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番外一·春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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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筆挺的男人笑道:「裴少將說笑了,我從未染指過基地里的任何一條人魚。」
裴靖挑眉道:「自從人造人魚問世以來,無數人心嚮往之,以擁有一條如此迷人的生物為傲,就連貴族也不惜自降身份排隊等候。島主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面對那麼纖細美艷的生物,怎麼會一點都不動心呢?」
浦衡俊美的臉上溢出諱莫如深的笑意:「我還是更喜歡同類。今晚將有一位美麗的少年來到島上,成為與我共度數月的伴侶,等他來了我會為少將引見。」
裴靖:「之前島主處理的就是這件事吧。聽說那位少年乘坐的輪船遭遇海難,不過人竟漂流到了島上,簡直像是上天將他送到了島主身邊一樣。」
少將一番話將平平無奇的一件事,渲染得美好動人。浦衡卻不以為然,他每隔幾個月就會換一名床伴,對方以何種形式被送過來都無所謂。
敲門聲響了起來,浦衡不無炫耀地說:「看來人已經到了,據說這次送來的少年有不輸給人魚的容貌和纖柔的身材,一露面就會驚艷四座,連我都有點期待呢。」
浦衡喊了聲「進來」,門被輕輕推開,二人不由自主地盯著門口,心中期待著一位美少年的登場。
警衛隊長率先走了進來,向主人和少將行禮后讓過一旁。很快一個男人帶著極強的衝擊力出現在二人視線中,既不纖細也不柔弱,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臉被濃密的鬍子遮住大半,身上穿著皺巴巴的白T恤,牛仔褲的褲腳一高一低的挽著,裸/露在外的麥色皮膚上沾滿沙子。
浦衡:「……」
裴靖握拳擋著嘴笑了一聲,將島主的面子削去大半。他放下酒杯調侃道:「不是說就在海上漂了三個小時嗎,怎麼看上去好像漂流了三年。」
浦衡擁有傲人的資產和地位,喜歡強烈的新鮮感,對床伴的類型並不挑剔,玩得來纖細柔弱的美少年,也喜歡健美耐操的肌肉受,但這不意味著他對床伴的質量也沒有要求。
每一個由屬下精挑細選送過來的人,或精緻漂亮或英俊瀟洒,從沒有一個像眼前這人一般粗糙「毛躁」,這簡直是在侮辱他的品味,挑戰他的耐心。
他剛剛還在少將面前誇讚即將到來的床伴有多麼美貌,比起那些只會搖尾乞憐的智障人魚不知要好多少,這個男人的出現便讓他面上無光,甚至還令他遭到了少將的嘲笑。
「這就是你們在沙灘上找到的人?」浦衡面色沉鬱,略顯薄情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隊長:「是,海岸線已經徹底清查,除了這個男人之外,還有一條人魚。」
警衛將培養艙抬了進來,艙門一經開啟,餘生立刻坐起身子,眼中閃爍著迷離的神色,可愛至極。
原本還在看笑話的少將忽然神色凜然:「這不是我選中的人魚嗎,為什麼會在海灘上被找到?!」
裴靖來到島上的目的就是檢查與他匹配的人魚。前天初見之下,餘生的美貌果然沒有令他失望,萬分滿意地決定要將餘生帶回家中。
他轉向浦衡,用銳利的眼神提出質詢,屬於他的珍貴人魚怎麼會輕易就被帶出了基地?
浦衡看著夏醇冷冷道:「看來是個偷人魚的小賊。你是哪個組織派來的,想要竊取人魚的生物研究所,還是什麼星域珍奇動物保護協會?」相對於質量低劣的床伴,他更傾向於男人是個賊。
「我不屬於任何組織,」可疑的大鬍子平靜地解釋,「我是從海里漂到島上,恰巧遇到了這條人魚。」
裴靖諷刺道:「島主,他說自己是漂來的,你就別不承認了。」
浦衡冷哼一聲:「你在海里恰巧漂到了我的島上,恰巧遇到我的人魚,這天底下的巧合都被你趕上了?」
夏醇反問道:「你的基地嚴防死守,我怎麼可能不被任何人發現就潛入進去,偷出一條活蹦亂跳的人魚?還是說,島主自認為防衛不嚴,可以輕而易舉被人突破?」
作為唯一的人魚研究基地,浦衡向來以嚴密的防禦措施為傲,任何人都休想窺得一絲玄機,竊取一條數據。如果浦衡否認夏醇的質疑,那就等於當著少將的面承認島上的守衛不夠嚴密,防禦機制依然有漏洞,被人單槍匹馬就把人魚從基地帶走,傳出去他豈不是要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對手笑死,更加會引來眾多覬覦人魚的人。
「是我……」餘生忽然怯生生地開口,見眾人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立即羞赧無措地往艙里躲了躲,「是我自己在水道開閘的時候跑出來的。」
人魚是不會說謊的。浦衡面若冰霜地問道:「為什麼要逃跑?」
餘生小心地瞄了裴靖一眼,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我不想跟他走,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少將英俊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他身份高貴,地位尊崇,不知多少人費盡心思想要得到他的青睞,還從沒有人「嫌棄」過他。
聽了餘生的話,眾人自然而然地看向身份尚未確定的男人,裴靖更是用陰冷如刀的目光緊盯夏醇,那樣子好像確定自己被戴了原諒帽似的。
被唾棄的床伴,可惡的人魚竊賊,綠了帝國少將的老王……夏醇覺得無論被視作哪個身份,等待他的都不會是好下場。
「區區一條人魚,還想要自己選擇愛人,決定命運?」浦衡毫不留情地譏諷餘生的妄想,隨後眯起眼睛看向夏醇。
就在島主想要整治這個讓他丟了面子的男人時,震耳欲聾的警報聲如滾雷一般席捲了整座海島,隨著一聲聲摧心裂肺的嗡鳴,海面也傳來隆隆巨響。
夏醇從窗口看向海面,波濤起伏之間,一座環形防護牆正緩緩升起,自牆頂流瀉下一道道水柱,宛如瀑布傾落。轉眼之間,整座小島被銅牆鐵壁封閉,成了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
警衛的通訊器里傳來彙報:「……在西海岸一塊岩石后發現血肉模糊的骸骨,死者應該是我們的人。」
浦衡眼神更加冷郁,直播間里的觀眾都為夏醇捏了一把汗,生怕島主將他當成殺人犯就地處決。
不料浦衡只是按下桌上的呼叫按鈕,很快一個眼神犀利傲慢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徐女士,這個人就交給你了。」浦衡用羞辱的眼神看著夏醇吩咐道,「擦地板、掃廁所,隨便怎麼使喚他都好,總之不要讓我再見到他。」
被稱作徐女士的女人點點頭,向警衛示意把夏醇帶出去。等房間里的人都離開,浦衡凝神道:「這已經是第六具疑似被大型肉食動物咬死吞吃的屍體了。」
裴靖:「這就是島嶼進入一級警備的原因?」
浦衡點頭:「整座島經過幾次地毯式搜索,卻根本沒有發現任何肉食性動物。之前曾有警衛報告,聲稱見到有個白色的怪物從海灘走進海中,我懷疑這個吃人的東西,是海陸兩棲的動物。」
裴靖笑了笑:「島主放心,不管是鯨魚那麼大的怪物,還是鯊魚那麼凶的猛獸,只要它敢在島上露面,『海神』會將它秒殺得連渣都不剩。」
「那就有勞少將了。」浦衡端起酒杯致意,仰頭一飲而盡……
夏醇被帶進一間起居室的化妝台前,他不明所以地看著鏡子,聽到徐女士冷漠地說:「基地住過很多像你一樣的人,雖然每一個停留的時間都不長,但在我的管教下都十分乖順聽話,從來不敢惹是生非。」
流水的情人,鐵打的管家,大嬸你是這個意思嗎?
門外走進一個花枝招展、身姿妖嬈的男人,手裡還提著一個大箱子,見了夏醇便一臉嫌棄。
徐女士繼續說:「不過這裡從來沒有住過這麼邋遢的人,安迪先生,我把他交給你了。」
安迪將箱子打開,露出各式各樣的造型工具:「交給我就放心吧,絕不會讓他再用這副樣子影響島主的心情。」
夏醇看著他手裡舉起的剃鬚刀,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或許浦衡說的沒錯,人魚只是一種無知的生物,根本分不出鑽石和砂礫的區別,就是丟給他們一枚貝殼,他們也會當成寶貝收藏起來。
「我看無知的人是你,」裴靖身邊突然出現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男人,一臉漠然地對他說道,「那些人愛你無非是因為你的家世地位身份背景,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起嗎?」
裴靖英眉一緊,反駁道:「我的地位是我親歷大大小小的戰役換來的,可不是依靠家世身份。」
雙胞胎似的男人依舊面癱:「那隻說明你會開機甲會打仗,對一條人魚來說,這些毫無意義。」
「我會證明這一切的意義,」裴靖收回因一時失神溢出的精神力,對著空氣低聲道,「我比他看中的人、比任何人都強大。」
……
怪物臉上濃稠的血漿滴滴噠噠流了下來,男人毫不介意地伸出手,安撫普通小動物一樣緩緩走近,眼看就要觸到怪物的身體,怪物卻突然將身一扭,急速衝出了研究中心。
它體型雖大,速度卻一點不慢,轉瞬之間已經消失。男人立即追了出去。
夏醇卻返回水池邊,對著水面喊道:「餘生,你還在嗎?」
很快便有幾個影子浮出水面,餘生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看著夏醇:「剛剛就想問,你是誰呀?」
「……是我,」夏醇自己當然不覺得變化很大,「我的鬍子被刮掉了,頭髮也剪短了。」
餘生眼睛瞪得更大:「原來你長得這麼好看啊!」
其他人魚都聽說了餘生被人救起的經歷,見到朋友的救命恩人,紛紛從水中露出頭來查看,有些膽子大的還趴在岸邊湊到近處仔細打量他。
認出夏醇后,餘生焦慮萬分地請求:「可不可以幫我去看看常先生,我怕那個怪物會傷害他。」
「可我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夏醇安慰著餘生說,「怪物已經逃走了,應該不會在基地里亂轉傷人。」
餘生:「可是常先生追著怪物出去了啊!」
夏醇一怔:「剛剛那個年輕男人就是人魚之父?」
島主年輕也就罷了,常牧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六七歲,十幾年前人魚培育成功的時候,恐怕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難道他是天才中的天才?
夏醇沒有立刻離開,他返回水池是要問幾個問題:「剛剛那個大白胖子也是這座研究中心裡的生物嗎?」
餘生搖頭道:「我從沒見過它,可能是在某個水道開閘的時候無意中游進來的吧,它身上有海洋的味道。」
看來怪物不是這座基地里的研究物種。夏醇點頭正要告別,一個短髮人魚游過來對他說:「我見過它一次。」
研究中心有一片生態水域,短髮人魚就是在那裡見到大白胖子的,當時它從一片礁石后探出怪模怪樣的大臉,把人魚嚇了一跳。
短髮人魚回憶說:「我立刻就想告訴其他人,卻被當時在水下觀察的常先生攔住了。他讓我對這件事保密,所以我從沒對人提起過。」
怪不得剛才常牧見到怪物一副老相識的樣子,原來它存在的事情,常牧早就知道了,卻不知何故隱瞞了下來。他留著這樣一個吃人的怪物想幹嘛?
夏醇正出神,忽然有人魚問:「你的基因登記在資料庫里嗎,我喜歡你,你能帶我走嗎?」
人魚紛紛湊過來,仰起各有千秋的可愛面龐,眼中的期待讓人不忍拒絕。很難想象會有人忍心傷害這樣心智單純的生物。
直播間里的觀眾之前還在慶賀夏主播險象環生,此刻又是一番激動:
「主播『整容』之後連人魚都對他一見鍾情,看來哪個世界都是看臉的【滑稽】」
「我也想要一條人魚。」
「嫉妒使我質壁分離。」
「人魚給你們,主播我抱走了。」
夏醇溫和地笑了笑:「我不是這個星域的人,不能帶你們離開這裡。不過放心,我不會讓人再傷害你們。」他告別餘生和其他人魚,離開房間往遠處傳來槍聲的地方跑去。
他在看到怪物轉過頭的一瞬間,已經確定它是粉絲髮來那張照片里的東西。現在看來它應該不是鬼,而是某種奇特的生物。
怪物的出現引起了騷動,夏醇尋著槍聲和一片東倒西歪的樹木來到海灘附近,一路上見到不少機械警衛的殘骸,怪物的力量可見一斑。
穿過密林,白色的虛光和紅色的激光交錯,怪物被警衛包圍,身上滿是傷口,卻依然在□□西竄中傷了一大片。它彷彿有著海洋賜予的怪力,任憑槍林彈雨也無法阻擋。
常牧臉色慘白地被兩個警衛護在一邊,幾次想要衝上去都被按住了。
「放開我,」常牧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吼道,「你們不要再開槍了!」
警衛:「常先生的人身安全是基地最重要的資產,我們不能放您過去。」
怪物已陷入瘋狂,一口咬住某個警衛的脖子,硬生生將他的腦袋扯了下來。正在警衛們勉力不支之際,一個黑影從上空飛過,夏醇仰頭看去,頓時血液沸騰:「朋友們,現在為您直播的是高達大戰深海異形!」
一架熊熊烈火般的紅色機甲展開雙翼,機體表面閃動著耀眼的流光,孔武靈活的機械骨骼宣示著著主宰的力量。它從天而降,手持光劍,周圍的人立刻散退,將戰場完全讓了出來。
龐大的怪物在機甲面前渺小得可憐,就在機甲對它舉起光劍的一刻,常牧終於掙脫警衛的手臂,不顧一切地沖向怪物,大聲疾呼:「別傷害它,它是溫和無害的,不會做出任何傷人的事!」
夏醇親眼見到怪物吃人,剛剛海灘上所有人都看到它嗜血的一面,常牧字典里的「溫和無害」可能跟別人有歧義。
常牧瘋狂地衝過去想要擋在怪物身前阻止少將。可是光劍已經落下,揮出一片耀眼光流從怪物身上劈斬過去。
光波割裂沙灘,劃出一道弧度朝夏醇這邊掃來,凌厲如風,勢不可擋,處在這個位置,他已是避無可避。
在機甲中的裴靖也是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那裡會有人在。為了斬殺怪力無窮、喰血啖肉的怪物,這一劍凝聚了強大的能量,劍狀力場之內,別說是人,任何東西都將被充滿高熱的等離子體切割成碎片。
夏醇就算生了翅膀,在這樣的距離之內想要逃脫也是不可能的。眼看著光束已經映亮了他的瞳孔,他腰側的煙桿忽然彈出一個螢火蟲似的光點,剎那間綻放出烈日般的灼眼光華,隨後幻化成透明的金色氣泡,溫柔如擁抱一般將他包裹在當中。
光芒太過耀眼,夏醇不得不抬起手臂遮住了睜不開的眼睛。強勁的光束拖著深邃的裂痕徑直撞在他身體外層籠罩的金光上,激蕩出強大的氣流,震得砂礫飛上天空,兩旁樹木向後傾倒,連遠處的海面都激起了波瀾。
待光流散盡,眾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空中細沙紛落如雨,那個本該化作齏粉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渾身上下都閃爍著細碎的金光,襯得他明俊溫煦的面容宛如降世神祇。
裴靖離開機甲,早已忘記那隻怪物。他緊緊盯著對面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疑惑和驚嘆。世上竟有人能夠以血肉之軀抵擋機甲光劍射出的光束,這怎麼可能呢?男人身上綻放出的金色射線又是什麼,難道是異於常人的恐怖精神力嗎!
「看什麼,」夏醇雲淡風輕,語氣無波,「沒見過空手接白刃嗎。」
裴靖:「………………」
夏醇從始至終巋然不動,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只是表情凝固了而已。他下意識撫上腰間細長的煙桿,心裡有一種難言的觸動。
「這真是你的名字?」夏醇神情複雜地看著手裡的標籤,上面寫著「閻浮」二字。經過再三確認,他才終於相信小鬼就是豐羽織所說,世上獨一無二的閻浮樹。
之前他幾次向小鬼問起姓名,小鬼都沒有直接回答,不知現在為什麼會用這麼奇怪的方式告訴他。
夏醇凝視小鬼,腦海中思緒萬千:「你究竟怎麼惹到慈悲為懷的佛祖,非得把你封印幾千年不可?」
「忘了。」小鬼輕描淡寫地說。
夏醇怎麼會相信這種鬼話:「這種事還能忘?一般像你這種大魔王,一旦擺脫封印,不該立刻呼風喚雨去找冤家報仇嗎?」
「忘了。」小鬼機械地重複。
「你真是我見過最大度的反派。」夏醇眯起眼睛,「你現在好像跟我綁定了似的跟在我身邊,我希望你能對我說實話,不然我真不敢把你這尊大神留在身邊。」
小鬼皺了皺眉:「忘了。」
夏醇:「忘忘忘,你還會學別的動物叫嗎?」
小鬼面對別人總是一臉冷漠,對著夏醇卻有各種情緒。此刻他看似十分委屈,一把奪走他手裡的標籤,浮光一般掠去。
夏醇:「……你還生氣了?」
夏醇把煙桿放在一邊遠遠看著,覺得還是得回一趟黑木樹海物歸原處。
小鬼彷彿察覺到夏醇的心思,之後幾天都沒有出現。反倒是夏醇有些沉不住氣,心裡竟有些不自在。
看來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他做了碗雞蛋芝士飯當做晚餐,還特意多做了一碗放在料理台上,以備小鬼半夜溜出來找夜宵。
然而今天也是一樣,直到午夜的時候小鬼也沒有出現,好像堅定信念要絕食抗議似的。夏醇想起他那張生氣的臉,很不厚道地笑出聲來。
或許是豐羽織誇大其詞了,閻浮可能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人……鬼……還是什麼玩意兒。
守株待兔的夏醇又困又無聊,不知不覺趴在沙發上睡著了。待他氣息變得沉重平穩,男人如同在黑夜中綻放的曇花般出現,姿態優雅地浮坐在半空中,一手持著煙桿,嘴唇噙著淺笑,眼神落在夏醇衣服邊緣下露出的人魚線上。
他起身將夏醇打橫抱起,去到卧室將他放在床上。夏醇在睡夢中感應到某種不容忽視的氣息,朦朧中睜開雙眼,看到一雙辰星般浮光躍金的眸子。他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於是默認自己仍在夢裡,迷迷糊糊地說:「我為什麼……會做關於你的夢?」
閻浮微微一哂,貼在夏醇耳邊悄聲道:「可能是,你想我了。」
夏醇的耳尖被男人柔軟的嘴唇擦過,一股電流順著耳朵上細小的絨毛通遍全身,連腳趾頭都酥了。他翻了個身,把滾燙的臉埋在被子里,嘀咕了一句「我為什麼會想你」便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夏醇在衛生間對著鏡子刷牙的時候,才想起夜裡匪夷所思的夢,在好笑中又感到幾分羞恥。隨即又想起夜裡自己似乎直接在沙發上睡著,早上卻是在床上醒來,那個夢難道是真的?
他對著鏡子發了會呆,又覺得沒必要因此糾結。反正他已經做好計劃,先去一趟黑木樹海送回煙桿,然後直接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之前跟林升聊天的時候,他提起一座被重重迷霧掩蓋的小島,這座島因為鬧鬼,早已荒無人煙淪為廢墟,卻留下數不清的詭異玩偶,據說都成了鬼魂的寄宿體,於是這座玩偶島也被稱為亡魂島。
夏醇是個廢墟愛好者,一聽就來了興趣。正準備做前期調查時,郵箱里收到一封新郵件,標題是「妖都秘聞」。夏醇立刻斷定郵件是小香香發來的,這位神秘粉絲每次都非常規矩地填寫標題,從不敷衍了事。
郵件照例包含了動態照片,夏醇點開看了,不由得睜大眼睛。月色下,一片古香古色的街市中,一隊人馬魚躍龍舞般歡快走過,乍一看好似歌舞昇平,好一番太平盛世。再一看卻是百鬼夜行,全然是群魔亂舞。
這番情形發生在一個古國繁華的京都之中,據傳有妖后當道,所以才引來魑魅魍魎,鬼怪橫行。夏醇猶豫了一下,不知該選擇玩偶島還是古都。忽然想起他的直播間開通了投票功能,現在正好用得上。
他正要開啟直播,無意中看到了錄像列表。他以前沒看過錄像,畢竟看著自己在屏幕里胡說八道多少還是有些羞恥感的。不過他很想知道,在人魚島上的時候,全員失蹤那天夜裡為什麼他會沒事,他有沒有夢遊一般到處亂轉,錄像里有沒有錄下一段歌聲什麼的。
點開那天的錄像后,夏醇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跟觀眾聊天,快進十幾分鐘后,他終於睡著了。進度條一點一點前進,就在他想再次快進的時候,看到自己身後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個男人側卧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他們之間有什麼濃情蜜意一般。怪不得觀眾只是看他睡覺也能那麼興奮地打賞,原來為的是這個。夏醇心跳亂了節奏,差點直接把錄像關了,卻在這時聽到背景中傳來悠悠歌聲。
屏幕里的夏醇隨著歌聲動了動,似乎要坐起來。身旁的男人忽然豎起手指「噓」了一聲,歌聲戛然而止,錄像里再沒有了任何動靜,好像沒開麥一樣,夏醇也隨之恢復平靜,陷入沉眠之中。
男人守在他身邊整整一夜,連姿勢都沒換,直到夏醇快要醒來的時候才漸漸隱去。
夏醇拿了支煙,沒有點著,叼在嘴上怔怔地看著屏幕出神,直到進度條走完才收回紛亂的心思。他從沙發上站起,像是突然想起有件事沒做一樣匆匆出門,半個多小時后拎著幾袋食材回來了。
他走進廚房,繫上圍裙,把梅花肉放在案板上展開切成藕斷絲連的一大片,拿起小鎚子把肉敲得鬆軟,用豆瓣醬、耗油、料酒、蜂蜜等八種調料,按照通過多次嘗試后得出的完美比例調和在一起,再將肉放進裡面充分按摩,蓋上保鮮膜送進冰箱。
隨後又將雞腿肉也腌入調料冷藏,再把其他食材洗凈處理好。等待腌漬入味的時候,夏醇開啟直播,打開了投票功能,簡單介紹一番后,餘下的就交給觀眾決定。
「恭喜主播升級,漲工資咯!」
「我要去古都,我要看百鬼夜行啊啊啊!」
「古都有意思,所以我選玩偶島。」
「從小就覺得玩偶特別恐怖,尤其是會眨眼會說話的那種。」
「諸君聽我一言,想見妖后怕不是要進皇宮,問題是主播怎麼進去。」
「對選擇困難症患者一點都不友好,我選擇狗帶!」
他繼續把干辣椒洗凈切成小段兒,取出腌好的雞腿肉去骨切成小塊兒,在熱油里炸成漂亮的金黃色撈出,炒香八角、花椒、干辣椒和蔥,再把炸過的雞肉放進鍋里繼續翻炒,最後撒上芝麻出鍋。
細長的豇豆角在清水中焯得鮮綠透亮,撈出瀝干后編成一個個可愛的麻花圈,把用香菇和的肉餡填在當中,再放入平底鍋煎至兩面金黃,取一小碗生抽、耗油、糖和澱粉調成的芡汁倒入鍋中,調小火燜三分鐘,酥嫩的釀豆角便可以端上桌了。
又做了個干鍋茶樹菇后,夏醇把梅花肉從冰箱取出,雖然時間有點短,不過被他的「分筋錯骨手」處理過後,肉還是很好地入了味。他將肉分成兩份,一份捲成厚棉被似的肉卷,用棉線捆綁紮緊,放在鍋里炒糖色並加水燉煮。
另一份直接切片放在烤網上,兩面都刷上蜂蜜再送進烤箱。
觀眾已經沒有心思投票了,都流著口水看夏醇做菜。烤箱里的叉燒肉在他們眼前滴下金黃的蜜汁,表面的顏色越來越誘人。釀豆角造型可愛,想到一口咬下去,豆角的清香和香菇肉餡的鮮嫩肉汁混在一起,有些人已經忍不住想要舔屏幕了。
日式叉燒還在小火燉煮,夏醇把已經烤好的廣式叉燒從烤箱里取出,跟別的菜和米飯一起放在桌上,拿著煙桿在桌邊輕輕敲了敲:「你可真彆扭,不開飯的時候跑出來搗亂,真開飯你倒不來了。」
廚房裡的肉香都已經飄到客廳了,閻浮依然無動於衷。夏醇故作遺憾地說:「你放心,這不是散夥飯也不是送行飯。不過如果你繼續鬧彆扭的話,這些超~~~級美味的飯菜我就打包送人了!」
十幾秒后,夏醇忽然感到身上一沉,小鬼竟然直接出現在他腿上,一隻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像是生怕他跑掉似的。
「你要,」小鬼粉嫩嫩的臉蛋襲過一朵烏雲,「送給誰吃?」
「……你先把手放開。」夏醇忍著腿即將抽筋的痛苦,將小鬼拽到一旁,半蹲在他面前說,「以後我不會逼你回答問題了,除非你主動想跟我說。」
小鬼看著他,眼中閃動著清透亮澤的光芒,忽然小手一伸在他臉上拍了一下。
「為什麼又打……」夏醇反射性地在臉上摸了一下,結果又摸到了粘性標籤,依舊是寫著小鬼名字那張,「為什麼要把寫著你名字的標籤貼我臉上?」
「忘了。」小鬼十分敷衍地說著,跑去廚房用餐。
夏醇剛剛做出保證不再逼他回答問題,總不能立刻食言,便只當做是他惡作劇。他在小鬼身邊坐下,一大一小對著終端開吃。蜜汁叉燒烤得外焦里嫩,蜂蜜的甜膩和鹹味調料調和出獨特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大快朵頤。
夏醇邊吃邊饞觀眾:「你們別光顧著『吃』啊,投票進行的怎麼樣了?」
「深夜放毒等於犯罪!!!」
「這麼惡毒的主播還是取關吧……」
「投票是什麼?我要吃辣雞!」
「想看百鬼夜行,主播去的話是不是得準備一兜子黃豆?【滑稽】」
「還是玩偶吧,萬一主播一個失誤,被妖后砍了或者吃了就GG了。」
觀眾一邊討論一邊投票,兩邊基本持平,不分上下。眼看時間就要結束,玩偶島略勝一籌,忽然跳出一個土豪,大手一揮投了星際深海□□X10給古都,瞬間將票數差距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