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遠走
皇帝聽小媳婦這樣講,好像是在心裡揣了碗熱騰騰的湯圓一樣,熨帖極了,摟著妙妙親了親,抱著她往內殿去。
「吃過東西了沒有?」他吩咐人去備些酒菜,自己則摟著她在暖炕上說話。
「沒有,」妙妙軟糯道:「急著見小哥哥,什麼都沒吃呢。」
這麼貼心,真可愛呀。
「真想叫你早點長大,」皇帝摸了摸她小臉,溫柔道:「朕馬上娶你,一起生一堆胖娃娃。」
「小哥哥上次說過了,」妙妙認真道:「你不喜歡那些胖娃娃。」
「誰說的,」皇帝想了想上輩子的兒子們,許是因為年夜時分,萬家團圓,更覺牽挂感懷:「只要是妙妙生的,朕都喜歡。」
妙妙開心的點了點頭,忽的又蹙起眉來,湊到他那兒去咬耳朵:「妙妙有個特別不喜歡的人。」
「嗯?」皇帝怔了一下,隨即同樣小聲的問:「是誰呀。」
「說了小哥哥也不認識,」妙妙小眉頭蹙著,碎碎念道:「上一次見了,就盯著妙妙屁股看,眼神怪怪的,還跟別人評頭論足,好討厭。」
皇帝聽的心中警鈴大作,暗道妙妙可能是撞見變態叔叔了,坐直身,肅容問她:「是誰?」
妙妙沒察覺到小哥哥的異態,不高興道:「李家的那個老夫人。」
哦,內宅婦人啊。
皇帝略微鬆一口氣:「她說什麼了?」
「說妙妙屁股小,」小姑娘認真道:「生不了兒子。」
「……」皇帝怔了一怔:「別理她,純屬胡謅。」
「真的嗎?」妙妙有點兒驚奇的看著他:「那是騙人的?」
「嗯,騙人的,」皇帝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略經思索,道:「朕問過道清大師了,他說你前前後後有四個兒子呢,一個比一個能幹。」
「這麼多!」小姑娘驚嘆一聲,兩眼發亮:「妙妙真厲害!」
「什麼叫妙妙真厲害?」皇帝得意的看她一看,好似是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恬不知恥道:「厲害的明明是朕!」
……
小姑娘在宮裡陪皇帝住了三日,二人便相攜一道出宮,往魏國公府去了。
皇帝早將自己視為魏國公府的女婿,大清早起身,吩咐人帶了厚禮,便抱著胖喵喵過去,態度和善的向岳父岳母拜年。
董氏自他懷裡接了妙妙,抱著她往後邊兒去說話,又吩咐僕從準備午飯,魏國公則留在前廳,陪著皇帝說話。
妙妙是個藏不住事兒的性子,被阿娘抱著走了幾步,便想起那日皇帝同她說過的那句話了,開心道:「阿娘,妙妙比你厲害。」
董氏聽得不明所以,順著問道:「哪兒厲害了?」
「阿娘只生了三個孩子,妙妙會生五個!」小姑娘興高采烈:「是不是比你厲害?」
董氏啼笑皆非,只當她是在說笑:「不要亂講,叫外人聽見,會笑話的。」
這麼小的小娘子就想著生孩子了,叫人聽見,不定怎麼想呢。
「妙妙才沒有亂講,」小姑娘覺得自己被懷疑了,蹙著小眉頭,認真道:「小哥哥聽那個會算命的大師說的,又告訴妙妙了。」
世間凡俗母親,哪裡會有不在意自己女兒將來子嗣的,即便是再聰慧豁達,怕也很難倖免,董氏自然也不會例外。
微妙的停了一步,她隱約有些意動,悄聲問妙妙:「大師怎麼說的。」
「說妙妙會先有四個兒子,最後才有女兒,」小姑娘想了想小哥哥說的,越想越開心,湊到董氏耳邊去,悄悄道:「第四個和第五個是雙胞胎,男孩子大,女孩子小!」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董氏作為母親,在側聽著,都覺歡喜,想起此前道清大師的神異,不免將小女兒抱進內室,仔細問她。
妙妙將皇帝同自己說的話一一說了,便吵著要吃阿娘做的點心,董氏有些無奈,終於還是將她交給王嬤嬤,自己往廚房裡去做點心了。
正是正月初三,年味兒還未曾散盡,加之皇帝駕臨,今日午膳不免格外隆重些,魏國公夫婦向皇帝敬酒,一道說了幾句吉祥話,便各自入席,一道用飯。
食不言寢不語這樣的規矩,從不會作用在妙妙和皇帝身上,湊到小哥哥身邊,小姑娘悄悄道:「過了年,妙妙四歲,是大孩子了。」
「對對對,」皇帝含笑去捏她臉頰:「妙妙長大了。」
「阿娘給我做了一身可好看的裙子了,」妙妙又道:「改天穿給小哥哥看。」
「好,」皇帝十分捧場:「妙妙好看,裙子也好看,相得益彰。」
魏國公夫婦也不是沒見過他們相處,但現下再瞧見,依然覺得感懷。
一大一小差了這麼多歲,卻這樣說得來,坐在一起玩鬧時,並不叫人覺得突兀不適,只覺溫馨恬淡,其樂融融。
到了這會兒,他們越來越堅通道清大師說的那些話了。
……
妙妙是只活潑的小貓兒,卻也有最柔軟的心腸和軟糯的性格,皇帝不捨得錯過她一絲一毫,親自投餵了幾年,終於還是在陰溝里翻了船。
她七歲了,個子拔高好些,五官輪廓也愈發細緻清婉起來,隱約能瞧出前世容色無雙的美人兒影子來,皇帝的心也一日日的熱了起來。
再等等,他掰著指頭數年份,再過個八年,就能將小媳婦娶進來了。
八年時間,說短也短,說長也長,嘴上說著容易,親自經著,那才叫磨人呢。
皇帝畢竟年少氣盛,正是思慕佳人的時候,摟著胖喵喵硬挨,覺得自己都快變成聖人,羽化成仙了,也只能時不時的親親抱抱,勉強撫慰一二。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也很快結束了。
這天下午,妙妙正端坐在案前習字,神情專註,落筆穩當。
她是女兒家,字跡卻不似尋常小娘子那般柔婉,因是皇帝親手教導,反倒有些剛直之感,好在她偏愛柳體,添了幾分柔意,算是中和。
皇帝將面前奏疏翻閱完,瞅一眼小媳婦,湊過去道:「妙妙,咱們出去放風箏吧。」
「不去,」妙妙確實長大了,也不像從前那麼貪玩兒,杏眼掃一掃皇帝,認真道:「要先寫完這篇字才行。」
「不,朕就要現在去,」皇帝厚著臉皮賣萌:「難道朕還不如你這篇字重要?」
「好吧,」妙妙還是很在意小哥哥的:「咱們這就去玩兒。」
幾年的時間,足夠叫皇帝發現許多事情,比如說,小姑娘只有在自己身邊才會變貓,再比如說……
小媳婦越來越喜歡自己啦~\(≧▽≦)/~
正是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妙妙傳了素白上衫,下裙卻是明紅,襯著一張皎皎小臉,遍生明媚。
她不怎麼會放風箏,試了半天,那紙鳶也只是低低的飛,終於氣鼓鼓的將線團交給皇帝,等他幫忙了。
皇帝拉著線,瞧見那紙鳶越飛越高,這才重新將線團遞迴:「喏,妙妙來試試看。」
小姑娘伸手過去,興高采烈的接了,拎著那隻線團跑的開心,那紙鳶也隨風越飛越高,終於不堪重負,斷了線。
「小哥哥怎麼辦!」妙妙呆了一下,扭頭去看皇帝,有點兒難過:「風箏飛走了!」
「飛了就飛了,咱們還不稀罕它呢,」皇帝見小媳婦不高興,趕忙過去哄,攬著她往涼亭那兒去:「走,咱們再做一個風箏出來。」
說干就干,妙妙對此頗有興趣,內侍們隨即便準備了竹條與薄紙漿糊,二人相依靠在一起,準備糊只風箏。
皇帝養了幾年喵,算是成了多面手,什麼都能做一點兒,加上風箏並不難做,總共沒花多少時間,一隻活靈活現的蝴蝶風箏便出現了。
妙妙驚喜極了,作勢伸手去拿,卻被皇帝擋住了。
「要親親小哥哥才行。」他這樣道。
妙妙抿著嘴笑了,相處的多了,倒不害羞,湊過去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
「啾」的一聲。
皇帝滿心暢然,順勢在她臉上親了親,哪知剛剛親完,便覺不遠處有道目光投來,隱約有些不善。
妙妙也發覺了,側臉去瞧,隨即笑了起來:「外祖父!」
隨同內侍一道過來,蹙眉看著這一幕的,赫然是董太傅。
妙妙將皇帝丟下,小跑著到了董太傅那兒去抱住他:「外祖父怎麼來啦?妙妙可想你了!」
「外祖父也想妙妙,」董太傅笑容滿面的摸了摸她小腦袋,轉頭去看皇帝時,目光卻有些晦暗:「剛才,你們在做什麼呢?」
「小哥哥好厲害,」妙妙拉著外祖父過去瞧那隻蝴蝶:「連風箏都會做呢。」
皇帝察覺出董太傅隱約的不悅,不知怎麼,心中竟有些忐忑,正待開口,卻聽董太傅笑道:「確實,外祖父認識陛下這麼多年,還不知他有這份本事呢。」
妙妙再三點頭確定:「嗯,小哥哥本來就很厲害!」
「陛下是天子,國務繁忙,妙妙可不許攪擾,」董太傅慈愛的看著她,道:「偏生你晚上睡覺不老實,總愛踢人,不定給陛下添了多少麻煩。」
董太傅的心思,皇帝隱約猜出幾分,正待開口制止妙妙開口,她卻先一步解釋道:「才沒有呢,妙妙睡覺只踢被子,不踢人,小哥哥只要幫妙妙蓋被子就好,才不會被踢呢。」
皇帝想攔她,卻也來不及了,正待說句什麼彌補,董太傅卻勃然變色:「男女七歲不同席,更不必說同塌,陛下將妙妙當什麼了,這樣輕慢褻玩?」
皇帝心中喜愛妙妙,確實沒有慢待之心,只是她現在還小,叫外人見著,太過親昵,反倒失了敬重。
他趕忙正色道:「朕是真心喜歡妙妙,不免格外親近些,未免不端,太傅不要動氣。」
「妙妙才七歲,又不是十七,容色未開,陛下喜歡她什麼?」董太傅淡淡道:「若說是男女之情,未免太過牽強吧?」
他性格清正,當年因是皇帝太傅,在先帝那兒坐了多年冷板凳也不肯低頭,現下外孫女,更加不會俯首。
「咱們回家去,」董太傅冷著臉,拉著外孫女的小手往外走:「這樣褻玩慢待,當我們妙妙是什麼,孌童幼女一般的取樂玩意兒么!」
皇帝當初遭逢大難,唯有董太傅不離不棄,多加照拂,現下又有妙妙這樁關係在,更是敬重,見他牽著小媳婦出宮去,怒意昭然,竟也不知所措。
妙妙被外祖父牽著手,慢慢的往外走,不免有些無措,只是見外祖父臉色實在難看,終於也沒敢說什麼,老老實實的跟著出宮了。
皇帝在宮裡面憋了一整天,才算想出了幾分辦法,正待出宮去同董太傅解釋,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
「陛下的小媳婦走啦,扔下你跟小表哥跑路了!」英國公笑的不懷好意:「董太傅往江南遊學,孤身無趣,便將兩個外孫女與侄孫一道帶去,做個伴兒了。」
皇帝眼前一黑:「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英國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少則幾月,多則幾年吧。」
章武候見皇帝神情實在鬱卒,禁不住在邊上湊趣嘲笑:「陛下要獨守空房了。」
皇帝怒視他一眼,磨著牙,沒稀得罵他。
笑笑笑,笑個鬼啊笑!你當他只帶走了朕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