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
秋霜見箜篌過來,笑著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這孩子向來被我們嬌慣著,越大越不像個樣子了。」
五靈根天資,十四歲築基,這還叫不像樣子?
雙清咬著牙槽,硬撐著笑臉道:「箜篌仙子的天資,整個修真界,也不見幾人能及,是長老您要求太過嚴苛了。」
嚴苛這個詞,比嚴厲多了幾分譏誚,看來雙清真人對當年未能拜入雲華門的事十分介意,不然也不會用這個詞。她偷偷看秋霜長老,仍舊是高冷懶散的模樣,似乎根本不在乎雙清說了什麼。
當然,身為整個修真界修為排名前十的大能,秋霜長老也有這樣的底氣。
陪坐在雙清身邊的周肖還沒有聽出雙清話中的情緒,對箜篌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箜篌朝他微微點頭,起身給秋霜與雙清續了茶。
雙清預想過秋霜會有各種反應,但是卻沒有料到秋霜根本毫無反應,彷彿他這些年的努力奮鬥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毫無用處。他氣得端起茶杯就往嘴裡灌,哪知道茶燙得舌尖發疼,但是為了自己不丟臉,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當著秋霜的面,他也不好意思用小術法來治療,還要做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秋霜看了他一眼,染著丹蔻的手翻了過來,掌心多了一瓶碧綠色丹藥。她把丹藥放到雙清面前,「別忍了,煮茶的水取自雲華山的靈泉,與普通的水不同,燙傷以後若沒有我們雲華山的特製葯,不知要多久才能痊癒。」
看到這瓶葯,雙清的臉頓時變得漲紅,他抖著唇,好半天道:「秋霜長老真是明察秋毫,什麼都看得出來。」
「你可知當年我為何不願意讓你入雲華門?」秋霜長老見他不拿藥瓶,也不介意,繼續道,「你勤奮上進,資質也不錯,做我雲華門的弟子綽綽有餘。但是雲華門的弟子大多性格跳脫,打笑怒罵不拘小節,這樣的氛圍不適合你。當年我若是出於私心把你留下,就是埋沒了你的天分。」
不僅僅是雙清不適合雲華門,雲華門同樣不適合雙清。對於一個看重禮教又自製的人來說,在雲華門待上一段時間還好,待久了對方可能會瘋。
「難道你不是嫌棄我配不上雲華門么?」盤亘在心頭多年的心結,被秋霜如此輕飄飄的說出來,彷彿他這麼多年的堅持都變得可笑起來。
他推開面前的茶杯與藥瓶,轉身就走。
「勤奮上進,不拘小節,善於謀略,心胸寬大都是優點,並沒有高低之分。」秋霜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沒有挽留雙清,「我從未低看過你一分,如今你是元吉門的門主,放眼整個修真界,別人也只會說我們雲華門沒眼光,不會說你半分不是。當年的那些事,你放下吧。」
雙清腳下一頓,半晌後轉頭看秋霜,冷笑道:「秋霜長老想多了,我如今乃是宗門之主,當年的事情沒有精力放在心上。」
秋霜轉了轉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道:「如此便好。箜篌,去送一送雙清門主。」
「是。」箜篌走到雙清身後,躬身抬手,「門主,請。」
「箜篌仙子乃貴宗五靈根天才,在下人卑言輕,當不得仙子一個請字。」雙清拂袖而去,連秋霜用靈氣造的靈橋都沒有踩,直接凌空飛回了元吉門的飛舟上。
周肖神情略尷尬,他朝箜篌拱手行了一個禮:「請仙子不要介意,師父他並沒有針對您的意思,在下告辭。」
「慢走。」箜篌笑了笑,並沒有把雙清的所作所為放到心上。
轉身欲走時,周肖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白衣青衫的男人,那不是……琉光宗的桓宗真人,為何會在雲華門的飛宮上?他早就聽聞近一兩年雲華門與琉光宗關係親密,但沒有想到這麼重要的交流會,琉光宗的親傳弟子,也還留在雲華門。
無暇多想,他朝遠處的桓宗拱了拱手,又轉身朝秋霜行了一禮,才回到飛舟上:「師父……」
「閉嘴!」雙清瞪了他一眼,「走!」
「這裡可真熱鬧。」風中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這個笑聲彷彿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讓人找不到頭緒。
雙清往四周看了一眼,對四周的徒弟道:「都回屋子裡去。」
「我剛來,你們怎麼就要躲了?難道我的聲音不好聽,長得不夠美?」女人的聲音笑得更加嬌媚,帶著一股魅惑的味道,「就這種膽色,也能做好宗主之主?看來修真界是沒落了,找不出幾個能用的人。」
「行了,不過是只活了千年的狐狸,裝模作樣的給誰看?」秋霜一拍桌子,手中的茶杯投擲而出,左前方的密雲忽然散開,露出雲后斜躺在蓮花坐墊上的妖媚女人。
蓮花座本是佛教喜用的飛行法器,代表著高潔、出塵、憐憫,偏偏狐妖煉製出這樣的法器,也不知是故意讓佛修難堪,還是單純覺得這種飛行法器好看。
「我就說誰的話這麼尖酸,原來是個女人。」妖媚女人從蓮花座上坐起身,撩了撩鬢邊的頭髮,「你們這些正派女修,明明嫉妒我的美貌,偏偏要做出義正言辭的模樣,真是虛偽得令人作嘔。」
「這位姑娘。」箜篌乾咳一聲道,「自信是優點,但是太過自負就不好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我們家秋霜長老比你好看。不過我們正派向來大度包容,如果你覺得長老嫉妒你會讓你高興一點,那我們也可以成全你的。」
「哪來的小丫頭,本座說話,也該插嘴。」妖媚女妖翻手隔空一掌,巨大的妖氣急襲而來,秋霜手中的團扇一扇,便把妖氣摧毀得一乾二淨,她慢悠悠的站起身,「箜篌小徒孫,你可喜歡狐毛披風,我給你做一個?」
「長老,狐皮味兒有些大,晚輩不喜歡。」箜篌笑眯眯道,「您老人家寬宏大量,何必跟一隻畜生計較。」
秋霜搖著團扇,似笑非笑:「你說得有道理。」說完,她看了眼方才閃身來到箜篌身邊的桓宗,眉梢微微一挑,沒有多問。
她能活到這麼大年紀,修為這麼高,容貌仍是雙十年華的模樣,就是因為她不愛多管閑事。
周肖咽了咽口水,心有餘悸地看了雙清一眼,小聲道:「師父,秋霜長老與箜篌仙子,方才對我們挺客氣的。」這罵人不帶髒的一唱一和,若是用在師父身上,說不定師父已經被氣得從飛宮上跳下去了。
雙清臉色變來變去,瞪了周肖一眼后沒有說話。
妖媚女人被秋霜一扇子打得形容狼狽,釵環散亂,慵懶性感的姿態再也擺不出來了。她拿起自己的法寶站起身,正欲催動,目光落到了箜篌身邊的桓宗身上。
「是你。」她眼神似怨似恨的看著桓宗,忽然笑道,「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你竟然會在這裡。仲璽,百年前你送我的恥辱,我今日要加倍還給你。」
仲璽?!
還不知道桓宗真實身份的修士們驚訝的看向桓宗,他竟然是仲璽真人?
「哎呀我的親娘啊。」躲在角落裡一直沒有現身的金玲聽到仲璽二字,忍不住伸出腦袋偷偷看了桓宗幾眼,連連嘆息幾聲。早知道他是仲璽真人,就算他不會過日子,拿價值幾百靈石一根的靈草喂馬,她也不會嫌棄他啊。
這身段,這腿,這氣質,就是與普通劍修不同,不愧是仲璽真人。
箜篌卻從女妖語氣里聽出些不同味道出來,她扭頭看了桓宗一眼,桓宗連忙解釋道:「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女妖笑容更冷,「當年在秘境中,我跟了你一路。後來你是怎麼做的,眼見我掉進寒潭,竟然轉身就走,我這輩子就沒見過你這麼無情的男人。」
桓宗對女妖說的事毫無印象,他面無表情道:「在下對此事並無印象,當你有如此修為,即便掉入寒潭,自己爬起來便是,何須他人幫忙?」
「嘖。」在旁邊聽熱鬧的靈慧忍不住對勿川道,「勿川師兄,我終於知道仲璽真人長得這麼好看,修為這麼高,為什麼還沒有道侶了。看到美人落水,也能毫不猶豫離開,這種定力,我輩不如。」
勿川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選擇沉默。
不,其實仲璽真人已經不是單身一人,拯救他的就是我們小師妹。
「好好好。」女妖氣得連說三個好字,「一百年前,西山秘境,你當真不記得了?」
桓宗皺眉:「你就是當年那個尾隨我,企圖奪走秘寶的妖物?我憐你修行不易,饒你性命,你竟然心生怨恨?」他攤開手,龍吟劍瞬入掌心。
這邪妖身上煞氣騰騰,不知染了多少人命,還是早些斬殺了好。
眾修士:……
一時間,他們不知該憐憫女妖,還是憐憫仲璽真人了。
蹲在角落裡的金玲聞言搖頭,不行不行,就算是仲璽真人,如此不解風情,也讓人受不了。
「也許人家看上的不是秘寶,而是你這個人。」箜篌在桓宗耳邊輕聲道,「誰叫桓宗你長得如此好看?」
「你說得對,這妖修身上血氣濃郁,定有食人的習慣。」桓宗冷著臉道,「當年不該放她走。」
「當年你一個僅僅兩百年修為的修士,還想殺我?」女妖冷笑,「仲璽,今天我就要挖出你的心,看看它長什麼樣……」
「等等!」箜篌打斷女妖的話,「姑娘,你覺得你一個人,打得過我們這麼多人?」
「笑話,誰說我是一個人。」女妖微微一抬手,身後濃霧中,冒出無數的邪修來,「有我在,你們別想到琉光宗。」
箜篌忍不住扭頭捂臉,她終於知道妖女們為什麼容易對名門正派弟子動心了。
這些邪修,長得可真夠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