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風雲動 第二十三章 戰個痛快
朝堂上一如既往鬧哄哄的爭吵告一段落後,朱由校只是看著群臣一言不發,頭上的金絲翼善冠在燭光照射下燁燁發光。又等了一段時間后,朱由校說道:「諸位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吧,如果還有沒說完的,就抓緊時間說。」大臣們見狀紛紛表示,已經上奏完畢。
「嗯,那好,朕這裡有件事要說一下。你們有人喜歡在外面胡說八道啊,朕想問問,這是何道理?」朱由校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聲音雖不大,卻讓諸臣心裡驚鑼大作。
「不知陛下所指何事?」首輔葉向高出言謹慎地問道。葉向高老成持重,而且最近與小皇帝相處,他發覺小皇帝似乎特別反感沒有根據的亂說。皇上不止一次說過:沒有調查權就沒有發言權,不做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
「所為何事?葉首輔這話問的好,問得很好。行啊,我們今天就把話挑明了說。」朱由校說完,把脖子左右扭了扭,伸出雙手交叉使勁往前拉升了一下,指關節劈啪作響,舔了舔嘴唇,心裡笑眯眯地說道:來吧,戰個痛快。
這一個多月來,朱由校在朝堂上,基本就沒怎麼說過話。他一直在暗中觀察,朝堂上那些號稱牙尖嘴利的御史是什麼來頭。結果發現,御史們將偷換概念、避重就輕、轉移話題、模糊語言等,後世公蜘常用的詭辯技巧用的滾瓜爛熟,還特別喜歡佔領道德制高點。
後世在貼吧豐富的鬥爭經驗表明,要想徹底讓對方閉嘴,除了自身需要具備詳實的理論基礎外,更要清楚,對方擅長哪一類的問題。至於道德制高點嘛,嘿嘿,更好對付….
朱由校還發現,御史對於四書五經各項典故的熟悉程度,可以用令人乍舌來形容。但是對於自然科學的認識基本為0。這就好辦了,哼,戰鬥力為5的渣渣….今天是時候給你們一個嘴巴子了,不要老擋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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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大臣們,驚訝地看著皇上做出了,民間莽夫打架前才有的準備動作,又看到皇上眼神中憐憫的神色,一時間都是問號迭起,紛紛低頭相互詢問應對之法。皇上這一個月不是都當木頭菩薩不說話嘛,怎麼今天氣場這麼強大?難不成誰的把柄又被抓住了?
葉向高和韓爌是見識過皇上咄咄逼人的問話方式的,本來想提醒其他人,今天沒事就不要說話,免得被抓住話柄。結果卻發現皇上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還無聲地說出了兩個字:閉嘴。皇上說過一句話:用詞越短,事情越大。於是兩個閣老眼觀鼻鼻觀心,神遊太虛去了….
「陛下,微臣吏科都給事中魏大中。不知陛下想要挑開何事說明?」話音落地后,朝中一人站了出來。
站出來的魏大中,朱由校是早有耳聞的,可謂御史中的戰略轟炸機,鐵嘴一張,毀天滅地。看此人一臉清瘦氣質不凡,而且有一張正派樣板戲演員的面龐。皇上心裡便開始嘀咕:
明朝監察機構有六科,都給事中是掌管言官的。吏科都給事中就是是吏科言官的頭頭,這種人可不好對付,絕對上來就是扣大帽子。想到此處的朱由校不禁微微坐立端正,準備開始PK。
「嗯,好,朕就說說。坊間多有傳聞,說朕堪比商紂,還說朕冷落皇后,反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說,這算不算胡說八道?」朱由校說罷,便冷眼看著魏大中。
「陛下,雖然傳言言過其實,但微臣認為,說的好,說的很好。」魏大中言罷,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雄赳赳氣昂昂地看著皇上。
朱由校暗罵:我類個去,東林模式又開啟了。這些言官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好好地商量不好嘛,非得擺出這個德行,好像不這麼做就不是言官了,我欠了你們多少錢嗎?明朝的各位皇帝大人啊,勞資今天算是領教到你們的痛苦了….
「額,以你所言,面對這種傳言,朕應該怎麼做呢?」朱由校的話語中有一絲戲謔。葉向高和韓爌一聽皇上說話的語氣,心裡哀嘆:魏大中啊,你著了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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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以為,陛下應該採納諫言,勤修自身。坊間傳言自會消除。而且,陛下也應該檢討自己,以為萬民百官之表率。」魏大中的勿板放在臉前,慷慨激昂地說道。
「也就是說,朕應該將坊間傳聞當成一面鏡子,來檢討自身。而對造謠之人,應該不予追究。是這個意思吧?」
「陛下,微臣正是此意。所謂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陛下應該虛懷納諫,以為天下之楷模。」
「嗯,魏大中說的極是,朕採納了。對了,你們對於魏大中的話,可贊同?」朱由校笑眯眯地看著群臣道。
群臣躬身道:「臣等贊同。」
「額,你等如此,朕心甚慰。對了,有句老話,明人不做暗事。朕就把另一個傳聞說了吧。魏大中,聽說你有不舉的暗疾。這樣,朕這裡有虎狼之葯若干。朕待會兒命人送你家裡去。男人嘛,說啥都不能說自己不行是吧。不行,會造成家庭不和睦的。」
皇上話音落地,朝堂頓時清風雅靜,只剩下各路官員的瞠目結舌和下巴一一落地的聲音。魏大中覺得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這是在民間酒肆還是在宮殿?皇上怎麼能這麼說話?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皇上。您為何如此誣陷微臣?」魏大中跳著腳,高聲爭辯道。
「魏大人,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啊。朕聽到這消息就告訴你了,可沒半點隱瞞。再說了傳言嘛,無風不起浪。朕只是謠言的搬運工,朕可是好人。」朱由校擦了擦鼻子,心裡已經把魏大中給PK出局了:戰五渣,跟我斗?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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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中聞言幾欲昏厥,片刻過後,他使勁拍了拍腦袋,搖搖晃晃踉踉蹌蹌地走到門口,揚臂高呼:「不聽忠臣之言,無道昏君,無道昏君啊。」然後,魏大中凄涼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中。
朱由校臉上在微笑,心裡對著魏大中已經道歉幾百次了。魏大中可是出了名的清廉忠直之臣,被譽為「大明三百年,忠烈剛強第一人。」這樣的人怎麼能留在京城,等著被人砍腦袋?你的命可寶貴啊,我以後要做的事情,可少不了你…..
魏大中的倉皇離去,激怒了朝堂中的其餘東林黨人,與魏大中關係密切的吏科給事中周朝瑞、御史袁化中、禮部員外郎顧大章紛紛站出來,痛斥天啟皇帝不修德行濫施暴政。
東林黨這一舉動,引發了閹黨一派的強烈反彈。反正東林反對的,就是俺們必須支持的。於是閹黨又跳了出來,結果雙方開始朝堂上的新一輪互掐。
最後,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顧大章四人被一起撤職,四人被一起關進了大理寺監獄,暴怒的天啟皇帝更揚言要親自審問。他絕不容忍這種肆意挑戰皇家尊嚴的行為。
見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東林黨的四個刺頭送進了監獄,閹黨一派自是喜不自禁。唯獨首輔葉向高和次輔韓爌兩人,因多年的政治生涯,讓他們嗅到了一絲異常,便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引起了東林黨其餘人的不滿,他們開始把矛頭指向了兩位閣老。
朱由校在心裡默數一遍,又確認了一次后,心裡這才安下心來。現在朝堂剩下的東林黨大都是身家巨富之輩,至於其他的閹黨一派,首腦人物也基本都在。朱由校與明朝精英的第一次明爭暗鬥,已經在不經意間,拉開了序幕。
(後世有「東林六君子」之說,分別是楊漣、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顧大章。不少人鼓吹他們是東林精神的典範,更有不少人為東林叫屈,不惜花費重金和數代人的時間,將東林這一政治投機集團,打造成明朝的時尚天團和偉光正的典型。
可少有人知道,被魏忠賢弄死的這六個人,都是窮光蛋。那些頗有身家的東林黨人,站在道德制高點,將明朝皇帝痛罵的一文不值后,轉眼就撅著屁股,一臉崇敬地高呼「奴才叩見皇上。」所以說,賤人一直都很矯情。
六君子都是品德高尚之人,卻成了東林和閹黨鬥爭的犧牲品。他們一直到死,都還在捍衛自己的理想。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對於絕大多數東林黨人來說,只是菜市場可以論斤買賣的大白菜。)
朱由校看著眼前叫囂不休的東林黨。一絲嘲諷的笑容浮上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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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黨今天已經快樂瘋了。魏忠賢去了山西后,閹黨本來打算偃旗息鼓一段時間,誰曾想皇上給了自己這麼大一個紅包。看來皇上對於天天聒噪不休的東林黨,也開始厭煩了。
東林的主力幹將被送進了大牢,此時不弄死他們更待何時?誰特么弄死了這幾個東林黨,那可就幫了魏公公的大忙!以後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啊。就在幾個閹黨成員躍躍欲試之時,一道陰狠的眼光從他們臉上掃過,幾人頓時把頭縮了回去,專心致志看著地上的螞蟻搬家。
這時,一個身著獅子補服的人出現在朱由校眼中:「陛下,微臣左都督田爾耕,有本啟奏。」
朱由校腦子裡立刻轉了一下:左都督乃五軍都督府中的正一品高級軍官,平日里主管打仗的。而且從明朝中後期開始,五軍都督府就失去了參政議政的權力,這個田爾耕怎麼能上本啟奏?有意思,看看再說。
「嗯,你說吧,有什麼事。」朱由校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眼睛從文武百官的臉上掃了過去。發覺文官們對於田爾耕上言似乎並不在意。這不對啊,這些文官不是最恨武將參政的嗎?
田爾耕將手中勿板放下,摘下烏紗帽,跪伏於地道:「陛下,微臣雖然並無參政議政之權,但今日冒死彈劾吏部尚書趙南星。趙南星向微臣賣官索賄,並意圖在軍中安插羽翼。微臣因此惶恐不安,還請陛下詳查。」
又一次出人意料,朝堂上居然再次鴉雀無聲。就連被彈劾的趙南星,也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似乎被彈劾的人不是自己。
朱由校玩味的看了看諸臣:今天朝堂上的氣氛很奇怪啊。剛才我下令罷免魏大中等人時,朝廷的各個尚書,都站在一邊不說話。現在一個正一品的官員,彈劾正二品的官員,那些剛才跳的最厲害的人,一個個都閉上了嘴。
一個正一品的虛職將軍,彈劾一個正二品的實權官員,這事怎麼感覺不對勁呢?這屬於擼袖子赤膊上陣了啊。到底什麼事,會讓田爾耕如此迫不及待?這事兒,得好好琢磨一下。
「先別急著告狀,田爾耕,你把那個奏摺寫好給朕,看了再說,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