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女同來話歲寒
張揚來到集貿市場,買了一些肉和菜,這才準備回家去。
張軍和張琳,跟在他身後,幫忙提東西,雖然有很多話要問,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兩人覺得張揚有些不對勁,具體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三人上了回家的麵包車。
麵包車還在等客,張揚看到旁邊有家雜貨商店,裡面有賣香煙和酒。
張揚趕在車子啟動前,下了車,到雜貨店買了包香煙。
回到家,張揚把禮物一一拿出來,遞到家人手裡。
「奶奶,這是眼藥水,你每次出門前,先滴兩滴,這樣見著風,就不會流眼淚了。」
「媽,這是治手裂的葯,你記得多擦。」
「妹妹,你收穫最多了,又有衣服,又有圍巾。」
「哥,這是送你的刮鬍刀。」
張繼祖坐著不動,對這一切,佯裝不見。
張揚掏出香煙,放在父親面前,輕聲說道:「爸,吸煙有害健康,能少抽就少抽吧!」
張繼祖霍然抬起頭,看著小兒子。
想不到,自己能收到來自兒子的禮物。
而且,這禮物,還是一包香煙!
一包價格還不算低的精白沙!
全家人收到了禮物,樂成了一團。
張軍和張琳兄妹,一直看著張揚買東西,也不知道他買給誰的,還以為他是給自己買的,等他把東西分了,這才知道,東西是給大家買的,他自己卻沒買一件。
「軍兒,你賺點錢也不容易,不該這麼亂花。弟弟妹妹上學,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王素蘭又是高興,又是心痛花的這些錢。
張軍一邊拆刮鬍刀,一邊笑道:「媽,你別怪我,這錢不是我的,是弟弟自己賺的。」
「揚揚賺的錢?」全家人再次吃驚,「你做什麼活,賺這麼多錢?」
張揚把自己賺錢的方式說了一遍。
「寫對聯?能賣這麼多錢?」王素蘭道,「你爺爺在世,一天也賺不到這個數。你寫得比他還好?」
張揚笑道:「鄉村民都喜歡我寫的字。加上今天趕場,人多,所以賣得多。」
「哎呀,連我家揚揚,也可以幫家裡賺錢了。」王素蘭欣慰的說著,瞪了張繼祖一眼。
張繼祖喝了不少酒,本來是要尋事發酒瘋的,但見到家中這樣,又得了包煙,樂呵一下就出去打牌了。
「張揚!張揚!」一個熟悉的女聲從屋外傳來,「請問,張揚是住這屋嗎?」
「哪個找張揚?」王素蘭迎了出去。
張揚也跟出來,眼前一亮,卻是白芷來了。
她穿著紅色棉祅,藕色圍巾遮著半個臉,戴著一頂粉色的針織帽,緊身的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厚底雪地靴,顯得雙腿修長,小腳玲瓏。
雪花輕輕的飄飛,以整個天地的當舞台,卻襯著白芷這個女主角,突顯她的美麗和氣質。
「我在姑姑家玩,怪無聊的,一路打聽到你家在這裡,我就尋過來了。」白芷羞澀的低下頭。
「白芷,我同學。」張揚對一臉疑惑的母親介紹。
「啊,快請進來。」王素蘭笑堆起笑臉,伸手請她進屋,「屋裡坐。」
白芷喊了聲:「阿姨好。」
然後她對張揚道:「你作業寫了嗎?」
「還沒有。」張揚問道,「你姑是哪個村的?」
「龍溪村的。」
「那離我這很遠呢,隔三個村子呢,你一個人?走過來的?」張揚有些感動。
「嗯,你不是要幫我補習數學嗎?現在正好有空,你就教我吧!」白芷走進張家,取下圍巾,很自然的在張琳身邊坐下來,「張揚,這是你妹妹吧?長得真漂亮。」
「姐姐好!」張琳嘴很甜,「你也很漂亮,你是城裡人吧?皮膚好白,像電影明星。」
「嗯,我家是縣裡的。」白芷飛快的瞥了張揚一眼,見對方臉色有些不愉,便道,「我喜歡農村,空氣比城裡好,環境也好。」
王素蘭笑道:「好俊俏的城裡妹子,你叫什麼名字?」
「阿姨好,我叫白芷。」白芷很文靜的回答。
「啊哎,你家長輩,怎麼給你取這麼個名字呢?一張白紙?」
張揚沒心沒肺的笑了:「媽,人家名字的芷,是岸芷汀蘭的芷,是一種美麗的香草。」
王素蘭尷尬的紅了臉:「不好意思,我沒讀過書,不知道這些文字。讓你見笑了。」
白芷輕聲細語的道:「阿姨,一張白紙好,我爺爺給我取這名字,就是希望我像一張白紙,不要沾染太多塵世的污垢。只是覺得紙這個字入不了名字,就改成了芷。」
張揚心想,你還真給我媽媽面子,這也能幫她自圓其說。
「白芷,你留下來吃完飯再走。」王素蘭很喜歡這個女生,像看媳婦般,越看越愛。
「媽,我家又沒什麼好菜,你留人家吃什麼飯?」張揚道,「人家是城裡姑娘,吃的可講究了。」
白芷瞪了張揚一眼,對王素蘭道:「阿姨,你別聽他胡說,我吃東西,從來不挑食,有蔬菜吃就行了,我在家也只吃蔬菜。」
「我家沒啥好菜,蔬菜管夠。」王素蘭笑道,「你們聊會天,飯菜就好了。」
「阿姨,我幫你。」白芷說著就起身。
「你不要動,你坐著就好。要不,就和琳琳去玩跳繩、跳房子吧。」王素蘭連忙說道。
白芷道:「我在家也常做飯菜,人生這雙手,就是用來做事的啊。」
張揚心想,這女生今天是怎麼了?跑到自己家來,表現得這麼優秀這麼賢惠,難道真想當我張家的媳婦?
吃完中飯,白芷和張琳成了好朋友,兩個人無話不談了。
張揚注意聽了一下,自己的好妹妹,已經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小時候尿床的糗事,都告訴了新朋友。
她還真是來找張揚補習數學的,拿出張揚的課本,很認真的請教起來。
張揚當然是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張揚,你下午有事嗎?」學習了一個小時后,白芷問道。
「沒事啊。」張揚回答。
「那你送我回姑姑家,好不好?」白芷睜著大大的眼,看著他。
便是鐵石心腸,也被這萬丈柔情融化了。
「張揚,你去伍兵家借輛單車,送她回去,冬天天黑得早,走過去太晚了。」王素蘭道,「要是再下雪的話,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別等到天黑路滑。」
「媽,我知道了。」張揚來到伍兵家。
伍兵和張揚同齡,小學和初中都是同學,高中的時候,伍兵考上了四中,就在鎮上,他家裡給他買了輛單車,每天走讀。
看到張揚帶了個美女過來,伍兵頓時跟打了雞血一般,興奮得不得了,當著白芷的面,很大聲的嚷嚷:「張揚,你女朋友啊?」
張揚輕咳一聲:「別胡說,我同學。借你單車用用,我送她回去。」
「要不要我把後座拆了?」伍兵擠眉弄眼,嘿嘿笑道。
「拆了幹嗎?拆了還怎麼坐人?」張揚瞪他一眼。
「嘿,你這就不懂了吧?後座拆了,她就只能坐在前面了,你不是可以抱著她了嗎?」伍兵掩住嘴笑道。
「去你的!」張揚推了他一把,道,「想什麼呢?我和她是純潔的革命友誼。」
伍兵把單車推出來,笑著揮了揮手:「張哥,嫂子,一路順風!」
張揚作勢欲打他,伍兵跳著跑開了。
「白芷,你別生氣,我這些親人朋友,就沒見過你這麼漂亮的城裡姑娘,所以就愛打趣你。」張揚看她,只見她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有些拿不准她心裡的想法。
「他們都很樸實,很可愛。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人也會變得簡單快樂。」白芷眼眸里,有一種很晶瑩的東西,閃閃發光。
她眼睛特別大,當她睜大眼睛看張揚時,張揚總覺得自己會陷入這汪深潭中去。
隔了一生,再見她時,還是這麼怦然心動。
她輕盈一跳,坐上車後座,問道:「我送你的手套,你為什麼不戴?」
「我捨不得,怕弄髒了。」張揚一邊騎車,一邊笑道。
「髒了可以洗,壞了可以買新的,你手要是凍壞了,可怎麼好?」
「那我戴上。」張揚停下車,掏出手套來,戴在手上,「好暖和。多少錢?我給你。」
「那你家的飯多少錢?我也給你。還有數學補習,多少錢?我也給你。你送我回去,多少錢?我也給你。」
「啊?」張揚懵了,再也不敢提錢的事了,「你手放我口袋裡,既穩當又暖和。」
白芷把帽子戴上,圍好圍巾,雙手插進張揚的衣服口袋裡,哼起了歌:「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你無怨無悔的愛著那個人,我知道你根本沒那麼堅強……」
過去的一年裡,有兩樣東西,最深入人心,傳頌最廣,一是香港的回歸,二是任賢齊的這首心太軟,簡直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唱響了大街小巷。
張揚忽然想起了小齊的另一首歌,曾經是他最愛的歌,去KTV必唱的傷心太平洋。
「……
未來不再我還在
如果潮去心也去
如果潮來你還不來
浮浮沉沉往事浮上來
回憶回來你已不在
……
一生一世如夢初醒」
這首歌的歌詞,如此切合張揚此刻的處境和心境!
他還在,回憶還在,物是人卻非,蘇苓還叫蘇苓,卻不記得他是誰,那一生,那一世,如歌如夢。
「張揚,你唱的是什麼歌?哪裡學來的啊?是不是哪部新劇的主題曲啊?旋律好好聽啊!」白芷問道。
「呃?」張揚怔了怔,他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難道這首歌,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