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英鎊獎金(2)
入夜,測程儀顯示自香港出發已行駛了220英里。福格先生祈望一路上順順利利直達橫濱,這樣,自離開倫敦以來不管行程中已發生了多少困難都沒有關係了。「唐卡戴爾號」駛入了台灣海峽———它橫亘於台灣島和中國海岸之間,穿越了北回歸線。海面是波濤滾滾,逆浪喧天,滔滔的海浪使船難以行進,站在甲板上的人們開始東倒西歪地站不穩了。破曉,海風颳得更猛烈了,天空也預示著一場大風的來臨。晴雨表變幻不定,一忽兒上升一忽兒下降;東南方海面也掀起了長長巨浪,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波光閃閃的海浪中太陽被湮沒在一團朦朧紅霧之中,彷彿夜幕降臨了。約翰·邦斯比一邊久久地觀察著風雲變幻的天空,一邊嘴裡喃喃地抱怨著。最後他低聲問福格先生:「我可以跟您說句話嗎?」「當然可以。」「我看會有一場大風。」「南風還是北風?」福格先生靜靜地問。「南風。看!颱風來了。」「真高興是南颱風,它會幫我們順水推舟。」「哦,如果您那麼說,」約翰·邦斯比回答,「我就不必擔心了。」約翰·邦斯比的心放了下來。在上半年,颱風,像灼灼的電火花一樣一瞬即逝,但在冬季晝夜平分時,那種來勢洶洶猛烈無比的颱風最令人害怕。領航員提前採取了措施。他縮小了所有的帆,放倒了桅杆,所有人手都來到了船頭。一張小小粗布三角帆冉冉升起,以兜住後面吹來的風。然後他們靜候颱風的來臨。約翰·邦斯比要求乘客們躲到艙下去,可那兒空間狹窄,空氣又稀少,更何況船在風中不停地搖搖晃晃,這滋味簡直像監禁一樣令人難受。不管是福格先生、費克斯,還是艾達夫人,他們都不願意離開甲板到艙下去。快8點鐘時,暴風雨驟然而至。在狂風暴雨中,「唐卡戴爾號」上那葉小小的帆像一片羽毛隨風飄搖,乘風踏浪,快似疾馳的列車。整整一天,船就這樣趁風向北航行,一路上與滔天大浪齊頭並進。無數次「唐卡戴爾號」幾乎被隨之湧上來的浪峰淹沒。但領航員的機智一次次把她從危險的邊緣給拉了回來,乘客們被水花濺得渾身透濕,他們對此都毫不怨天尤人。毫無疑問費克斯一定在詛咒這場該死的風暴。而艾達夫人只是死死地盯住她的保護人,他的鎮定讓她感到驚奇。至於福格先生自己,則覺得這場颱風好似是他旅程的一部分。到這時為止,「唐卡戴爾號」一直在向北航行;但傍晚時分風向急轉45°變為東南風。現在船被衝到浪谷里,劇烈地顛簸;海浪無情地擊打著她。黑夜降臨了,暴風雨變得更加肆虐,約翰·邦斯比先生不禁憂心忡忡。他想了想,然後與船員們商量是不是該減速。商量之後他走到福格先生身邊說道:「閣下,我認為我們最好在哪一個港口歇一下。」「我也這麼想。」「哦!」領航員問,「在哪個港口呢?」「我知道有一個,」福格先生靜靜地說。「那是———」「上海。」起先領航員似乎腦子轉不過彎來,隨即他恍然大悟,喊道:「哦———是的!您說得對。就到上海!」於是「唐卡戴爾號」繼續往北航行。這的確是個可怕的夜晚,船沒有沉真是個奇迹。如果不是船員們徹夜守望,有兩次「唐卡戴爾號」幾乎被大浪吞沒。艾達夫人被折騰得筋疲力竭,但她毫無怨言。福格先生幾次衝過去把她從猛浪中救了出來。天又亮了。暴風雨的瘋狂肆虐絲毫未減,但風向又變為東南。這是個有利的變化。海浪一浪接一浪發出陣陣衝擊,足以把那些不太牢固的船隻擊得粉碎。但「唐卡戴爾號」卻在海上乘風破浪揚帆前進。透過薄霧可以隱隱約約看到海岸。但海面上再也沒有別的船隻。只有「唐卡戴爾號」孤帆單影在海上航行。中午,海上出現了平靜的跡象,當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時這些跡象更加明顯。暴風雨漸趨平靜,筋疲力盡的乘客們終於可以吃點兒東西,休息一會兒了。一個安靜的夜晚。帆又升了起來,船速也很快。第二天清晨他們看到了海岸,約翰·邦斯比斷言他們離上海已經不足100英里了。100英里,只需一天的時間。福格先生應於當天晚上到達上海,如果他不想錯過開往橫濱的輪船的話。要不是這場風暴耽擱了幾個小時,這會兒他們已經在距目的地不足30英里的海上了。風小了些,海面也隨之平靜下來。所有的帆都張起來了,中午時分「唐卡戴爾號」離上海已不足45英里。他們必須在剩下的6個小時里走完這段航程,船上所有的人都認為這不可能,每個人———當然除了費利斯·福格———都感到焦躁不安。「唐卡戴爾號」必須保持每小時9英里的平均速度。風變得越來越小。這種從海上吹來的風變化無常,吹過之後海面就變得平靜了。「唐卡戴爾號」是如此輕巧,它總是恰到好處地迎著這種變化無常的風。6點鐘時,約翰·邦斯比根據水流判斷,船已經到了離黃浦江入海口不足10英里的海上,再往上至少走12英里才是上海。7點鐘他們離上海還有3英里。領航員狠狠地詛咒著:很明顯,快要到手的200英鎊獎金就要飛了。他看著福格先生,福格先生看來很平靜。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