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遠程
接下來幾天,每天殘酷訓練,每天都有人猝死,或死於長跑,或死於隊列。
人固有一死,人命如草,整個《二十四史》,平均每三十年便發生一次「人相食」,所以死幾個人並沒有什麼。
三萬米長跑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當然朱由檢找的也不是一般人。
京師謠言蜂起,匯總起來,大意是說:皇上瘋了。
言官上書說皇帝不體恤百姓,復社、浙黨則把朱由檢比作朱厚照,若繼續倒行逆施,最後也難免躲貓貓而死。
內閣表示,治大國如烹小鮮,建奴遠在千里之外,流賊偃旗息鼓,卻在紫禁城折騰,實在是得不償失。
事實上,從弘治年間開始,便有宦官統兵,正德初年(1508),正德皇帝從他眾多心腹太監中選出精於騎射者,組成了一支清一色的宦官部隊。每日操練兩次,這便是皇宮內操的起源,後來,嘉靖、萬曆皇帝因為內操問題,與群臣屢次發生矛盾,這也是後來萬曆長期怠政的原因之一。
既然是祖宗之法,當然應該繼承發揚。
接下來幾天早朝,大臣們來的挺早,內閣不停勸諫,要皇帝與民休息,不再進行內操。
朱由檢現在深刻理解,為何前面幾任皇帝,或是沉迷木工,或痴迷煉丹——皇權已經被人架空。
不過無論局勢如何發展,無論群臣如何反對,練兵都要進行下去。
他命令高文彩以後招募兵源,只要單身漢,凡是有家室的,一律拒絕,否則死後會有很多麻煩。
英華殿旁支起了十頂帳篷,作為中衛軍的臨時營地。
朱由檢和這些人同吃同住,他單獨住一個帳篷,當然,住帳篷不是長久之計,朱由檢安排高文彩在皇宮周圍物色地皮,建造軍營,後續中衛軍人數逐漸增多,必須建立一個足夠大的軍營。
萬曆年間內操軍營,已經破損不堪,被流民佔據,朱由檢表示自己要掙富人的錢,所以不對這些流民下手。
尚衣監花了五天時間,打造十多副棉甲,連同皇宮武庫中的存貨,修修補補,勉強湊夠了八十副,給所有人穿上,至於質量如何,只有上戰場才知道了,反正死人又不會給差評。
尚衣監原本是專門為皇家做衣服的機構,是御用裁縫,現在卻忙著打造鎧甲,職能轉變,讓皇家工匠們難以適應,雖然朝廷表示儘快實現供給側改革,然而他們中的大多數恐怕還是要被崗位優化也就是滾蛋了。
亂世之中,每個人都要是一顆螺絲釘,必須發光發熱,朱由檢沒錢養廢人。
王承恩開始留意京城周邊,選僻靜位置,崇禎準備建一座兵工廠,鍛造槍炮,沒有犀利火器當然是不行的。
只要李若璉能帶西班牙人歸來,製造比紅衣炮威力更大的火炮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止是尚衣監,尚膳監的太監們這幾天也沒閑著,幾個靠得住的心腹太監化裝成商販,每天在城裡購買糧食,尚食監的掌勺廚子累得汗如雨下,給七八十人做飯。
朱由檢給廚子們漲了一兩銀子例錢,相當於工資翻番。同時讓人在廚子炒菜時暗中監視,飯好后,朱由檢都會讓哈巴狗先吃,再讓廚子和傳菜的太監自己吃,防止有人下毒。
只要錢到位,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
朱由檢手上還有一百多萬銀子,軍隊是吞金獸,坐吃山空的話,銀子總有花光的一天。
亂世之中,沒有武力保障,錢最後都會成為別人的。
練兵就成了當務之急。
立春已經過了好幾天,東南風卻絲毫不見溫暖,正月初五,和往常一樣,朱由檢繼續挑選流民進行訓練。
崇禎只要山西、陝西、遼東等地難民,京畿流民一概不要,這倒不是因為地域歧視,能從千里之外逃來的人,必有些過人之處,相信這些人在漫漫求生路上,必然會對人性會有更多了解。
這些人大都吃過人,朱由檢對吃人並不贊同,但也不會反對。
失去人性,只能是道德敗壞,失去獸性,連人都做不成了。
流賊和建奴都不是善茬,尤其是建奴,殺人屠城都是家常便飯,如果自己碌碌無為,那麼將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註定還會發生。
多一分武力,多一分獸性,就多一分希望。
這幾天朱由檢一直堅持親自練兵,好幾天沒回慈寧宮了,吃住都在軍營,這一方面是為了防止歹人行刺,更是為了樹立權威,培養屬於自己的班底。
崇禎按照戚繼光的《紀效新書》與《練兵實紀》兩本兵書進行訓練,同時結合天朝特種兵優勢,訓導官政委什麼的是必須的,總之,實用的就是最好的。
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每天都有兩千人左右來參加選拔賽,高文彩方正化負責進行篩選,現在只招單身漢,凡是有家眷的,一律不要,此外,青皮、打行、游手也被剔除在外,有幾個想混進來的青皮,被崇禎用M1912霰彈槍轟掉了腦袋,場面太過血腥這裡就不展開敘述。
中衛軍每天只收十人,每天從上萬人中選出十個來,這概率相當於後世的海選。
經過長跑考核,他們還會被方正化單獨面試,測試是不是流賊或建奴的姦細。
順利跑完一圈的,可以領到五文錢,足夠半個月生活,誘惑很大,每天能拿到銀子的,不過區區幾十人。
天天都有人猝死。
通過長跑篩選的人,還要進行半個月的體能訓練,包括但不限於俯卧撐仰卧起坐立定跳遠高抬腿體前屈單杠雙杠百米跨欄。
王承恩目瞪口呆看著皇上每天變出新花樣來折磨這群丘八。
正月初九,訓練人數終於突破一百。
朱由檢召集眾人站在英華殿前,人人都是喜笑顏開,連續幾天的白面饃饃,白菜豬肉湯,魚香肉絲,讓他們都吃的飽飽的,氣色好了很多,嚴格的體能訓練,讓他們精神抖擻,鬥志昂揚。
當然,那些猝死的人不包括其中。
這些人來源各不相同,有流民,錦衣衛,太監,還有縴夫,都是單身漢,他們雖然都是住在京師,卻絲毫沒有朱由檢那種危機感。
畢竟建奴流賊只存在於傳說中,沒有人看到。
現在,他們除了是朱由檢的臣民,還是他的部下,是皇上的兵。
朱由檢注意到,這些兵雖然氣色不錯,精神面貌也可以,然而湊在一起,各人卻是站的歪歪扭扭,根本沒有什麼隊列,和街頭打架鬥毆的青皮沒什麼兩樣,就連那些錦衣衛番子也好不到哪裡。
最近一段時間崇禎主要忙著對他們進行體能訓練,隊列被暫時放下,沒有體能,隊列什麼的都是扯淡。
現在,是時候進行隊列訓練了。
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士兵,和街頭的青皮沒什麼兩樣,沒有嚴整隊列,即便是把最犀利的火器交到這些人手中,必然也不會有什麼戰鬥力。
嚴整的隊列和嚴格的紀律是一切的基礎,在戰場上,遇敵能保持嚴整戰陣的就是虎狼之師,如果沒有隊列,就是烏合之眾。
開大陣,對大敵。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叢槍戳來,叢槍戳去,萬軍之中只如一人,如此可天下無敵。
「今日把你們招來,就是訓練你們戰陣技藝,眼下韃子寇邊,流賊猖獗,民不聊生,雖然地處皇宮,但也一樣要刻苦訓練,流血流汗,如此將來你們才可以保護你們家人,當然也要保護朕!」
朱由檢神情嚴肅,一眾人等都是下意識地站得直些。
訓完話后,朱由檢先讓他們學習站隊列隊,左轉右轉,齊步行進跑步等,眾人先是新奇,後來便是亂成一團。引得周圍幾個路過宮女嘿嘿發笑。
朱由檢勃然大怒:
「笑什麼!滾回皇極殿擦地板,地板擦乾淨就把天花板擦擦,再敢笑就把你們送到教坊司接活!」
不過也不能怪別人笑,眼前隊列可說是慘不忍睹,隊伍歪歪扭扭不說,幾乎所有人都分不清左右,每次說向左轉,有人向前,有人向後,簡直就像是一群不倒翁。
「左手碗,右手筷!左手碗,右手筷!」
朱由檢連續教了二十遍,還是有一半多人不會,他氣的揮舞著95式步槍,挨個敲人腦袋。
這情況,一天下來,各人比長跑兩萬米的活還累。接連幾天,各人還是左右不分,連朱由檢大聲喝叱也沒用。只好把各人右手臂上都綁根繩子,標明左右,這樣情況才慢慢好轉。
五六天後,中衛軍站隊終於有了些樣子,高文彩敲起步鼓讓他們小跑時,各人己有些整齊的模樣。
又是一日訓練,給這些士兵示範了幾千次向左轉向右轉,直到戰鬥靴鞋底被磨破,腳底磨出了兩個大血泡,還有一半士兵沒有熟練掌握。
朱由檢欲哭無淚,恨不能拿起波波沙給這些笨蛋來一梭子。
宣布解散之後,他想起自己已經五六天沒回慈寧宮了,於是手持湯姆森衝鋒槍,帶著幾個大漢將軍侍衛朝那邊走去。
朱由檢每天都在更換武備,不得不說,玩槍是男人的一種本能,他的日常操作是這樣的:
周一魯格爾,周二波波沙,周三沙漠之鷹,周四春田狙,周五98K,周六隨機,周日褲襠藏雷,朱由檢雖然打心底里看不上這些20世紀的老古董,不過在17世紀,他們可都是外星科技一般的存在,如果不經常把它們拿出來炫一炫,朱由檢心裡會憋出疾病的。
一群士兵瞅著崇禎頻繁切槍,趙楚銳的故事大家是聽說過的,所以各人只是仰望,不敢多問一句。
有槍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充實且枯燥,並快樂著。
然而樂極生悲,所有的悲劇都是從快樂巔峰開始的。
還沒回到慈寧宮,遠遠望見王承恩慌慌張張朝這邊跑來。
「何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王公公也不行禮,不講什麼體統,一把抱住朱由檢,看得旁邊大漢將軍一臉懵逼。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朱由檢淡定的關閉衝鋒槍保險栓,上前揪住王承恩衣領,怒罵道:
「是多爾袞暴斃了還是李李自成投降了!「
「還是前幾天死的那個人家屬鬧事?」
王承恩搖搖頭,張大嘴巴,嗚咽著說不出話:」中·····中毒了!「
朱由檢眼前暈眩,雙腿一軟,倒在地上,王承恩和兩個大漢侍衛連忙上前扶住。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誰中毒了?」
「皇后、太子,還,還有長平公主,早上喝了御膳房熬好的蓮子粥,不到兩個時辰就······」
朱由檢早想到京官會下手,沒想到這麼快,禍不及妻女,這些雜碎三番五次對自己孩子下手,真以為皇帝是軟柿子嗎!
「皇上!「
王承恩嚎啕大哭,泣不成聲,」若,若不是您走的匆忙,怕也…」
朱由檢頭皮一陣發麻,額頭冒出冷汗。
人心陰毒,乃至於斯!是怎樣的仇恨,讓他們喪心病狂如此?
朱由檢原本計劃慢慢種田養兵,積蓄力量對付建奴流賊,現在看到是自己太天真了!
只要稍稍觸及這些人的利益,他們就要對自己下殺手,趕盡殺絕,連三歲小兒也不放過。
慈寧宮中,周皇后披頭散髮,明麗的眼眸已然渾濁不清,身體開始變得僵硬。
太子靜靜躺在床上,口鼻流血,身體扭曲成古怪形狀,雙眼起死頂著天花板,死不瞑目。
長平公主還有呼吸,一名御醫正在給她灌藥,朱由檢踹開御醫,讓高文彩把人拿住,翻箱倒櫃找他穿越過來時攜帶的急救箱。
送來的蓮子粥,皇后喝的最多,太子其次,長平公主就嘗了一小口。
朱由檢找了點阿莫西林,給公主注射進去,公主仍舊昏睡不醒。
朱由檢輕輕抱起周皇后屍體,回頭望向眾人,滿眼血紅。
「是誰送的蓮子粥?」
高文彩壓低聲音道:「皇上,送粥的太監出門便服毒自盡了,是司禮監的小太監,此人沒有底細,沒有背景,皇上,」
高文彩環顧四周:「皇上,臣懷疑慈寧宮中也有他們的人,」
朱由檢靠坐大殿柱子上,目光陰冷:
「高文彩!找幾個你信得過的番子,守在長平公主身邊,別讓任何人靠近!」
「王承恩,把朕的中衛軍調來,封鎖慈寧宮!」
高文彩王承恩兩人領命而去。
安排完畢,朱由檢舉起湯姆森衝鋒槍,對著那個準備開溜的御醫,冷冷道:「說,誰派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