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節制

17.節制

從商場出來時天已經快要黑了。

殷炎平靜著一張臉開車,喻臻平靜著一張臉逗貓,兩人一個坐在駕駛座,一個坐在後座右側,中間彷彿隔著一個銀河系。

「喵~」

虛無在喻臻掌心起立,前爪艱難地按到他臉上,似在疑惑他的長相,伸著腦袋不停嗅來嗅去。

喻臻縱容地把它托抱在自己臉前,由著它嗅來嗅去,眼睛盯著它動來動去的耳朵,眼裡的喜愛幾乎要溢出來。

「虛無。」殷炎突然開口。

奶貓一僵,乖乖縮回爪子,朝著喻臻叫了一聲,甩了甩尾巴,消失了。

「……」

喻臻放下手,看著殷炎的後腦勺,不說話。

殷炎理直氣壯:「虛無還太弱,不適合長時間停留在外。」

喻臻聾拉著眉眼扭頭看窗外,幾秒后突然又把頭側了回來,身體歪了歪,調整到一個可以看到殷炎側臉的角度,說道:「謝謝你。」

幫忙清理出舊箱子、費心幫他積攢力量、找借口給他買衣服……殷炎雖然總是沒表情,還時不時莫名其妙的和他保持距離顯得很嫌棄他,但他能感覺得出來,對方是真的對他好,如同家人那般,自然而溫暖。

殷炎依然沒有回頭,甚至連開車的節奏都沒變一下,但喻臻發現他突然眨了兩下眼,十分突兀的兩下。

「殷炎這個身份是我的因果,給你買衣服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全我這個身份所附帶的東西,你受我連累,不必道謝,是我該道歉才是。」

仍然是平靜的語氣,恰好一輛車迎面駛過,燈光滑過,模糊了殷炎說話時的表情。

喻臻靠在車玻璃上,心裡突然又開始痒痒的,忍不住問了之前一直沒敢問的問題:「你的名字是什麼?」

又一輛車駛過,殷炎這次沒有立刻回答,安靜了一會才說道:「殷炎。」

「我是說你的真名。」喻臻把靠著車窗的頭抬了起來。

汽車拐入殷家人所住的酒店,穩穩停了下來,殷炎解開安全帶,回頭看著喻臻的眼睛,說道:「殷炎,在此界,我只有一個名字,殷炎。」

這樣說著,手指卻往上,指了指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空。

喻臻愣住,然後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說,不能把真名告訴任何人,因為天道會發現。

心裡莫名瀰漫起了一股淺淺的難過,喻臻隨著殷炎下車進入酒店,在走入電梯前忍不住上前一步,再次扯住了他的衣袖,問道:「那我什麼時候能知道?」

殷炎側頭看他,突然抬手蓋住了他的眼睛,回道:「等你變得足夠強大,等我的魂魄藉由你的身體得以補全,這天就再也奈何不了我。」

叮,電梯門關閉,徐徐上升。

電梯外,韓雅停在距離電梯口兩步遠的位置,怔住了。

剛剛電梯內那個側頭淺笑,眼神溫柔隱帶傲氣的俊美男人,是殷炎?是那個滿身庸俗金錢氣息的殷炎?是那個總是擺出一副深情懦弱模樣的殷炎?

不……殷炎怎麼會是那個樣子,怎麼可能露出那樣的神情,不是,肯定不是。

「小雅!」伍軒快步跑過來,劍眉皺著,眼神隱隱帶著不耐,壓著脾氣勸道:「殷家人擺明了不願意見你,你又何必到處追著他們道歉,不就是一點被攔的貨嗎,我找渠道另調一批給伯父!」

韓雅回神,終於從他那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卻突然並不覺得如何開心。

「對不起,是我任性了。」她低頭,柔順的長發滑落肩膀,越發襯出了她身體的柔弱和單薄,低低說道:「我就是害怕,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偏偏我這麼沒用……」

伍軒皺著的眉鬆開了,無奈又心疼地看著她,嘆了口氣,攬住她的肩膀朝外走去,聲音柔了下來:「你就是太孝順,別想這麼多了,快過年了,伯父還等著你回家呢。」

……

殷家人並不知道曾有人滿H省的追在自己屁股後面想要道歉,此時他們正在熱熱鬧鬧的吃飯,仇飛倩還十分私心的把喻臻安排坐在了自己身邊。

之前殷炎帶著喻臻回來的時候,她差點沒認出人來,等認出來了之後,她簡直要開心死了。

她早知道喻臻長相不錯,一身臃腫的棉服都沒把他穿丑,但她沒想到喻臻真正收拾好了之後會這麼好看,外貌完全不輸給娛樂圈那些靠臉吃飯的小鮮肉。

特別是現在,喻臻到了飯店包廂后外套一脫,只穿著一件白色毛衣坐在那,簡直又乖又毛茸茸,看著就讓人覺得心裡暖和和的。

兒子車禍一場,這眼光審美,簡直是有了質的飛躍啊。

「這毛衣好,頭髮也剪得好,回頭媽再給你多買幾身,咱們每天不重樣的穿!」

商場冷麵女強人一秒化身暖系嘮叨老媽,對著喻臻隔一會誇一誇,時不時看一看,窘得喻臻耳朵尖一直是紅的,飯也吃不踏實,差點筷子都不知道該怎麼拿了。

坐在對面的殷樂看得悶笑不已,一碗飯吃得撒了一半在外面。

「明年小樂就要高考了,爸媽你們考慮好了嗎,是送他出國,還是就考國內的學校?」殷炎突然開口,邊說邊順手幫喻臻挪了挪碟子,然後咕咚一聲,一顆丸子落到了喻臻碗里。

喻臻一愣,忙用勺子把丸子舀起來塞進嘴裡,小心去看仇飛倩,怕被她發現。

殷家眾人的注意力卻已經被殷炎拋出的話題引開了,齊齊朝殷樂看去。

喻臻見狀鬆了口氣,感受了一下口腔里瀰漫開的葯香和溫度恢復正常的耳朵,不自在的感覺好了許多。

「就留在國內,讀B市的大學!」

仇飛倩直接拍板,同時瞪了一眼想要提出異議的丈夫,湊過去壓低聲音說道:「當年小炎是怎麼認識的韓雅,你給我心裡有點數,我可不想小樂再去國外招惹到什麼東西回來。」

殷禾祥聞言果斷閉嘴,看一眼鬆了一大口氣的小兒子,沒再提出異議。

吃完飯仇飛倩去給殷炎和喻臻開房,她本來想給兩人開大床房,但殷炎突然出現,硬是把房間換成了兩間。

「你這死小子,要領證的是你,現在又是鬧的什麼東西!」仇飛倩氣得不行,壓低聲音訓斥。

「明天得早起趕飛機回B市,他今晚需要好好休息。」殷炎平靜臉解釋,理由敷衍無比。

仇飛倩卻立刻想歪了,上下打量他一眼,又看一眼不遠處被殷樂拉著說話的喻臻,把房卡往他手裡一塞,眼神瞟開去,含糊囑咐道:「知道你年輕氣盛,前些年因為韓……因為那個禍害憋著了,但小臻是男孩子,你、你溫柔點,新婚也不能太不節制。」

「……」純潔的大能先生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凡人的話。

「反正你給我悠著點!小臻這孩子我很喜歡,你可別瞎折騰給折騰跑了!」

仇飛倩說這個也不太好意思,撂下這句話就踩著高跟鞋走了,徒留殷炎一個人拿著房卡,垂目安靜良久,然後慢慢側頭,把視線定在了不遠處笑得好看的喻臻身上,之後視線下移,落在了喻臻腰部以下的位置。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喻臻話語一停,抬手按住胸口,疑惑皺眉。

「喻哥你怎麼了?」殷樂疑惑詢問。

喻臻搖頭,餘光看到殷炎大步跨入電梯的身影,愣了愣,忙拉住殷樂追上去,提高聲音說道:「等等,我們一起——」

叮,電梯門關閉。

殷樂抓腦袋,滿眼不解和迷茫:「奇怪,我哥要上去怎麼不喊我們,而且他剛剛明明聽到我們喊他了。」

喻臻一臉麻木,空白著臉說道:「大概是他『潔癖』的毛病又犯了吧。」

殷樂:「潔癖?」大哥什麼時候多的這個毛病?

第二天早上九點,眾人登上飛機,喻臻被殷炎安排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前面是殷禾祥和仇飛倩,後面是殷樂和翁西平,安全感滿滿。

他坐好后扯下脖子上的圍巾,剛準備側頭和殷炎說話,就發現前後方本來在聊天的殷家人突然齊齊安靜了下來。

「怎麼了?」他疑惑。

殷炎看一眼過道上靠近的某兩個身影,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沒有說話。

韓雅沒想到她費心找了好幾天沒找到的殷家人,居然會和她在回B市的飛機上碰到,還好巧不巧的坐在同一排。

確切來講,是她和殷炎隔著過道坐在了同一排。

雖然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殷炎來。

今天殷炎穿了一身煙灰色的中長款大衣,內里搭一件高領黑色毛衣,下身是黑色長褲和黑色皮鞋,全身上下除了大衣領口的一枚寶石胸針,再沒有其他亮眼顏色。

明明都是基本款的衣服,但卻被他硬生生穿出了一種清貴雅緻的氣質。

特別是當他一臉平靜,側頭垂眼,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接過一條與他穿著完全相反的暖色系駝色圍巾時,那種冷暖色調相撞后迸發出來的華貴內斂質感,簡直像是一幅精心構圖后拍下的頂級畫報,勾得人挪不開眼。

太耀眼了,整個人像是在發光一樣。

面前的殷炎只五官隱約是熟悉的,神情和姿態全然陌生

韓雅再次愣住了,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長相一般,視線黏在他神情平靜的側臉和修長有力的手指上,不自覺上前一步,低喚出聲:「炎……」

站在韓雅身邊的伍軒皺眉,坐在殷炎前座的仇飛倩則直接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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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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