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星際蟲王10(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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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英眉一緊,反駁道:「我的地位是我親歷大大小小的戰役換來的,可不是依靠家世身份。」
雙胞胎似的男人依舊面癱:「那隻說明你會開機甲會打仗,對一條人魚來說,這些毫無意義。」
「我會證明這一切的意義,」裴靖收回因一時失神溢出的精神力,對著空氣低聲道,「我比他看中的人、比任何人都強大。」
……
怪物臉上濃稠的血漿滴滴噠噠流了下來,男人毫不介意地伸出手,安撫普通小動物一樣緩緩走近,眼看就要觸到怪物的身體,怪物卻突然將身一扭,急速衝出了研究中心。
它體型雖大,速度卻一點不慢,轉瞬之間已經消失。男人立即追了出去。
夏醇卻返回水池邊,對著水面喊道:「餘生,你還在嗎?」
很快便有幾個影子浮出水面,餘生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看著夏醇:「剛剛就想問,你是誰呀?」
「……是我,」夏醇自己當然不覺得變化很大,「我的鬍子被刮掉了,頭髮也剪短了。」
餘生眼睛瞪得更大:「原來你長得這麼好看啊!」
其他人魚都聽說了餘生被人救起的經歷,見到朋友的救命恩人,紛紛從水中露出頭來查看,有些膽子大的還趴在岸邊湊到近處仔細打量他。
認出夏醇后,餘生焦慮萬分地請求:「可不可以幫我去看看常先生,我怕那個怪物會傷害他。」
「可我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夏醇安慰著餘生說,「怪物已經逃走了,應該不會在基地里亂轉傷人。」
餘生:「可是常先生追著怪物出去了啊!」
夏醇一怔:「剛剛那個年輕男人就是人魚之父?」
島主年輕也就罷了,常牧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六七歲,十幾年前人魚培育成功的時候,恐怕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難道他是天才中的天才?
夏醇沒有立刻離開,他返回水池是要問幾個問題:「剛剛那個大白胖子也是這座研究中心裡的生物嗎?」
餘生搖頭道:「我從沒見過它,可能是在某個水道開閘的時候無意中游進來的吧,它身上有海洋的味道。」
看來怪物不是這座基地里的研究物種。夏醇點頭正要告別,一個短髮人魚游過來對他說:「我見過它一次。」
研究中心有一片生態水域,短髮人魚就是在那裡見到大白胖子的,當時它從一片礁石后探出怪模怪樣的大臉,把人魚嚇了一跳。
短髮人魚回憶說:「我立刻就想告訴其他人,卻被當時在水下觀察的常先生攔住了。他讓我對這件事保密,所以我從沒對人提起過。」
怪不得剛才常牧見到怪物一副老相識的樣子,原來它存在的事情,常牧早就知道了,卻不知何故隱瞞了下來。他留著這樣一個吃人的怪物想幹嘛?
夏醇正出神,忽然有人魚問:「你的基因登記在資料庫里嗎,我喜歡你,你能帶我走嗎?」
人魚紛紛湊過來,仰起各有千秋的可愛面龐,眼中的期待讓人不忍拒絕。很難想象會有人忍心傷害這樣心智單純的生物。
直播間里的觀眾之前還在慶賀夏主播險象環生,此刻又是一番激動:
「主播『整容』之後連人魚都對他一見鍾情,看來哪個世界都是看臉的【滑稽】」
「我也想要一條人魚。」
「嫉妒使我質壁分離。」
「人魚給你們,主播我抱走了。」
夏醇溫和地笑了笑:「我不是這個星域的人,不能帶你們離開這裡。不過放心,我不會讓人再傷害你們。」他告別餘生和其他人魚,離開房間往遠處傳來槍聲的地方跑去。
他在看到怪物轉過頭的一瞬間,已經確定它是粉絲髮來那張照片里的東西。現在看來它應該不是鬼,而是某種奇特的生物。
怪物的出現引起了騷動,夏醇尋著槍聲和一片東倒西歪的樹木來到海灘附近,一路上見到不少機械警衛的殘骸,怪物的力量可見一斑。
穿過密林,白色的虛光和紅色的激光交錯,怪物被警衛包圍,身上滿是傷口,卻依然在□□西竄中傷了一大片。它彷彿有著海洋賜予的怪力,任憑槍林彈雨也無法阻擋。
常牧臉色慘白地被兩個警衛護在一邊,幾次想要衝上去都被按住了。
「放開我,」常牧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吼道,「你們不要再開槍了!」
警衛:「常先生的人身安全是基地最重要的資產,我們不能放您過去。」
怪物已陷入瘋狂,一口咬住某個警衛的脖子,硬生生將他的腦袋扯了下來。正在警衛們勉力不支之際,一個黑影從上空飛過,夏醇仰頭看去,頓時血液沸騰:「朋友們,現在為您直播的是高達大戰深海異形!」
一架熊熊烈火般的紅色機甲展開雙翼,機體表面閃動著耀眼的流光,孔武靈活的機械骨骼宣示著著主宰的力量。它從天而降,手持光劍,周圍的人立刻散退,將戰場完全讓了出來。
龐大的怪物在機甲面前渺小得可憐,就在機甲對它舉起光劍的一刻,常牧終於掙脫警衛的手臂,不顧一切地沖向怪物,大聲疾呼:「別傷害它,它是溫和無害的,不會做出任何傷人的事!」
夏醇親眼見到怪物吃人,剛剛海灘上所有人都看到它嗜血的一面,常牧字典里的「溫和無害」可能跟別人有歧義。
常牧瘋狂地衝過去想要擋在怪物身前阻止少將。可是光劍已經落下,揮出一片耀眼光流從怪物身上劈斬過去。
光波割裂沙灘,劃出一道弧度朝夏醇這邊掃來,凌厲如風,勢不可擋,處在這個位置,他已是避無可避。
在機甲中的裴靖也是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那裡會有人在。為了斬殺怪力無窮、喰血啖肉的怪物,這一劍凝聚了強大的能量,劍狀力場之內,別說是人,任何東西都將被充滿高熱的等離子體切割成碎片。
夏醇就算生了翅膀,在這樣的距離之內想要逃脫也是不可能的。眼看著光束已經映亮了他的瞳孔,他腰側的煙桿忽然彈出一個螢火蟲似的光點,剎那間綻放出烈日般的灼眼光華,隨後幻化成透明的金色氣泡,溫柔如擁抱一般將他包裹在當中。
光芒太過耀眼,夏醇不得不抬起手臂遮住了睜不開的眼睛。強勁的光束拖著深邃的裂痕徑直撞在他身體外層籠罩的金光上,激蕩出強大的氣流,震得砂礫飛上天空,兩旁樹木向後傾倒,連遠處的海面都激起了波瀾。
待光流散盡,眾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空中細沙紛落如雨,那個本該化作齏粉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渾身上下都閃爍著細碎的金光,襯得他明俊溫煦的面容宛如降世神祇。
裴靖離開機甲,早已忘記那隻怪物。他緊緊盯著對面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疑惑和驚嘆。世上竟有人能夠以血肉之軀抵擋機甲光劍射出的光束,這怎麼可能呢?男人身上綻放出的金色射線又是什麼,難道是異於常人的恐怖精神力嗎!
「看什麼,」夏醇雲淡風輕,語氣無波,「沒見過空手接白刃嗎。」
裴靖:「………………」
夏醇從始至終巋然不動,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只是表情凝固了而已。他下意識撫上腰間細長的煙桿,心裡有一種難言的觸動。
觀看直播的人數激增,屏幕中央綻放出絢麗的煙花,一分鐘后所有人都有機會分到斗貓的貨幣——一把貓糧:
「看似兇險無比,實則穩如老狗。」
「為兩個男神瘋狂打電話。」
「護妻狂魔666」
「令人窒息的操作,麻麻問我為什麼跪著看直播。」
「少將一臉懵逼2333」
島主帶著一隊警衛趕來,錯過了驚世駭俗的一幕,只看見了死去的怪物。他走到裴靖身邊道:「如果不是少將出手,不知我還要損失多少人。為了這樣一個東西動用『海神』,真是有勞少將了。」
裴靖還沉浸在夏醇給他帶來的巨大衝擊中,之前的不甘也好、豪邁也罷,都隨著被擊碎的光束一起熄滅,島主的感謝只讓他感到難堪。
島主看清怪物的長相后,一腳將常牧踹倒在地,從牙縫裡擠出含恨的聲音:「這是什麼,你給我解釋清楚!」
怪物腹部被縱切出一條深長的裂口,幾乎將身體一分為二,內臟七零八落地流淌出來,粘稠的血液將雪白的身體染紅,遠遠看去彷彿一團碩大的肉塊。
面對如此令人不忍直視的軀體,常牧卻沒有絲毫嫌惡,反而輕輕撫摸著怪物淡淡地反問:「難道你忘了嗎,這是我們的第一條人魚。」
怪物活著的時候就足夠駭人,死後屍體更是毛骨悚然。任憑夏醇把腦洞發揮到最大,也無法看出它和餘生之間有任何相通之處。
人魚之主和人魚之父的情感顯然不同步。浦衡眼中閃過危險的暗光,從警衛手中奪過槍指著常牧:「當初我讓你把它處理掉,你竟然把它養成了一個怪物,這島上死的人全都是拜你所賜,你要怎麼負責?」
常牧清雋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畏懼,平靜地說:「我那時沒有殺它,但也沒有將它留下,而是送進了大海任它自生自滅。」
那是他培育出的第一條人魚,即使它畸形、醜陋,其他人連看都不願看一眼,他還是不忍心結束它的生命。他背著島主將怪物在海里放生,沒想到十幾年之後,沒有人記得曾經有過那樣一個生命的時候,它又回來了。
幾乎是第一時間,常牧就認出了它。他內心隱隱覺得這是動物的一種本能,即使時隔多年也能認路回家。它看起來雖然更加恐怖,可是當常牧試探著接近它的時候,它竟然像海豚一樣圍著他游水,還輕輕啄吻他的手指。
怪物成了時不時光顧他的驚喜,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將島上死人的事跟它聯繫在一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怪物從沒有傷害過他。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它會吃除了魚之外的生物。
「你已經親眼見到它是如何兇殘,」浦衡指向一旁身首分離的警衛怒道,「還要狡辯嗎?」
「困獸之鬥罷了。」常牧對死人沒有同情,深深看著怪物的屍體低聲道,「它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詛咒,沒有被大海拋棄的人魚……」
「它這副樣子也配叫人魚?」浦衡打斷常牧的話,倒轉槍託交給警衛,「把他關起來,命人接手他的研究項目、所有人魚的檔案和數據。」
裴靖提醒道:「島主,沒有了人魚之父,人造人魚的培育由誰來負責?」
浦衡語氣張狂得儼然造物主:「沒有我,哪來的人魚之父。只要我願意,我可以造出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更多人魚之父。」
吃人的怪物已被擊斃,浦衡心情有所好轉,忽然見到一個陌生男人站在近處。他將男人從上至下打量一番,目光中透露出幾分欣賞的意味。這男人年輕帥氣,五官立體,身材修長挺拔,宛如一株散發著蓬勃生命力的植物般令人欣喜。
浦衡不記得見過這樣一個人,否則以對方出色的條件,怎麼可能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印象。島主挑眉問道:「你是誰,新來的警衛嗎?」
夏醇心說怎麼又冒出來第四個身份了,人生真是充滿驚喜啊。不等他回答,出來看熱鬧的安迪說:「島主你忘了,這是之前從海上漂來那位啊。」
島主和少將一時啞然,沒想到經過一番簡單的收拾,「魯濱遜」竟然變成了小鮮肉。
「不錯,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浦衡湊到夏醇耳旁輕佻曖昧地說,「我准許你以後睡在我的卧室。」
夏醇拉開令人窒息的距離,「感激」地說:「那怎麼好意思,我睡你的卧室,你要睡在哪裡?」
浦衡揚起眉峰:「……我不討厭別人跟我玩些欲拒還迎的花樣,只要別太過分,我可以當成一種情趣。」
夏醇笑了一聲:「你還是當成一種情緒吧——只有拒絕沒有迎合的情緒。」
浦衡正要對不識抬舉的青年發作,沉默良久的少將忽然開口:「島主,這個人能不能交給我?」
浦衡沒想到裴靖竟然會跟他開口要人,看來這個男人也很對少將的口味。通過人魚生意,浦衡獲得的不僅僅是金錢,更加與眾多權貴建立起了不可分割的利益關係。即便裴靖是帝國少將,浦衡也沒必要低人一等地將床伴拱手相讓。
他揮手示意警衛將夏醇帶走,面對裴靖的質疑只是說:「如果少將想跟他聊天,那就等明天早上再說吧,今晚大家都累了,早點休息吧。」
裴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目送夏醇離去的背影。
怪物的屍體被丟入大海,在波濤中幾個起伏便被海浪吞沒了。警衛動作迅速地將沙灘處理乾淨,沒過幾分鐘,海岸沒有一絲曾發生過激烈戰鬥的痕迹,死亡的氣息也隨風而散。
安迪陪夏醇回到卧室,一路上苦口婆心:今晚島主還要處理中心斷電、數據轉移和警衛被害的事,沒有時間過來享受溫柔鄉,夏醇應該儘早養精蓄銳,為明晚做好準備。可以適當哭訴求饒,不能有劇烈的肢體抗拒,免得惹怒島主,受皮肉之苦。
直播始終在進行著,經過剛才海灘上那一幕,彈幕始終沒有中斷過:
「那個島主以為自己是什麼國王嗎,我們主播也是他想睡就睡的?!」
「主播已經被我承包了,他還是自己玩JJ吧。」
「怪物死了,是不是說這裡沒有鬼?」
「這一期又要『走近科學』了,既沒有真的鬼,也沒解開人魚之謎啊。」
夏醇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主播,不能讓迷霧重重的事件無疾而終:「想不到怪物竟然是第一條成功培育出的人魚,可是跟餘生他們差距也太大了。」
常牧和餘生都說起過「詛咒」,現在看來好像真有點玄幻的神秘色彩。怪物也好,餘生他們也罷,都是有缺陷的產物,可他們的基因是從哪來的呢?在霸道島主「寵幸」他之前,他很想找到被□□的常牧問一問。
夏醇摸了摸下巴,這才想起鬍子已經隨風飄逝。他打趣道:「這個島主腦子有病,放著那麼多漂亮的人魚不要,偏偏跟我這個硬邦邦的男人較勁。」
「人魚很美,所以我選主播。」
「換了是我,就建個人魚後宮,簡直不要太爽。」
「跟人魚怎麼啪啪啪?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距離天亮還有不到五個小時,夏醇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直播了一夜睡覺。換做以前觀眾絕對義無反顧地退出直播間,誰要看一個毛絨絨的腦袋轉來轉去。可是現在,竟然有一票修仙不留髮的觀眾留了下來,打算觀賞美男的睡顏。
觀眾很快發現留下來的等待是值得的,黑暗中隱隱浮現出一個身影,很快輪廓就清晰起來。他們激動地看到妖孽男側躺在夏醇身旁,用一隻手撐著頭靜靜地看著他沉睡的模樣。
「卧槽,我發現了什麼!這就是修仙黨的勝利!」
「你們什麼時候發展成了一起睡覺的關係?」
「這是要開始直播深夜♂福利了嗎!」
妖孽男忽然抬起眼眸,被他這麼一看,屏幕前的觀眾全都莫名地臉紅心跳起來。
他豎起一隻修長的手指在唇前,嘴角勾起一抹詭艷迷人的淺笑:「噓~」
「啊啊啊,我需要搶救!蘇成這樣就是在犯罪啊。」
「我好像彎了_(3」∠)_」
「我們保證不告訴他!」
「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盯著主播看一晚?!我好像聞到了……」
觀眾瞬間中了他的「蠱」,紛紛變成叛徒,隔著屏幕與他做下約定,就這麼把他們敬職敬業又勞心勞力的主播給賣了。
窗外一輪明月下,一個纖細的身影走上海灘,清麗惑人的歌聲伴隨陣陣海潮席捲了整座島嶼……
身體這麼一動,他才感到渾身濕透,四肢無力,後背隱隱作痛,胸口沉悶不已,竟然沒能起來。他下意識摸向胸肋,想檢查一下有沒有傷到骨頭,這麼一摸卻摸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夏醇撥開臉上濕漉漉的頭髮,垂眼一瞧,小鬼像個樹袋熊似的趴在他胸口,兩隻短胳膊摟著他,身體有規律的起伏,似乎睡得正沉。
怪不得喘不過氣來,原來身上趴著這麼個小東西。夏醇鬆了口氣,又倒了回去,在小鬼後背上摸了兩把,慶幸這次沒再把他弄丟。
不過昏沉的時候,是誰抱著他躲開那些樹的?夏醇按了按眼睛,怎麼也想不起那人長什麼樣子,只依稀記得看到一條條金色的流光,彷彿金漆塗繪的畫一樣,在水中異常清晰。
又緩了一會兒,夏醇逐漸恢復體力,感官知覺也隨之蘇醒,不由得有些彆扭起來。他無法與人肢體接觸,若不是當時情況危急來不及多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抱那小鬼。
現在感到孩子緊緊貼著胸口,夏醇緊張起來,呼吸越發艱難。他摟著孩子坐了起來,端詳著孩子的面容,心中有些為難。
小孩長得確實很漂亮,五官精緻細膩,可以說是瓷肌玉容,如果帶到外面怕是走不上十步,會被圍觀群眾留著哈喇子跪求摸一把親一口。
但夏醇總有一種衝動,若不是太不人道,他真忍不住要把小鬼扔出去。不過或許是個四五歲孩子的緣故,夏醇的身體反感度不算太高,還能咬牙堅持。
他擦了擦個人終端,啟動后發現還能用。他的微量粉絲竟然還等在「醇爺們兒」的直播間里,見他重新連接上線,頓時激動不已。
「主播你還活著,我他媽都要崩潰了!」
「真是命大,我還以為這一次真是最後的直播。」
「主播好人有好報,救了孩子,自己也沒事。」
「嚇哭我了,真的,我媽問我是不是又失戀了……」
「沒事沒事,」夏醇單手摟著小鬼站起來,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安慰觀眾,「我可是『吃過鬼』的男人,怎麼能被這麼一點風浪擊潰。孩子也很好,只是睡著了。我目前是在……在……」
視線掃了一圈,夏醇才意識到不對勁。他原以為自己會隨波逐流被衝到林子里,想不到水流旋渦般卷過,他像抽水馬桶里的廢紙一樣被卷到了泥潭最底部。
月光灑落一地清輝,那片沼澤湖水竟然被抽干,偌大澤潭變成幽深天坑,想爬出去都不知從哪開始。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兩步,小鬼忽然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肩窩處蹭了蹭。
「你是不是醒了?」夏醇拽了拽小鬼的胳膊,「要是醒了的話,我就把你放下來了。」
小鬼不吭聲,也不放手,活像是長在他身上的掛件,只用那雙月光下燁燁生輝的眼睛凝視著他,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好像在看什麼美味佳肴。
夏醇:「怎麼,看見我就想起烤螃蟹的滋味了?小吃貨,我放你下來自己走好不好?」
小鬼不答話,又把臉埋在了他肩膀上,緊緊摟著他不放手,把夏醇氣得直想笑。
天坑之中泥水清空,正中塌陷之處,露出一座怪模怪樣的建築物,下半部陷在泥里,上半部黑乎乎的,連月光也照不亮,隱約能看到飛檐脊獸,像是一座廟宇。
夏醇擰乾濕淋淋的鬍子,從野人變成泥人,踩著坑底軟爛的淤泥走到近處,才發現這座廟宇朱漆已盡數脫落,只餘下被泡得腐朽發黑的牆體和光禿禿的柱子,真不好形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666,找到傳說中的屠惡寺了!」
「講真,這地方看著有點嚇人。」
「鎮壓魔物、有八百金剛駐守的屠惡寺就這麼一小點?我不信。」
傳說中屠惡寺雖不供香火,不納香客,卻也該是寶剎森森,妙法莊嚴,怎麼也不該只有這一點規模。
就在觀眾情緒高漲地討論眼前建築時,夏醇已經踏入廟門,正對著院落中央的大殿一臉嚴肅地說:「各位修仙黨們,這就是傳說中的屠惡寺了,當然不是全部,而只是一部分而已。」
正如他所說,古廟牆垣塌了大半,除了面前尚算完整的大殿之外,絕大部分依然深埋泥沼之下,僅能看到一座塔尖和幾個屋頂。
夏醇打開終端的照明系統,踏入屠惡寶殿,頓覺冷風撲面,本就濕透的衣服貼著身體,這下更難受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卻惦記著小鬼:「冷不冷?」
小鬼神色淡然,似乎並不在意降低的溫度。夏醇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鬼依然沒有反應,再度被無視的夏醇懷疑他可能是個啞巴。
大殿左右兩邊面目模糊的羅漢像只余眼珠子狠厲地瞪著,令四下更添幾分黑漆漆陰慘慘的氣氛,全然沒有佛殿不容侵擾的聖穆,倒像是個鬼寰。
兩排高大的石柱擎起屋頂,在大殿中間夾出一條甬道。夏醇朝深處走了幾步,出乎意料的是,正中央本該供奉著佛祖金身之處的石台,卻豎著一個漆黑之物,頂端直戳到房頂,粗細需兩人合抱。
夏醇走到跟前,發現那東西本身並不是黑的,而是貼了一層密密匝匝的黑紙,紙上還繪有紅色印記,千百年過去沒有絲毫褪色,殷紅如血,只是看不出是字是畫。
有觀眾猜測這就是佛祖封印在寺廟中的魔物,夏醇挑挑眉,心說魔物怎麼會是根柱子,難不成是妖猴的定海神針?他繞過石台,撥開從上面垂下來的陳年破物,看到一片褪色的寺觀壁畫。
壁畫大部分都失去了痕迹,模糊中只能大概看出是娑婆世界的蒼山泱水、三界五行。他正端詳畫中一顆貫穿六道的大樹,就聽身後有人說:「我知道這裡鎮壓著的是什麼了。」
夏醇立刻轉身,見是豐羽織和蒙萌,頓時鬆了口氣:「你們都沒事吧?」
蒙萌看上去還好,將濕漉漉的頭髮束了起來,倒有幾分颯爽。她似乎對探秘極為感興趣,雖然經歷了一番驚險,此時卻滿臉興奮。
豐羽織臉色稍差,可能是被鬼僧那道靈光擊中的緣故,又被水流帶著在林中撞來撞去,看上去不大精神,只是仍舊保持著幾分修行者的端方。
夏醇:「那個女鬼呢?」
豐羽織掏出一個綉有銀色絲線的暗紅色錦囊晃了晃:「被我及時收進了仙元鎖魂袋裡,跑不了的。」
夏醇:「女鬼倒是沒什麼,只是那個鬼僧究竟什麼來頭,我在當地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鬼,他又為什麼對我們出手?」
豐羽織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他原以為即使花上一點功夫,怎麼也能將鬼僧收入囊中,未曾想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受了傷不說,反倒讓客戶照顧他,今年的年終獎肯定是沒了。他走到壁畫前,指尖沿著大樹的輪廓划動,聲音沙啞道:「沒想到它真的存在於人世間。」
夏醇的注意力這才回到壁畫上,他虛心求教道:「豐先生,『它』是什麼東西啊?」
小鬼忽然揪了揪他的鬍子,夏醇捉過小鬼的手腕示意他別鬧,等著豐羽織的解答。
豐羽織按了按虛軟的胸口,緩緩說道:「娑婆世界當中,有一小世界名為閻浮提,其名因世上獨一無二的『閻浮』樹而得。閻浮樹自河流中生長,水中有赤色金沙隱泛紫光,被視為帝王之色,譽為閻浮檀金。佛像金身之金即為此閻浮檀金。」
「閻浮樹雖然身在人間,卻紮根於鬼道之下,開枝散葉於天道之中。它日日耳濡目染佛祖講經,軀幹浸沐在人間煙火之中,又通過樹根將惡鬼作為養料汲取。」
說到這裡,他看向那漆黑之物:「依我看,這就是閻浮樹了。」
「是不是……有點兒小啊?」蒙萌仰頭向上看去,雖然在這大殿里確實很高,但依照傳說中貫通六道來看,這閻浮樹不是一般小。
豐羽織也是猜測:「因為被佛祖滅去原身,只留下了當中的某一段吧。上面那些血咒符紙,應該就是封印的符咒。」
「這麼說,這些黑符不能撕掉了?」夏醇突然問。
豐羽織淡笑一聲,帶著幾分對蒙昧凡人的同情說:「不是能不能的問題。黑符應該是佛印六道封魔符,別說是凡夫俗子,就是我道中人也無法輕易撕掉,解開封印。」
夏醇咳了一聲,一手托著小鬼的屁股,另一隻手舉起一張黑符:「我剛才摸了一下,不知怎麼就掉了一張。」
豐羽織:「……」
見豐大師緊張起來,夏醇說:「上面貼了那麼多,掉一兩張應該沒事吧。」
封印魔物的符紙不是隨便貼的,必然是法力達到一定程度才能封住其魔性。不過此時四周杳然無聲,並無異樣,貼滿黑符的「定海神針」毫無動靜,並未如豐羽織所想那樣天崩地裂日月失色,跳出個張牙舞爪的黑面大鬼。
看來這應該不是閻浮樹,否則佛祖親自降下的六道封魔符怎麼可能被人隨手一抹就掉了。
夏醇替直播間的觀眾問:「豐先生,佛祖為什麼要降罪於這棵樹?」
「那是因為……」豐羽織正要解釋,卻被一陣清冽的鈴聲打斷了。
殿中三人同時一驚,齊齊轉頭往門口看去。廟門前徘徊著冷冷幽影,手中那根散發著赤色暗光的金剛降魔杵令人心有餘悸。
夏醇撥開臉上濕漉漉的頭髮,垂眼一瞧,小鬼像個樹袋熊似的趴在他胸口,兩隻短胳膊摟著他,身體有規律的起伏,似乎睡得正沉。
怪不得喘不過氣來,原來身上趴著這麼個小東西。夏醇鬆了口氣,又倒了回去,在小鬼後背上摸了兩把,慶幸這次沒再把他弄丟。
不過昏沉的時候,是誰抱著他躲開那些樹的?夏醇按了按眼睛,怎麼也想不起那人長什麼樣子,只依稀記得看到一條條金色的流光,彷彿金漆塗繪的畫一樣,在水中異常清晰。
又緩了一會兒,夏醇逐漸恢復體力,感官知覺也隨之蘇醒,不由得有些彆扭起來。他無法與人肢體接觸,若不是當時情況危急來不及多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抱那小鬼。
現在感到孩子緊緊貼著胸口,夏醇緊張起來,呼吸越發艱難。他摟著孩子坐了起來,端詳著孩子的面容,心中有些為難。
小孩長得確實很漂亮,五官精緻細膩,可以說是瓷肌玉容,如果帶到外面怕是走不上十步,會被圍觀群眾留著哈喇子跪求摸一把親一口。
但夏醇總有一種衝動,若不是太不人道,他真忍不住要把小鬼扔出去。不過或許是個四五歲孩子的緣故,夏醇的身體反感度不算太高,還能咬牙堅持。
他擦了擦個人終端,啟動后發現還能用。他的微量粉絲竟然還等在「醇爺們兒」的直播間里,見他重新連接上線,頓時激動不已。
「主播你還活著,我他媽都要崩潰了!」
「真是命大,我還以為這一次真是最後的直播。」
「主播好人有好報,救了孩子,自己也沒事。」
「嚇哭我了,真的,我媽問我是不是又失戀了……」
「沒事沒事,」夏醇單手摟著小鬼站起來,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安慰觀眾,「我可是『吃過鬼』的男人,怎麼能被這麼一點風浪擊潰。孩子也很好,只是睡著了。我目前是在……在……」
視線掃了一圈,夏醇才意識到不對勁。他原以為自己會隨波逐流被衝到林子里,想不到水流旋渦般卷過,他像抽水馬桶里的廢紙一樣被卷到了泥潭最底部。
月光灑落一地清輝,那片沼澤湖水竟然被抽干,偌大澤潭變成幽深天坑,想爬出去都不知從哪開始。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兩步,小鬼忽然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肩窩處蹭了蹭。
「你是不是醒了?」夏醇拽了拽小鬼的胳膊,「要是醒了的話,我就把你放下來了。」
小鬼不吭聲,也不放手,活像是長在他身上的掛件,只用那雙月光下燁燁生輝的眼睛凝視著他,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好像在看什麼美味佳肴。
夏醇:「怎麼,看見我就想起烤螃蟹的滋味了?小吃貨,我放你下來自己走好不好?」
小鬼不答話,又把臉埋在了他肩膀上,緊緊摟著他不放手,把夏醇氣得直想笑。
天坑之中泥水清空,正中塌陷之處,露出一座怪模怪樣的建築物,下半部陷在泥里,上半部黑乎乎的,連月光也照不亮,隱約能看到飛檐脊獸,像是一座廟宇。
夏醇擰乾濕淋淋的鬍子,從野人變成泥人,踩著坑底軟爛的淤泥走到近處,才發現這座廟宇朱漆已盡數脫落,只餘下被泡得腐朽發黑的牆體和光禿禿的柱子,真不好形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666,找到傳說中的屠惡寺了!」
「講真,這地方看著有點嚇人。」
「鎮壓魔物、有八百金剛駐守的屠惡寺就這麼一小點?我不信。」
傳說中屠惡寺雖不供香火,不納香客,卻也該是寶剎森森,妙法莊嚴,怎麼也不該只有這一點規模。
就在觀眾情緒高漲地討論眼前建築時,夏醇已經踏入廟門,正對著院落中央的大殿一臉嚴肅地說:「各位修仙黨們,這就是傳說中的屠惡寺了,當然不是全部,而只是一部分而已。」
正如他所說,古廟牆垣塌了大半,除了面前尚算完整的大殿之外,絕大部分依然深埋泥沼之下,僅能看到一座塔尖和幾個屋頂。
夏醇打開終端的照明系統,踏入屠惡寶殿,頓覺冷風撲面,本就濕透的衣服貼著身體,這下更難受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卻惦記著小鬼:「冷不冷?」
小鬼神色淡然,似乎並不在意降低的溫度。夏醇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鬼依然沒有反應,再度被無視的夏醇懷疑他可能是個啞巴。
大殿左右兩邊面目模糊的羅漢像只余眼珠子狠厲地瞪著,令四下更添幾分黑漆漆陰慘慘的氣氛,全然沒有佛殿不容侵擾的聖穆,倒像是個鬼寰。
兩排高大的石柱擎起屋頂,在大殿中間夾出一條甬道。夏醇朝深處走了幾步,出乎意料的是,正中央本該供奉著佛祖金身之處的石台,卻豎著一個漆黑之物,頂端直戳到房頂,粗細需兩人合抱。
夏醇走到跟前,發現那東西本身並不是黑的,而是貼了一層密密匝匝的黑紙,紙上還繪有紅色印記,千百年過去沒有絲毫褪色,殷紅如血,只是看不出是字是畫。
有觀眾猜測這就是佛祖封印在寺廟中的魔物,夏醇挑挑眉,心說魔物怎麼會是根柱子,難不成是妖猴的定海神針?他繞過石台,撥開從上面垂下來的陳年破物,看到一片褪色的寺觀壁畫。
壁畫大部分都失去了痕迹,模糊中只能大概看出是娑婆世界的蒼山泱水、三界五行。他正端詳畫中一顆貫穿六道的大樹,就聽身後有人說:「我知道這裡鎮壓著的是什麼了。」
夏醇立刻轉身,見是豐羽織和蒙萌,頓時鬆了口氣:「你們都沒事吧?」
蒙萌看上去還好,將濕漉漉的頭髮束了起來,倒有幾分颯爽。她似乎對探秘極為感興趣,雖然經歷了一番驚險,此時卻滿臉興奮。
豐羽織臉色稍差,可能是被鬼僧那道靈光擊中的緣故,又被水流帶著在林中撞來撞去,看上去不大精神,只是仍舊保持著幾分修行者的端方。
夏醇:「那個女鬼呢?」
豐羽織掏出一個綉有銀色絲線的暗紅色錦囊晃了晃:「被我及時收進了仙元鎖魂袋裡,跑不了的。」
夏醇:「女鬼倒是沒什麼,只是那個鬼僧究竟什麼來頭,我在當地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鬼,他又為什麼對我們出手?」
豐羽織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他原以為即使花上一點功夫,怎麼也能將鬼僧收入囊中,未曾想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受了傷不說,反倒讓客戶照顧他,今年的年終獎肯定是沒了。他走到壁畫前,指尖沿著大樹的輪廓划動,聲音沙啞道:「沒想到它真的存在於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