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嬉皮士總攻(1)

一冬無雨。山依然是黃色，沒有一絲綠意。好在冬天很快就過去了。桑迪躺在床上，無法入眠。白天，蘇珊給她來電話，杭州方面進展順利，「玉豪葯業」中國分公司新大樓已經落成，再過二個月，和企業一起整體收購來的抗癌中藥飲片就可以投入試生產。至於葯的市場，在中國方面，由於收購的是一家老國有企業，本身就有一個完整的銷售網路，加上蘇珊剛到杭州之際，已經實施了強大的促銷攻勢，市場前景十分看好。關於海外市場，桑迪請市場專家，就如何將中國傳統中藥率先打入美國市場，而後向歐洲推進，正在進行戰略部署。作為一個新生企業，正常運轉所需的框架基本搭建完成。問題是，蘇珊在這個關鍵時刻，給桑迪出了一個難題。她在電話中告訴桑迪，她們夫妻想要孩子。蘇珊和吉米去杭州之後，雖然認為杭州的總體環境還可以，也願意繼續留在那裡工作，但是，一旦計劃要孕育下一代，毛病就來了。他們擔心，杭州的空氣污染是不是太嚴重，水質是不是達標，這些，都是影響下一代健康的重要因素。雖然他們自己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尤其是蘇珊，但是一但涉及到下一代，立刻憂心忡忡，惟恐有什麼閃失。因此，蘇珊向桑迪提出要求，暫時回美國，等到懷孕生孩子之後，一家三口再重新回杭州去。那麼有誰可以離開美國，到中國去接替蘇珊和吉米的工作呢？桑迪舉棋不定。床頭的燈一直亮著，光，將柔和覆蓋了桑迪的臉。桑迪的一支胳膊撂在毛茸茸的被子外面，散落的短髮，顯然已經有些長起來。她躺在床上的體態，看上去很疲倦，但是那在燈光下顧盼生輝的眼睛，卻還是那麼有神。手機響起來。有誰會在快近午夜的時候給自己來電話呢？除了工作，不會有別的奇迹出現。桑迪慵懶的欠起身體，接聽電話。「丫頭，你睡覺了嗎？」一個北方男人的聲音，有些模糊，感覺距離很遠。桑迪的思緒還沒有從蘇珊的問題上轉過來，她想不起來這個聲音是誰。「啊，沒睡呢。找我有什麼事？」「丫頭，你聽不出我的聲音了？我是樊大哥，洛杉磯襄賓客棧的樊大哥。」桑迪如夢初醒，從床上坐直身體，說：「樊大哥，今天怎麼想起給我電話了？你還好吧？」「好，我很好。我今天是高興，想跟你嘮嗑來著。」「什麼好事啊，看你興奮的。」「告訴你，白天我收到了移民局的信，我的身份批下來了。」「什麼？你說你拿到綠卡了？」「面試早就通過了，今天剛拿到綠卡。」「恭喜你，我說這麼大的好事，你怎麼也提前沒有跟我吭一聲？」「我給過你電話，你是大忙人，哪找得著你。」「那你這黑了十多年的身份，怎麼就轉正了？」「這不，我認識你那回兒，移民局剛剛頒布一條法令，十年以前入境的非法移民，只要沒有離開過美國，全都可以辦身份了。我是趕上了那個趟。」「這樣，你還挺保密的，沒走露一點風聲啊。」「這美國，王五朝六的，那時候沒把握，不敢亂說。對了，丫頭，我是想告訴你，後天我就要回家去了，謝謝你上次代我看望他們娘倆。」桑迪的心一陣緊張，一時語塞。輪椅上的智障女孩還有小山的形象立即出現在桑迪的腦海里。她停頓了一下，說：「樊大哥，幹嗎急著趕回去呢？」「我能不急嗎？我都十多年沒回家了，我，我高興，總算盼到這一天了。」桑迪聽到樊大哥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猜他一定流淚了。但是，假如樊大哥回家，看到家中的情形，這對他來說，是怎樣一種致命的打擊啊。「我說，樊大哥，你能回家，我也替你高興。只是，你就不能緩兩天再走？對了，你要回家，你妻子知道嗎？」「她不知道。我沒有告訴她。」「為什麼你要回家不和她商量？」「咳，你不知道，這個女人，要是知道我要回家，她會整天睡不著覺的，她是個心裡擱不住事的人。」看來，樊大哥對自己的妻子也是不了解的。樊大哥哪裡會知道，她一個承受了多大的苦難。「我說，樊大哥，你和妻子先說一下再回去也來得及。」「她嫁給我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我這也是想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叫她覺得這次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桑迪有些著急，也有些傷感，她不敢想象樊大哥面對真實生活殘酷場景時的樣子。她能做什麼？最多也只是一些勸慰。「聽我說，樊大哥，你離開家那麼些年，生活的變化會很大，你要有心理準備。」「我知道，你看，連我們住的地方都搬過了，我還真怕找不著家門了。」「樊大哥，你知道嗎？自從我那次想不開聽了你的勸導之後，我常常會想起你的話來著。那麼樸素的語言，卻句句是真理。樊大哥，要是你在生活中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千萬記得給我電話，我很願意和你嘮嗑的。記住，你任何時候、無論幾點鐘，都可以打我的手機。還有，答應我，回家之後，一定給我電話，好嗎？」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