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墓地，群鴿飛舞(3)

一個個子高大，滿臉濃密黑鬍子，長得像巴爾扎克一樣的人，從樓里出來。桑迪站起來，打開手中列印出來的照片核對，這人是五人中的一個，桑迪趕緊朝他迎面走去。桑迪叫住了他。她沖他笑笑，說：「我很冒昧打攪您，但是，我不能不這樣做。我可以和你很坦誠的談談嗎？」大鬍子聳聳雙肩：「沒問題。」「如果我沒有記錯，您應該和已故科學家露絲瑪雅是同事，對嗎？」「對一半，她還是我的導師，我很幸運曾經是她最得意的學生。」「謝謝，您還記得這些，」桑迪停頓一下說：「現在露絲瑪雅實驗室遇到了困難，但是這些都是能挺過去的。所以，您是不是能考慮重新回到露絲瑪雅實驗室去工作？那裡比這裡更需要您這樣傑出的科學家。」「你這樣認為？」「是的。難道不是嗎？」「不是。生物科學在人類歷史上已經有些年頭了，而生物信息技術在全球都是最新的高科技，超出了我以往工作的經驗範圍，它很具有挑戰性。我喜歡全新的東西和全新的挑戰。」「這就是你選擇放棄『露絲瑪雅』而投奔『未來陽光』的全部理由？」「不是全部是一半理由。」「那麼另一半是什麼？」「我看到了未來陽光的前景。這個公司要不了多久，就會在華爾街上市，這將是一個全新的概念股，一匹黑馬。啊哈，眼看著不但可以加薪還可以分享股票期權，我為什麼要放棄？」「就為了這些，你就選擇背棄？」桑迪這句話，顯然有些刺痛大鬍子科學家，但他的語氣沒有流露出絲毫不快：「聽我說，小姐，科技是一種生活，是我謀生的手段，」他停頓一下，目光隨著空中的鴿子而去，顯出幾分悠遠，而後，掉轉視線，看著桑迪的臉，繼續說：「我把所有的經驗都留在了露絲瑪雅實驗室，讓後來的人在這個基礎上繼續發展，我問心無愧。現在，我還沒有離開美國，沒有離開加州，更沒有離開矽谷，甚至沒有出這條學院路，怎麼能說是背棄？要知道，科學是沒有國界的，不要說『未來陽光』和『露絲瑪雅』，就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只要做出成績，對科學的發展來說，意義都是一樣的。」桑迪沉思了一下，說：「那麼，我給你比未來陽光多三萬美元的年薪，希望你能和其他幾個一起離開的科學家回到露絲瑪雅實驗室去。我會在三天之內，恭候您的答覆。」桑迪說完，友好的向對方伸出手去。大鬍子科學家毛茸茸的大手和桑迪的小手握在一起。張弛在辦公室，透過窗口，一看見公司門前大草坪花廊下的桑迪，已經明白了她想做什麼。張弛有些失望，但是他沒有下樓去阻止她的行為。他一直坐在大玻璃前，看著桑迪和最後一個想要見的人交談，然後握手告別。張弛覺得姐姐在這個問題上太幼稚了，確信她不會有任何進展。他目送桑迪走進車裡，這才從大玻璃窗前離開，拿起桌上的電話：「姐，你現在要去哪裡？」桑迪根本不知道張弛一直在看著自己，接到他的電話，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約他再好好聊聊，於是趕緊說道：「我去梅布爾的麋鹿店用晚餐，你一起去，怎麼樣？」「好的，半小時后見。」梅布爾的麋鹿店，門上掛著關門的牌子。透過玻璃上的花格帘子，裡面的情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三個個頭高高的女孩，忙著擺放餐具，在店堂裡面進進出出，沒有看見台灣男人，梅布爾在一個小床邊，俯下身體逗孩子。一會兒，台灣男人端著幾盤熱氣騰騰的菜放到桌上，又轉身離開。三個女孩的笑鬧聲，從裡面傳出來。桑迪想，她們和梅布爾一樣，健康樂觀，因為嚮往大城市的繁華，告別阿拉斯加的嚴寒，來到矽谷。也許，要不了幾年，這幾個青春韶華的女孩，也會和梅布爾一樣，和心上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然後生兒育女。桑迪的臉一直貼著玻璃，心被眼前生動的生活場景所感動，不由得眼圈紅了起來。她覺得，天倫之樂是世界上最真實的快樂。但是，對她的人生來說，卻是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就像凡爾賽宮中珍藏的世界名畫，可以欣賞，卻不可能得到。張弛其實就比桑迪晚幾步到，她在門口駐足，如痴如醉的看著裡面生活的畫卷的樣子，讓張弛的內心感到傷感。他知道，缺乏愛情，沒有家庭生活，是姐姐內心難言的痛。他沒有打擾她，只是默默站在桑迪的背後，許久，才將雙手慢慢放到桑迪的肩上，輕聲說：「姐，我們進去吧，我餓了。」周末，桑迪和張弛一身運動裝，驅車前往位於佛雷蒙的missionpeak爬山。從山頂望過去，遠處太平洋的海岸線依稀可見。山腳下，不同造型的公寓和別墅，在綠樹掩隱中，鱗次櫛比。他們並肩座在一塊大石頭上。桑迪手指山腳下的建築，對張弛說：「知道嗎？這麼大一片地產，是一對中國夫婦的，他們兩個以前都做高科技，現在女的改行成了地產商，男的仍然在做IT。」「姐，記得那個晚上嗎？我背著你來這裡上飛機。」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