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幸好，我回來了
蘇彧的歸來，讓原本蒙在蘇宅上空的烏雲一下子就散開，讓大家惶恐不安的心也多少安定了下來。別的不說，大家都知道只要三爺在，這個家就不會散。
蘇彧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來弔唁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不乏專程親眼見一見蘇彧是不是真回來了。
季老三的事情，程馥甄倒不是那麼擔心，她最擔心的還是蘇彧這一回是否逮住蔣清河了。
要知道，如今蘇家最大的危機不是別的，正是萬老闆那張訂單。
程馥甄等呀等著，等不到蘇彧出來，也等不到雪初回來。她一顆心始終都吊著，天一黑，弔唁的人少了，她就忍不住跑下去。可跑到靈堂門口她就戛然止步了，猶豫了許久還是沒邁進去，只在門外看著。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以什麼身份，什麼理由去找蘇彧？她頂多只能找蘇以辰。
思及此，程馥甄醍醐灌頂，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傻等了一下午，她可以找蘇以辰出來問問呀！
她這是怎麼了？居然傻了一下午！
程馥甄繞道從側面進去，走到蘇以辰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蘇彧卻和蘇以辰同時回過頭來。
這是蘇彧回來至今，看她的第一眼。程馥甄亦看著他，忽然之間心口就堵了，全是說不出來的情愫。
那麼近的距離，明明思念許久的人就在眼前，就看著自己，可是，她卻一句話都不能說。
明明不該如此，可是程馥甄發現自己根本移不開眼。哪怕這樣看著，都覺得還不夠，都覺得似乎還少些什麼，想看穿，看透，看清他眼裡的所有。
四目相對，兩份目光就像是黏住了，而實際上也不過是片刻而已。
蘇彧先移開視線，回過頭去。
程馥甄如夢初醒，明明知道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卻還是控制不住那滿心的失落。
她低聲說，「三少爺，你跟我過來一下。」
蘇以辰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立馬起身來，他猜得到程馥甄為何而來。
一離開靈堂，程馥甄還未開口，蘇以辰就把知道的全說了。
蘇彧跟蹤沈司安找到蔣清河，卻被日本人圍攻，幸好遇到西邊戴督軍的人，后盧督軍和林警長趕到，日本人就護著沈司安撤了。
蘇彧親自逮著蔣清河，同林警長先把人押回來，戴盧兩軍還在追捕沈司安，爭著想逮住人去軍政府邀功。蔣清河現在就關在警局，林警長這會兒估計已經開始審了。
蘇彧這麼一說，程馥甄總算鬆了一口氣。
戴督軍同蘇彧的關係匪淺，上一回幫忙找二爺就花了不少力氣。
程馥甄暗暗想，蘇彧之所以沒有借戴督軍之力將蔣清河私扣了，想必也是給林警長和盧督軍面子了。畢竟戴督軍的手再長，也伸不到上海城裡。蘇彧想必也知道秦爺的立場，時局以變，如今他自是要借盧督軍之力來抗衡秦爺。
盟友和敵人，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當然，程馥甄可無暇想那麼多。她只關心萬老闆那張訂單能不能作廢。
她急急問，「蔣清河會招嗎？萬一蔣清河不招，那可怎麼辦呀？」
「放心吧，三叔會有辦法的。」蘇以辰安慰道。
程馥甄一愣，隨機就苦笑起來，本該她安慰蘇以辰的呀！
見程馥甄苦笑，蘇以辰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可笑之處，他低下頭，心下暗暗嘆息。
「三少爺，你真相信伯母會幹那種事？」程馥甄認真問。
蘇以辰之前的反應，真的出乎她的意料，她一直以為他變了，可實際上他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那樣簡單純粹，可以為他的堂哥哭得像個孩子。
蘇以辰突然就沉默了。
「三少爺，因為你懷疑伯母是兇手，所以你故意頹廢，故意什麼事都不管不顧，對嗎？」程馥甄認真問。
蘇以辰低著頭，一言不發。
程馥甄笑得越發無奈了，「三少爺，等胡云飛把季老三揪出來，你會知道真相的。」
蘇以辰看了程馥甄一眼，似乎想解釋，可他終究什麼都說不出口，轉身而走。
只有他自己知道，早在他懷疑母親的時候，他就不想要蘇家的一切了。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將家主之位丟給三叔，不過是想成全。而對母親的懷疑，不過是加速了這一切，讓他狠下心去借那五萬大洋。
「三少爺。」程馥甄突然追上來。
蘇以辰止步，眉頭緊鎖，他突然特別想回答她一句，「不是的！」
就這麼一句話，其他的不解釋。
可是，程馥甄卻追到他面前來，問說，「對了，三少爺，我看到三爺的手有點奇怪，是不是受傷了？除了手，他還有其他傷嗎？」
她竟看得這麼仔細，她若不說，他都沒留心到。
「我，我去問問。」蘇以辰點了點頭，匆匆離開。
他回到三叔身旁，看了看三叔的手，這才發現這手頗為僵硬，只是，他也沒敢直接問，只問說，「三叔，此番兇險，你可有受傷？」
「沒有。」蘇彧回答得很乾脆。
入夜，雪初回來了，胡云飛還到處在找季老三。這季老三滑頭得很，並沒那麼容易找。
雪初找了一圈，才發現程馥甄還在二樓的陽台上。
「馥甄姐，這麼晚了，等我呢？胡云飛還在找人，估計沒那麼容易逮著。」雪初笑著，三爺回來了，她心情自然好。
程馥甄低聲說，「回頭你找個人支會大夫人，她那麼聰明應該心中有數。」
就大夫人今日那孤注一擲，什麼都豁出去的架勢看，大夫人估計是被人利用了。
「懂的！」雪初笑呵呵說。
「開心什麼呢？」程馥甄問道。
「三爺平安回來了呀！你不開心嗎？」雪初反問道。
程馥甄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當沒聽到。
雪初又問，「三爺逮著蔣清河了嗎？」
程馥甄言簡意賅說了情況，雪初連連點頭，又問，「馥甄姐，不早了，你……還不睡？」
確實不早了，靈堂里就剩下蘇彧和蘇以辰叔侄倆，估計是要守一宿了。
程馥甄在陽台上等了一晚上，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魂又丟了？」雪初明明是玩笑，語氣就是特別刻薄。
「臭丫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程馥甄真心懷疑這丫頭以前那惜字如金，不苟言笑的樣子。
程馥甄要走，雪初卻先她一步，「馥甄姐，我晚上要伺候三爺，就不過你那了。我給三爺下碗面去！」
看著雪初飛奔而去的背影，程馥甄居然很羨慕。
她轉過身往靈堂看去，突然又不走了。
可誰知道，沒一會兒，李媽就找來了，「哎呦，程大小姐，原來你在這兒。」
程馥甄很意外，李媽這麼晚找她難不成是什麼出事了？
她急急問，「是不是雙姐那有動靜了？」
李媽一臉神秘，低聲說，「三爺在老爺子書房等很久了，讓你馬上過去。」
蘇彧什麼時候離開靈堂了？她盯了那麼久，居然沒發現！
程馥甄二話不說，急急就走，速度快地李媽都追不上。
天知道她以多快的速度出現在蘇彧面前，總之，她站在他面前是氣喘吁吁的。而蘇彧正用左手拿筷子吃面，十分笨拙。
程馥甄差點把「蘇彧」二字脫口喊出來，見蘇彧抬眼看來，她突然就停住，低聲喚了一聲，「三爺。」
「跑什麼？」蘇彧冷冷問。
「沒什麼。」程馥甄淡淡回答。
「把門關上。」蘇彧說著，又開始搗鼓起筷子，僵硬地夾面。
程馥甄有些猶豫，卻還是把門關上，順道從裡頭鎖上。她回到他面前來，坐下。
蘇彧也不理睬她，徑自吃面。
程馥甄反倒尷尬，說了句，「三爺，一整天沒吃飯。您吃慢點，要不傷胃。」
這話一出，蘇彧好不容易夾起來的麵條全給滑落下去，程馥甄進來至今，他一口都沒吃上，這還不夠慢？
他抬眼看了程馥甄一眼，程馥甄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廢話，她悻悻地撥了撥劉海，不說話了，低著頭，安安靜靜地等著。
一室寂靜，只有蘇彧吃面的聲音。他餓了一天，原本想吃完了再跟程馥甄談，可惜，高估了自己左手拿筷子的實力，低估了程馥甄從二房那邊走過來的速度。
面對程馥甄，他倒也吃得淡定。
程馥甄一開始一直尷尬地低著頭，可沒一會兒她就控制不住偷偷抬眼瞄他，見他夾了幾次都沒夾起面來，她就一直看著，不知不覺都緩緩抬起頭來了。她真是好奇，這傢伙左手玩飛鏢都玩得那麼溜，怎麼就用不好筷子了？
眼看已經要吃著了，蘇彧的手一抖，又吃了個空。程馥甄著實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蘇彧立馬朝她看來。程馥甄慌地立馬低頭，臉頰上很快就緋紅一片。
一室恢復了安靜，安靜地程馥甄和蘇彧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程馥甄低著頭，也不知道蘇彧是不是還在盯著自己看，她心慌慌，連忙起身來，「三爺，您的手不方便，我給你重新做碗。」
她也不等蘇彧回答，急急起身就走。沒一會兒，她就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麵疙瘩，給蘇彧配了湯匙。
蘇彧嘗了一口，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麵疙瘩吃個精光。顯然，對於她的廚藝，他是滿意的。
「謝了。」他淡淡說。
「三爺客氣了。」她回以禮貌。
「我不在的這陣子，辛苦你了。」他頗為認真。
「拿人聘金，替人辦事，沒什麼辛苦了。」她開起玩笑，后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三爺能像上回那樣，提前告知我去處，我會很高興。」
這話一出，蘇彧突然沉默了。他看著她，眸光深深，似乎回憶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