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風雲動 第二十七章 一團迷霧
聽見眼前的少年人說自己是皇帝,就聽「咕嚕」一聲,宋應星覺得嗓子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就是再憤世嫉俗,也不代表可以蔑視皇權。再說了,又有幾個讀書人會真正的憤世嫉俗呢?還不都是因為沒有被科舉錄取,不願意承認失敗罷了。
朱由校見這個未來的科學大家,一副便秘不通外加牙疼發作的表情,心裡整蠱之心又起:「哎,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容易被騙。我不過隨便說說而已,你還真當真了。」
「你當真騙我?」
「當真啊,消遣一下嘛,活躍下氣氛而已。哎喲….」
宋應星舉起右手瞄準角度,也懶得計算要使用多大力量了,狠狠一拳砸到了皇上臉上….當問訊趕來的傅山和獄吏一看,頓時傻眼了。皇上已經和那個叫做宋應星的囚犯扭打成了一團。傅山急忙上去把兩人分開。
獄吏發矇了片刻后,立刻怪叫一聲,衝到屋外想找把刀把宋應星碎屍萬段,可刀剛才都被沒收了…..隨即他眼睛一亮,一截鐵鏈…..
獄吏嚎叫著衝進牢房:剛才怎麼就聽信了那個傅山的鬼話喲,我為何要把宋應星鬆開?反正全家都要死了,勞資要把這個宋應星吊在旗杆上,當風乾臘肉!!!
「你幹什麼?放下,出去,朕還有話要和他說。」朱由校說完雙眼一瞪。
「是,陛下。您看要不要給這裡送點下酒菜或者茶水?」獄吏立刻低眉順眼地說道。
「嗯,也可以。對了,我看你這裡比較寬敞,也很通風。給我弄個火盆子進來,再送點肉和酒,朕要吃燒烤。對了,牛肉多一點。要快啊,朕有些餓了。」朱由校說完,便摸著一隻眼睛看著宋應星。
「皇上,草民,草民,哎….任憑陛下處置。」宋應星說完,便跪在一邊不吭氣了。
「人言宋長庚嫉惡如仇性烈如火,朕今天算是見識了。不過,你也別在意,剛才我說的話確實過火了。咱倆算扯平了,這事就此打住,誰也別說了。」朱由校毫不介意地說道,但心裡對於自己的戰鬥力的大幅下降,還是比較擔憂,看來要好好練習第七套廣播體操了….
「皇上,真就這麼算了?」宋應星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當然是假的,我待會命人送你去東廠。」
「…..」
「開玩笑的,看你緊張那樣。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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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了一會兒家常話,傅山就把燒烤送來了,隨後便關門而去。朱由校一邊串牛肉,一邊問道:「朕今天來是受徐光啟的委託。朕想問一下,你究竟犯了什麼事,會被從江西送到京城來?看你這樣子不可能通匪,剿匪還差不多。」
宋應星嘆口氣道:「哎,全因在下這張嘴。一時失言,得罪了人。」
「你說說看。」
宋應星道:「今年五月初,草民路過一個酒肆之時,見一假道士用偽黃金騙人錢財,額,偽黃金就是黃銅。草民便出言阻止,順便告訴了圍觀之人黃銅的製作之法。還告訴眾人,爐甘石雖可治病,但其提煉得來的倭鉛(鋅),使用不當會有大害。
這時旁邊有一人問起,用黃銅製作銅像是否困難。我便告訴他當然可以,只是耗費巨大。如果不在乎錢財,倒可以考慮用暹羅的『風磨銅』(紫金銅)。此物最耐吹磨,而且越吹磨越明亮。明宣宗時期的宣德爐,便是以風磨銅製作,很是精美,民間亦多有仿製。
那人聽我所言之後,便告訴我。如果我願意,他可以提供錢財,讓我與匠人合作製造一座風磨銅像。我當時只想著,可以進一步研究風磨銅的特性,便也沒多想,就答應了。誰知後來才知道,是幫助曹欽程做事。我一怒之下,便辭職回家了。」
朱由校聽到這兒,心裡開始琢磨:這沒啥啊,怎麼就得罪人了?還有曹欽程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想起來了,魏忠賢的「十狗」之一,這傢伙可不是個好人…..
宋應星頓了頓繼續說道:「吳江知縣曹欽程乃江西德化人,平日里贓污狼籍,更以淫刑博強項聲。因此,很多江西正義之士都視其為江西之恥,在下也是一樣。而且這銅像是為魏忠賢建生祠所用,宋應星雖乃一介草民,此事也斷不能為。
因為這事,草民得罪了曹欽程。上個月便有衙役闖入家中,說我與南昌邊民勾結,密謀以偽黃金騙取錢財,支持邊民作亂。皇上,草民乃江西奉新人。雖說奉新與南昌相近,可如此誣陷,實乃滑天下之大稽。然而,官官相護,草民還是被這莫須有之罪押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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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聽完,轉了轉手裡的烤牛肉,又把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宋應星不做銅像而已,用得著定「通匪叛亂」這麼大個罪名?而且,依照曹欽程的勢力,完全可以把宋應星殺了一了百了,幹嘛送進京城來?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朱由校把一壺酒放在了火爐邊上,又往牛肉上撒了點鹽巴放在炭火上,想了想問道:「照你剛才所說,你是因為得罪了曹欽程才被押解進京的。可為何,你身上看不到一點受折磨的痕迹?看樣子,好像還被照顧的挺好。」
宋應星吃了一口牛肉道:「皇上,這事我也哭笑不得。我本以為會受盡折磨,誰知道那些衙役一路上把我照顧的很好。知道的是我被押解到京城,不知道的,還以為草民遊山玩水呢。我也問過衙役這是為何,衙役只是笑笑,不曾告訴我答案。」
「看來這個曹欽程還是有點意思,即要給你羅列罪名,又要對你好好照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朱由校笑道,就把一串牛肉放進了嘴裡,外焦里嫩感覺還不錯,就是沒有辣椒,明朝應該有辣椒了,趕明兒讓傅山去轉轉,看看能不能買一點,太懷念火鍋的味道了….
宋應星一愣:「嗯?皇上,不是曹欽程派人押送我到京城的,是京城大理寺的衙役。」
此話一出,就聽「嘎嘣」一聲,朱由校一口咬斷了烤串竹籤。朱由校一口吐掉竹籤:「呸,痛死我了。你說什麼?是大理寺的人來押送的你?你確定?」
「確定啊,當時大理寺拒絕了奉新縣衙給出的那個什麼文書,說要自己回京審查,引起了奉新縣衙的不滿。因為這事,奉新縣衙的人還差點與大理寺的人動手。我當時就在囚車上,看得清清楚楚。」宋應星一板一眼地說道。
朱由校吐了一口血唾沫,感覺嘴裡的傷口被香料刺激的生疼:這特么怎麼回事?什麼亂七八糟的?曹欽程為何要陷害宋應星,大理寺的人為何要好好照顧宋應星?腦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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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應星本就是個心粗之人,吃飽喝足以後,就開始在腦子裡琢磨,怎麼把生石灰和硫酸銅混在一起;剛才皇上還說了,把銅和金混合在一起,可以得到風磨銅,這該怎麼燒制呢?
而朱由校則在火爐邊,看著不斷竄動的火苗靜靜思考:這件事隨便怎麼想,都透著不對勁的地方:那個曹欽程是魏忠賢的人,宋應星就是個無黨派人士,大理寺的官員如果是東林或者其他黨派的,力保宋應星這事就能說通了,就是黨爭。
那陷害宋應星的目的是什麼?通匪造反那就是扯淡。該從那裡下手查呢?先查閹黨還是先查東林,這得合計一下,別再被打臉了……
這一合計,就到了後半夜,但朱由校還是什麼都沒合計出來。他頭痛不已的走到班房門口,準備回宮。早已侯在門外的傅山迎了上來:「皇上,牢房已經打掃乾淨了。您是沒看見,這牢里….」
朱由校打斷了傅山的話,疲憊地說道:「行,我相信你。這牢房打掃乾淨了就好。對了,大理寺卿來了沒有,你讓他過來一下。」
「大理寺卿已經空缺快一年了,目前由大理寺少卿曹於汴代理一切事物。曹於汴早就來了,被信王攔在提牢廳(監獄值班房)里背明律。我這就去把曹於汴叫過來?」傅山說道。
「不用了,我去。」朱由校說罷,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裡嘀咕著:空氣真好,沒有霧霾。然後緊了緊披風,就去往了提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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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進了提牢廳后,便看見信王已經歪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張著嘴巴打著呼嚕,鼻子邊還吹著一個大大的泡泡。邊上一眾大理寺官員正在不停的忙碌,個個面色不善。一個白鬍子老頭正端坐在太師椅上,胸口起伏不定,看樣子怨氣不小。
「皇上駕到。」傅山聲音剛落,整個提牢廳內立刻整齊劃一地響起了「微臣見過皇上。」
那白鬍子老頭見禮過後,便幾步走上前來,氣咻咻地說道:「皇上,老臣大理寺少卿曹於汴,老臣想問問,這大半夜的,為何如此折騰大理寺?」
朱由校掃了掃椅子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下,示意曹於汴也坐下:「曹少卿,朕不過是來看看犯人,順便檢查衛生。你發那麼大火幹嘛?朕就看不得,也見不得?」
「皇上,查核天牢應該是提牢廳的事。皇上,您這會兒不應該到處亂走,應該在坤寧宮內才是。」曹於汴硬著脖子道。他這番話可謂無禮至極,不僅說皇上不懂事就別插手,還暗諷皇上和皇后的不合,寵幸外人….
饒是朱由校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這番夾槍帶棒的話,任誰也受不了。朱由校「噌」地站起,正要跳著腳罵人。信王這時已經醒了過來,急忙上前小聲道:「哥,你幹什麼?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別忘了,你說的要控制脾氣。讓我們都冷靜想事情。」
信王的一番話倒是提醒了朱由校:對啊,我剛才在哪兒瞎琢磨半天,怎麼忘了。你們這個黨,那個派的不是喜歡互掐嘛,勞資明天讓你們掐個夠。你們喜歡玩陰的,勞資讓你們都袒露在陽光下,看你們怎麼給我耍花招。
朱由校長出一口氣,安定了一下心情:「曹少卿,這事兒我來得急,就沒打招呼。不過呢,我想問問你,你為何要安排大理寺的人去江西提犯人?」
曹於汴少時便以直言敢諫出名,眼睛里見不得沙子,如今雖年逾六旬,這炮仗脾氣還是一點就炸:「皇上,您可是真健忘啊。哼哼,這緝捕聖旨可是今年八月八日簽發的,天子下的聖旨啊,誰敢不從。我如果不派人前去保護著,豈不是又要損害我大明一個棟樑?」
朱由校扣了扣臉頰,心裡疑惑不止:又是八月八號?裕妃被陷害和宋應星被抓捕的聖旨都是同一天下發的。艹,這是真有人要搞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