴絲合縫的戰陣,一步一步『咚咚』響徹御道的踏了過來。

躲在人群里許久的王暢,神采飛揚的擠出了再次驚慌失措的文武百官,手中握著一柄寒意森森的八面漢劍:「皇帝陛下暴斃前曾經留下了一份血書密詔,皇帝陛下並不是患病暴斃,而是被面前這個不忠不孝的太子害死的。」

「二皇子已經從齊國故地起兵,聚集了整整百萬大軍殺了過來,各位同僚不必害怕御道兩旁的甲士,他們是早已投誠二皇子的忠貞之士,只要各位同僚隨本官捉拿住廢太子,各位同僚都將是大漢的功臣。」

騷亂的文武百官只是因為王暢的這句話,平靜了一些,卻沒有一人隨著正義凜然的王暢前去捉拿『廢太子』,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貨。

曾經的御史中丞王暢也是個左右逢源的好手,哪能不清楚這幫子文武百官心裡的小心思,鄭重其事道:「臨行前二皇子還囑咐本官一件事,凡是相助本官清除奸佞的官員,不論大小,一律官升三級,酌情還會冊封幾位列候。」

文武百官一聽有利可圖,不免拉著平時交好的好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商量這件事若是成了能夠撈到多大的好處,至於百萬大軍一事,自然是沒幾個人真的當回事。

整個大漢十三州找出來百萬大軍都難,單憑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二皇子拉的起一支百萬大軍?滿打滿算有個二十萬就不錯了,至於開拔到雒陽來這件事倒是有可能。

許以重利,實在不行威逼利誘的雙管齊下,終究是世家望族一員的曹操應該會投誠二皇子,只要在這位曹平北的默許下放過了二皇子勤王大軍,其他江東小霸王幽州劉虞之流,只配在大漢四大名將皇甫規後面吃土。

現在可不是士大夫無所事事的舉辦雅集盛會,一息時間比起一整塊馬蹄金還要金貴,夜長夢多的道理,王暢見過太多了,聲音比手中八面漢劍還森冷的說道:「忘了告訴各位了,駐守雒陽的西園八校尉已經全部投誠二皇子,但凡不追隨本官剷除奸佞的,全部以亂臣賊子論處。」

「所以說,這個皇帝,二皇子殿下是當定了。」

「放你娘個屁!」

這時,一位相貌極其魁梧雄壯的披頭散髮武將,騎著一匹西涼大馬踏碎了皇宮的大門,衝到了石橋上。

驟然間,響起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轟鳴。

黑壓壓看不到盡頭的披甲持矛鐵騎,如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大半個皇宮。

揚眉吐氣神采飛揚的王暢,皺著眉角回頭瞥見那人的相貌,腳下一軟,瞬間癱倒在了地上,不敢相信的顫聲道:「董…董…卓?」

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平日里罵董卓罵丁原罵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洋洋洒洒,主要是因為這兩個邊疆蠻子這輩子都不可能進入京畿,本尊真的來了,一個個不比王暢好上多少,就差尿褲子了。

三公袁隗那張長了不少褐斑的老臉,出現了一絲波動,眯著看似暗淡無光的眼瞼掃了董卓一眼。

旁人畏懼血腥屠夫董卓,他袁隗可不把董卓當回事,三十多年前,就是這小子跪在自家門前苦苦哀求,只求賞他一碗飯吃。

汝南袁氏的飯哪裡是那麼容易吃到的,結果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連根骨頭都沒有。

三公袁隗緩緩睜開眯起的雙眼,如那行將就木的樹下老頭舒展佝僂身子,卻給在場所有士大夫黨人帶來了極大的支撐:「董小兒,你來作甚。」

董卓居高臨下的注視這個曾經讓自己畏懼的廟堂老供奉,突然獰笑了一聲:「老子來請你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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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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