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禮花在西湖夜空綻放(2)

也是在這樣一個接近考試的冬天，安迪魯留校當了老師，桑迪是本科最後一個學期。教室里安靜得出奇，桑迪在看書，玻璃窗響起有節奏的扣擊聲，桑迪抬頭看見是安迪魯，她的臉一陣緋紅，趕緊抓起桌上的書，奔出教室。她怕同學笑話，怕被同學看出來他們之間的戀情。安迪魯騎了一輛破車，桑迪想坐在後座上，安迪魯不由分說，將她抱起來，坐在車前面的橫檔上。安迪魯的車踩得飛快，回到生物系宿舍。桑迪在大門口猶豫了一陣，安迪魯用冰冷的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說別怕，跟我一起進去吧，外面太冷了。桑迪就乖乖地跟著他上樓去。安迪魯的宿舍在二樓，他們走過樓道時踮起腳尖，生怕被人注意，一打開門，就快速溜進屋子。安迪魯不由分說把桑迪抱在懷裡。看你冷得，我要用自己的熱量將你像雞蛋一樣煮熟。桑迪聽到他的形容，禁不住笑起來，安迪魯趕緊用手捂住桑迪的嘴巴。別，別笑得那麼響，隔壁會聽到的。桑迪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故意又把嘴張得大大的，做出大聲說話的樣子，安迪魯又像彈簧似地跳起來捂桑迪的嘴。這下桑迪真的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倒在床上。怕隔壁的老師聽見，她就拉過床上的棉被，死勁咬著笑。這是一張只有兩尺半寬的床，幾分鐘之後，安迪魯壓在桑迪的身上，因為疼痛，桑迪死勁咬著棉被的角。當安迪魯終於安靜下來之後，桑迪哭了，也許是因為痛，也許是因為向自己的一個時代告別，桑迪咬著被子的一角哭起來。親愛的，別哭啊，我知道你很疼，但是你總要有第一次的，原諒我，讓你痛苦，好嗎？求你，別哭了，再哭，隔壁的老師會聽見了。這一招還真靈，桑迪果然不哭了，她放下咬著的被子，去抱安迪魯。她一觸摸到他的身體，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親愛的，寶貝，我會愛你一生的，相信我。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歷歷在目。桑迪本來想上樓去，看看那間安迪魯曾經帶給她無限寬慰和快樂的房子。但是，往日的記憶，就像在生活中重現一樣逼真，桑迪覺得身體發軟，抱著門口那棵梧桐樹，哭了起來。淚眼模糊中，桑迪抬頭看那間房子，窗口亮著燈光，她甚至覺得，要不了多久，安迪魯就會知道自己在樓下等她，然後從窗口探出身體和她打招呼，叫她上去。桑迪哭著，叫著安迪魯的名字。她抱著那棵梧桐樹，一遍遍輕聲呼喚著安迪魯。一輛自行車從她身邊經過，又轉回來停在桑迪身邊。一個男學生的聲音：「老師，您怎麼了？是不是病了？要我幫你嗎？」桑迪趕緊打住哭泣，沖男學生搖搖手。那男孩還是不放心的樣子，說：「你是新來的老師？我怎麼沒見過你？」桑迪搖頭，她並不想掩飾自己的眼淚，抬起頭來說：「那個，亮著燈光的房子，是誰住的？」「啊，那是我的房間，怎麼了？」「這樣，沒什麼。你幾年級了？」「什麼呀，我剛剛留校當了老師。」「真的，你是老師？你看上去太年輕了。」「不，我也老大不小了。不過，再過幾個月，我要出去留學了，手續全都辦好了。」「你要去哪裡？」「美國，去紐約的一所大學。」樓上，一個女孩探出身子來，沖著他們說：「快上來，我等不及了。」桑迪抬頭看到一個年輕女學生的臉，就沖他笑笑說：「年輕真好。你快去吧。」「你真的不想去我的房間坐坐？」桑迪笑著搖搖頭。那男孩對著樓上喊：「知道了，就上來，」又轉過頭來問到：「那是你曾經住過的房間？或者你在這裡戀愛過？」桑迪點頭說：「是的，在這裡愛過。」「那他怎麼不和你一起來看看？」「他來不了，」桑迪的視線一直看著窗口，腦海中出現了那張只有兩尺半寬的高低鋪。「為什麼？我知道了，你是從國外回來的吧，我看你就不像是這裡的人。」「他來不了不是因為在國外，是因為他死了，真的死了。」「對不起，你是因為思念他才來這裡的嗎？那麼你上去坐坐，我不介意的。」桑迪看見窗口那女孩又探出身子來向男孩招手，就說：「不了，謝謝你。」「那麼再見了，學姐。」桑迪目送著男孩三步並兩步往樓上衝去。桑迪緊緊握著胸前的項鏈，安迪魯你看見你的房間了嗎？你是不是想念我們曾經的好時光？安迪魯你是不是也在那裡思念著我？安迪魯我真的很想你，我能去哪裡找你呢？桑迪這樣默默在內心說著，胸口又堵起來。她忍不住再次哭起來，她想自己應該趕緊離開學校，離開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地方。我會愛你一輩子的，安迪魯曾經說過。但是，桑迪忽然想起，警察曾經讓她看的一段錄像，安迪魯和一個西班牙女郎在一起，這是安迪魯的情人嗎？他是不是在死之前已經愛上了別人？也許是巧合，今天是安迪魯自殺三周年的日子，桑迪帶著安迪魯的照片，在杭州香格里拉飯店正式簽訂了收購合約，並且帶著安迪魯，重遊了他們共同學習生活的地方。用這樣的方式悼念安迪魯，他會高興嗎？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