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土危機(1)
台灣,中國一個多災多難的海島。《馬關條約》簽訂的第二天,當台灣省民眾得知帝國政府把台灣割讓給日本的消息后,"若午夜暴聞驚雷,驚駭人色,奔走相告,聚哭於市中,夜以繼日,哭聲達於四野"。
台北民眾鳴鑼罷市,宣布一切銀兩不準外運,製造局不得停工,台灣稅收必須留做抗日之用。
所以,當日本軍隊依照《馬關條約》上島去接收土地的時候,他們遇到了抵抗。
這是連日本人都不可理解的戰鬥:戰鬥的一方是日本的正規部隊,而另一方卻是連軍隊都算不上的一群將辮子纏在額頭上的"義軍"。
戰鬥從一開始雙方就明了結局是什麼,因為參戰的中國民眾一開始就聲明他們"知其不可而為之"是要"以示不甘為敵國之順民"。
他們張貼出一張布告,為自己近乎"自殺"的行為向帝國政府、日本軍隊和全世界做出解釋,措辭之凄涼令人不忍卒讀:此非台民無理倔強,實因未戰而割全省,為中外千古未有之奇變。
台民欲盡棄田裡,則內渡后無家可歸;欲隱忍偷生,實無顏以對天下。
因此椎胸泣血,萬眾一心,誓同死守《凌霄一士隨筆》卷九第二期《台人抗日》。
。中國民眾的凄涼在於,他們面對的是朝廷的割讓。《馬關條約》正式生效后僅僅六天,那些帝國主義們就突然一反"中立"的立場而跟"大獲全勝"的日本人翻了臉。
一份以俄、法、德三國名義發出的"最後通牒"被送達日本政府那裡:日本佔領中華帝國的遼東半島,是對"遠東和平的障礙",日本必須放棄這個要求,如不答應,我們"將不惜一戰"。
"各國聯合起來維護中國的領土完整"使中華帝國的官員受寵若驚,儘管他們中間有人似乎明白各國此舉的意圖何在。
沙皇尼古拉二世認為,日本本是海洋國家,如果日本佔領中國遼東,日、俄兩國就等於是有陸地接壤的國家了,俄國人絕不允許日本以"中國的東北為根據地威脅俄國的安全"。
沙皇的另一個意思沒有明確說出來,那就是中國的大連和旅順兩個不凍港應該是他們的而不能是日本人的。
於是,俄國決定要使中國的遼東半島"保持戰前的狀況",為此決定採取任何必要的行動,包括轟炸日本本土的港口。
而此時俄、法、德三國的聯合艦隊已經游弋在日本海海面上了。法國參加俄國人的行動是因為俄國和法國之間有一個《俄法同盟》。
至於德國的目的,是他們"很願意俄國繼續忙於東方事務而緩和俄國人對歐洲的壓力"。
在中華帝國面前可以稱霸的日本,在"帝國主義"們的行列中屬於"弱者",儘管他們極不願意,反覆地爭辯,最後還是不得不表示"屈服":"日本政府,本於俄、德、法政府之友誼忠告,約定拋棄遼東半島之永久佔領。
"但同時日本人提出一個"不能便宜中國"的條件:中國人必須用錢來"贖回遼東半島"。
帝國主義們立即齊聲說這樣很好,很好,但日本人提出的5000萬兩銀子似乎多了點兒,我們的意見是3000萬兩,這是一個公平的價錢。
就這樣,連同《馬關條約》中規定向日本"賠償軍費"的2億兩白銀,年收入不過8890萬兩的帝國政府一共要向日本人支付23億兩白銀。
中華帝國即使舉國不吃不喝也無法湊齊這筆巨款。而《馬關條約》規定,中國如果在1898年之前還不清賠款的話,不但每年要負擔高達1400萬兩白銀的利息,日本還有權駐軍威海衛直到賠款還清。
於是,帝國主義們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了,他們爭先恐後地"借款"給國庫如洗的中華帝國--借款不但是盤活資本賺取利息從而獲得巨大經濟效益的絕好機會,同時也定會使借款國受到永遠無法擺脫的制約。
帝國主義們的借款競爭激烈地開始了。俄國駐華代辦警告帝國政府不能向英國人借款,否則俄國人"必問罪"。
英國公使竇納樂同時告訴帝國政府,如果中國借俄國人的錢,英國必採取"最堅決的報復措施"。
法國的威脅是,如果帝國政府給予了別國利益而不考慮法國,法國就"立刻奪取中國南方的一塊土地作為補償"。
誰也得罪不起的帝國政府只好請赫德出面,讓這個英國人疏通與各國的關係,同時默許了俄國人對中國旅順口的"租界"。
中華帝國的"大借款",令形同搶劫的帝國主義們都有了收穫,其獲得甚至不亞於日本人通過戰爭獲得的。
至於《馬關條約》中規定的中國向日本割讓台灣省一事,由於那個叫做台灣的島嶼的得失與帝國主義們的現實利益沒有多大的關係,於是,儘管帝國政府指望各國像干涉遼東一樣干涉日本對台灣省的佔領,但是帝國主義們誰也沒有吭一聲。
從1895年日軍在台北登陸,直到台南陷落,台灣"義軍"的抵抗進行了半年之久。
日本人以為只要開上這塊已經是他們"領土"的島嶼就可以開始他們的統治,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需要用日本士兵的生命來換取台灣省的每一座城鎮和每一座村莊。
而台灣巡撫唐景嵩命令官員和官兵"全部撤出台灣",自己則在混亂之中脫下官服,與換上男人服裝的小妾們一起,混在難民中逃到英國人的輪船上尋求保護去了。
台灣島上,只剩下那些中華帝國的子民們在抵抗了。後來日本人在記述他們"接收"台灣省的書中這樣寫道:無論何時,只要我軍一旦出現,附近的村民便立刻變成我們的敵人。
每個人甚至年輕的婦女都拿起武器來,一面呼喊著,一面投入戰鬥。我們的對手非常頑強,絲毫不怕死。
他們隱蔽在村舍里,當一所房子被大炮摧毀,他們就鎮靜地轉移到另一所房子里去,等一有機會就發動進攻。
不僅台北的情況是這樣,而且整個新竹的四郊也是這樣。新竹的村民是以頑強和勇敢著稱的(日)竹越與三郎:《台灣統治志》第四章。
施聯朱:《台灣史略》第179頁。。根據日本官方公布的數字,日軍在佔領台灣省全島的戰鬥中一共損失了32萬人,這個數字占日軍侵台部隊總人數的一半。
由此可以想像台灣民眾的抵抗是何等的不屈不撓。日本人對台灣佔領並統治了近五十年。
當"帝國主義"們的"借款"競爭基本平息之後,他們該瓜分中國的土地了。
1898年的一個早晨,幾個山東的中國農民把武裝登陸的德國人背上了中國海岸。
那天,年輕的德國海軍陸戰隊上尉馮·法爾肯海因正蹲在一條小船的船頭向瀰漫著晨霧的中國海岸觀望。
在他的身邊,是一位熟悉這一帶水域同時也熟悉中國人稟性的德國傳教士,傳教士為自己起了個中國名字:薛田資。
在他們倆人的身後,120名德國海軍陸戰隊員戴著立著尖矛的頭盔,蜷縮在搖晃的四條小船里握著槍沉默不語。
天色逐漸地亮了起來,海鷗尖厲的叫聲劃破了海面的寂靜,面前的海岸就是中國山東日照縣石臼所灘頭。
灘頭砌有高大的石牆,馮·法爾肯海因上尉清楚地看見了石牆上盤著辮子的中國人正拿著火槍向海上凝望。
日耳曼人藍色的眼睛和中國人黑色的眼睛對視了很久,馮·法爾肯海因終於站了起來。
石牆后的中國人也站起來,"他們不是在隱蔽處準備射擊,而是……由於感到新奇下到灘頭上來"。
已經把槍托握出汗的德國海軍陸戰隊員們對海岸上的那些絲毫沒有敵意的中國人的平靜姿態感到萬分驚奇。
這時,傳教士用中國話向中國人喊起來,接著,岸邊的幾個中國人下海了。
"我用中國話招呼海邊的中國人,告訴他們如果能夠下水把我們背過去,我們會給他們一些錢。
大膽的人真的把褲管卷到膝蓋以上向我們走來。第一個剛過來,其他人也都跟過來了。
於是,每個'敵人'竟然都把一個德國軍人背到自己背上,而德國軍隊是騎在中國人的背上進入敵國的。
"德國傳教士薛天資回憶,轉引自《八國聯軍侵華紀實》,孫其海著,華文出版社1996年6月第一版,第41頁。
當晚,德國軍隊佔領了中國山東日照縣城,捉住了知縣。馮·法爾肯海因的戰鬥日記記錄道:"我們用一袋煙的工夫就出奇制勝地打下了日照城,大家不相信這是在敵人的國家。
我們邁著悠閑的步伐,那樣高興和無憂無慮"。日照"城裡籠罩著一片寂靜。
中國人在早上知道了我們來的消息,下午的時候已經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