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二百零三章
「現在有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當兩位新人將結婚戒指戴到對方的手上時,現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請新郎親吻新娘。」
許諶滿臉喜悅地親吻自己的新娘,蔣宜真則難得展現出嬌羞的神情。
花染看著兩人,祝福之餘也心生羨慕。白書一在這時握住了她的手,花染震了一下,移眼望過去,只見對方笑眯眯地看著她,還對前面努了努嘴。
花染原以為她是觸景生情,見她神態促狹,又覺得不像。她隨著白書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前排兩位昨晚剛認識的小朋友親昵地抱在一塊兒。許驚蟄不知在凌初一耳邊說了什麼話,小姑娘滿臉通紅,笑得十分羞澀。
花染不解地看向身邊的人,白書一笑容燦爛地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我看到許驚蟄親了初一小寶貝。」
凌初一太過招人喜愛,白書一雖然才剛剛認識她,但已跟著沈深深和陸悠悠她們小寶貝小寶貝地亂叫。花染奇異地沒辦法生出醋意,只因凌初一太過天真可愛,讓人覺得再怎麼喜愛她也不過是對小女孩的憐愛之情。
花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白書一趁她呆住,隱晦地親了一下她的臉,「就像這樣。」
身邊人的注意力全在台上的兩位新人身上,沒人關注到她們的小動作。
花染心亂如麻,下意識想要推開白書一,對方已經自己退了開去。她緊張地環顧四周,本是怕被人發現,結果卻看到前排緊緊閉著眼睛,明明快羞死了的凌初一正大著膽子親許驚蟄的臉。
兩人身邊坐著的是許驚蟄的兩位母親,花染只略微聽沈深深提過其中那位養母其實是許驚蟄的姑姑。但她剛巧看到那位姑姑及養母的許諾,快速親了慕言一下。
花染突然不慌了,心口也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因為別人過於理所當然,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慌張不安有幾分可笑。
白書一見她突然淡定,笑眯眯地撓了撓她的手心。花染沒有看她,但也沒有把手收回來。
結婚儀式結束后,新娘還要扔捧花,人群一窩蜂地從禮堂出來,似乎都想搶個好位置。
白書一併不著急,拉著花染落在後面慢慢走著。
「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
「我聽蕭阿姨說,你十一月左右回國,會有變動嗎?」
「應該不會。」
「那我等你回來。」
花染突然停下腳步,直直望向白書一。
「小白,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我們和她們不一樣。」
兩人站在空無一人的禮堂中,外面那些歡聲笑語似乎都與她們無關。
「哪裡不一樣?就因為你是我表姐嗎?比起我,這對你來說更重要?」
「不是!」花染害怕自己會被白書一迷惑,害怕放縱自己的後果,但更害怕白書一不再屬於自己。
她曾努力想要做出正確的選擇,可只要一遇到白書一就會功虧一簣。越是喜歡白書一,她就越厭惡自己。厭惡自己無法不理會世俗,厭惡自己優柔寡斷不肯放過她,厭惡自己受不住誘惑,飲鴆止渴。
「不是這樣的……」
對她來說,沒有比白書一更重要的人和事,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憂慮與顧忌。
「小白,這不止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明白嗎?我只有一個遠在異國不會幹涉我生活的母親,所以怎麼樣都沒關係。可你不行,你有白姨,有顧晚蘇顏這樣的好朋友,有那些親近的舅舅阿姨、哥哥姐姐,你不是一個人。同是女生也就罷了,但我們……」
「但我們是表姐妹,你剛才說的那些人,除了我媽媽,血緣上甚至沒有我和你來得親近。你口口聲聲說這不止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但我告訴你,這就是我們兩人的事。你在想其他人之前,難道不應該先考慮自己和我的意願嗎?」
白書一逼視著花染,與過往那種溫柔的、更近似於耍賴的強勢不同,她這一次確實含著怒氣。
「沒辦法在一起的理由自然能有千千萬,不是這個你或許也會有別的借口。而能夠走下去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堅持。可堅持不是一個人就能做到的,你難道不問一問自己,什麼選擇才會讓你後悔嗎?」
花染眼中含淚,「可我怕你後悔……」
白書一對她來說太好了,她的一切猶豫與恐懼,無法改變的懦弱,無法更改的觀念都不過是源於自卑。即便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清貧的花染,即便擁有了更高的學歷,即便收入可觀,即便能在自己的領域有一席之地,但她仍舊把白書一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微末時的境遇與白書一對她的溫柔拯救成了花染如今最大的枷鎖,因為把自己看得太低太輕,所以抱持著與白書一在一起就是玷污她,白書一能夠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這樣的想法,自然越愛白書一越無法堅定地與她站在一起。
「……你是這樣想的?」
白書一先是驚訝,而後緊緊皺起了眉頭。她突然意識到了花染的想法,意識到了更根源性的東西。兩人這樣坎坷其實與什麼同性和姐妹的關係都不大,而是因為地位上的不對等。
她耍賴耍手段或許能夠挽回兩人的關係,但永遠沒辦法解開花染的心結。
白書一想當的並非是花染心中高高在上的戀慕對象,而只是她的愛人而已。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很快意識到這件事並非只靠說就能解決。能夠說服的對象往往心中搖擺不定,可這對花染來說已是根深蒂固的觀念。
她才是花染身上最大的束縛。
白書一緩緩放開了花染的手,時常帶笑的嘴角緊抿著,臉上神情緊繃。
她發現自己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
「小白!」花染以為是自己的話傷了白書一的心,下意識想要抓住她的手,白書一卻輕輕躲了開去。
「染……姐姐,」白書一鎖著眉頭,像是在思考,一字一句地道,「比起喜歡我,你還是更愛自己一些吧。」
花染心口劇痛,淚水滿溢。白書一第一次對這樣的她視而不見,神情冷峻地轉身離開。
「小白……」花染想叫她,一張口卻變成了嗚咽,「小白……」
她想解釋,想要告訴白書一,自己沒有不相信她。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懷疑對方的堅定。
明明更搖擺的是她,明明提出分手的是她,明明不夠勇敢的也是她。
明明是她不夠好,為什麼還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白書一走出禮堂,迎面而來的恰好是一陣歡呼,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許諾抱著捧花,興沖沖地獻給了慕言。
太陽有些耀眼,明媚的風光與歡聲笑語相得益彰,白書一卻有種虛脫了的感覺。
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呢?戀愛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平等,而她竟然一直沒察覺到兩人究竟有多不對等。
「學姐,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白書一轉過頭,只見穆芊芊正笑嘻嘻地望著自己。她身邊還站了一位混血帥哥,左右顧盼著不知道在張望什麼。
白書一認識他,他就是穆芊芊說的那位對花染一見鍾情的哥哥穆雲君。
日頭曬得有些晃眼,白書一深吸了一口氣,笑道:「芊芊,我正想找人幫忙呢,我姐姐有點不舒服,但我扶不動她,你哥哥有時間能幫我送她回房間嗎?」
「花、花小姐不舒服嗎?她在哪裡?」穆雲君的中文很標準,緊張兮兮地問道,「需不需要醫生?要不要送她去醫院?」
「她就在教堂裡面,麻煩你去看看吧。我稍微有點事……」
穆雲君不等她說完,人就已經跑沒影了。穆芊芊覺得白書一的態度有些奇怪,擔憂地問道:「學姐,你……不去看看嗎?」
白書一眉頭一挑,「你哥哥人品不好嗎?」
穆芊芊趕緊搖頭,「不是不是,他人很好的……可你、不擔心花染姐姐嗎?」
白書一笑了一下,穆芊芊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樣無力的笑容。
「我就是因為擔心她……唉,你不懂。」
穆芊芊見她深沉,嘟嘴拍了她一下,「別以為我叫你學姐,你就老氣橫秋的,我還大你一歲呢。」
白書一摸了摸被她拍過的地方,搖頭道:「看來力氣不小,那你和你哥哥一塊兒幫我去看看我姐姐吧,記得把她送回房間,也不能讓你哥哥動手動腳,她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問。」
穆芊芊見她明明擔心得不得了,偏偏自己站著不動,奇怪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
「因為看到我,她會更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