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嬉皮士總攻(2)

「好的，丫頭，我一到家就給你報平安，我們成朋友也算有緣份。」桑迪說不出任何祝福的話，只是要他保重，就掛線了。桑迪更加難以入眠，乾脆起床，穿上厚棉質睡衣，往陽台走去。對面，傑林卡家的窗口，還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相距窗口幾米的地方，有一團紅色的東西，彷彿紅衣女鬼，在午夜空落的街頭遊盪。是什麼呢？桑迪看不清楚。那紅色的東西，像是要往天空升騰，卻又被一種力量拉扯住。午夜的寒風吹來，桑迪迷起眼睛，看見那團紅色的東西，忽然間乘著風勢變成了長條形，呼啦一下竄上半空。桑迪失聲叫了起來，上帝，上帝，那是著火了。她光著腳，飛快跑到街對面，死勁敲打傑林卡家的門。沒有任何回應，桑迪絕望的轉過身，她看見，那團火焰，是從門口的垃圾車中燃燒起來的。火勢越來越大。當她掉轉視線，回望凝重的夜色時，被一種景象驚呆了。整個帕洛阿圖街，彷彿一個正在舉行火把節的山寨，紅色的烈焰，高低錯落著向天空蔓延過去。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桑迪的心被烈焰震懾了。她忽然醒悟過來，趕緊回家去，打電話報警。她飛快往家裡跑，一走進房門，聽見手機和座機同時鈴聲大作。她猶豫了一下，首先拿起了手機。電話里是張弛急切的聲音：「姐，出大事了，我在網上看到舊金山嬉皮士發布的消息，他們要在今天凌晨對矽谷雅皮士發起總攻擊。姐，你快去公司看看你們的軟體系統有沒有遭襲擊。我們公司的資料庫已經被那幫流氓毀壞了。」「我知道了，他們還放火燒了我們的住宅。真是一幫無賴。」「真的？那你家也燒到了？」「他們燒了每家門口的垃圾桶，想以此來恐嚇我們。我已經聽到救火車的聲音了，控制火勢應該沒有問題。我這就去公司，你要注意安全。」桑迪掛了電話，換好衣服，匆匆下樓去。街上，幾輛消防車同時在滅火。紅色的火球，在水柱的衝擊下漸漸少下去，直到全部消失。消防車走了，只留下滿街流淌著的白色泡沫。整條學院路一片狼籍。車遠遠地停在路邊，桑迪從車上下來。她環顧四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寧靜、整潔的大學路不見了，每一家公司的牆不同程度刷上了黑色油漆。那些曾經橫行整個灣區的嬉皮士們，七十年代以狼籍頹廢的藝術形式，席捲了整箇舊金山，影響了整整一代美國青年。而今，矽谷IT精英創造的科技神話，以更為強勁的勢頭，壓倒了一切勢力。就連灣區颳起的風，都漂浮著雅皮士昂貴的香水味。他們穿著得體，住的是豪宅，開的是名牌轎車，整天提拎著電腦到處遊走。嬉皮士們覺得，天下不再是他們的了。於是，用這種愚蠢的方式，想把新來的入侵者，趕出灣區。許多工人，連夜在粉刷牆壁。道路中間，十多個工人爬在地上清除污跡。桑迪放眼看去，紅色油漆寫的大字，佔滿了整條街：雅皮士，滾出去！桑迪重新回到車上，給公司CEO傑克去電話。她最擔心的是公司的資料庫。「董事長，公司的數據系統遭到破壞，需要修復。」傑克的話，應驗了桑迪的擔心。「那我們的產品數據也被破壞了？」「是的。這幫無聊的傢伙，反對internet,卻又運用一流的技術實施破壞，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好在我們的產品數據存放在每個人的資料庫中，並且都做了備份。我們正在用備份來修復系統，估計天亮以前可以完成。」「辛苦了，傑克。謝謝你。」桑迪掛了電話，車在公司樓下緩緩停下來。桑迪抬頭，看見公司大樓里的每個窗都亮著燈，感到由衷的欣慰。她沒有上樓去，發動油門繼續往前面開去。不一會，她的車停在露絲瑪雅實驗室門口。這裡的情形更為慘烈。公司的一堵牆倒塌了，門口高大參天的樹也被燒成焦碳。人們正在忙碌著重新砌圍牆。人堆里，桑迪一眼認出了傑林卡。他正和員工一起，把切割好的木料，搬到殘缺的牆體上。桑迪向傑林卡走過去，離他兩米的距離，停下腳步。傑林卡回頭看見了，朝她凝視一下，又轉過身去，繼續幫著搬木料。又一根木料上牆后，傑林卡才向她走過來，一邊拍著手上的灰。他們面對面站著，非常近。桑迪能看清傑林卡左眼的一截眉毛，被火燒沒了。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只有半支的眉毛，手伸了一半又停住了。這次，傑林卡很意外的先說話了：「你的公司，損失重嗎？」「還好，技術上幾乎沒什麼損失。你們呢？」「這不，你都看見了。」傑林卡轉身用手往後指點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有了一些勇氣，她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傑林卡眼睛上半截焦黃的眉毛，說：「好好保重自己。」桑迪看見傑林卡的眼睛，就想起天空的藍色，純粹透明。這一刻，她的心忽然柔弱起來，一種說不清楚的感傷，控制了她的心緒。桑迪覺得，假如她這會兒再不轉身離去，會失聲哭起來。但這是為什麼，她不知道。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