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這裡沒有國王
秦杉冷眼看著秦霄,沒有說話。
秦霄氣得渾身發抖,思索片刻,「鏘」地抽出離得最近的士兵的佩劍。
秦杉下意識地後退;蟬息拉著沐晴,倒是沒動;魏祺則馬上擋在了秦煌身前。
「這人的死,確實是我看管不力,我甘願受罰,但你要說他是我指使的,根本是信口開河。」秦霄說著,舉劍削向自己的左手小指。
他話到一半,魏祺便像有了預料,一個箭步過去,托住了他握劍的手,饒是如此,劍鋒還是割到手掌,留下條不深不淺的傷口。
「秦霄大人,不必太過自責,我們在明處,要他死的人在暗處,暗處的要使些手段,總是容易些。」秦煌語速很慢,說幾個字就要停下喘口氣。
「是啊,哥,暗箭傷人,防不勝防,高明。」秦杉陰陽怪氣地說。
秦霄紅了眼,反手一劍刺向秦杉胸口。
秦杉「哎喲」一聲,邊後退,邊拉了個士兵過來,擋在面前。
秦霄見這是自己手下,忙不迭想要縮手,但這一劍是在盛怒之下刺出,又狠又快,想要收回,談何容易。
幸好,蟬息動作夠快,放開沐晴,上前就是一腳。
秦杉和那士兵的注意力都在秦霄身上,完全沒想過斜刺里還會衝出個人來,自然不會有所防備,馬上被踢得雙雙摔倒,躲過了劍的鋒芒。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霄最先反應過來,上前踢走那士兵,又一劍刺下。
秦杉雙手夾住劍身,用力一扭,將劍攔腰折斷。
秦霄丟了半截短劍,直接撲到秦杉身上,先壓實了,取下他身上的兵器,遠遠扔出。
隨後,兩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場面甚是熱鬧。
「快拉開。」秦煌這一聲喊,差不多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士兵們這才如大夢方醒,紛紛上前,七手八腳地把兩人分開,架了起來。
「放開!」秦霄的嘴角破了,「秦杉,你個不要臉的小兔崽子,從小看到我有什麼就要來搶,搶不到就偷,偷不到就騙,就是這煦揚大軍總司令的職位,也是你從我手裡奪過去的!」
秦杉流著鼻血,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我們一個爹媽生的,我是兔崽子,你也好不到哪去。你的東西,能被我搶了,說明我力氣比你大;能被我偷了騙了,說明我腦子比你好。我不做總司令,難道讓你這什麼都不如我的來做嗎?」
說著,兩人又作勢要往前沖。
「別吵了。」秦煌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可他的聲音實在太過無力,完全被秦霄和秦杉的嘶吼蓋住。
「殿下有令,都住嘴!」魏祺接著喊道。
終於,秦霄和秦杉不出聲了,現場慢慢安靜下來。
秦煌額上冒出一層冷汗,看看秦霄,看看秦杉,想說什麼,一張嘴,卻是一連串的咳嗽。
魏祺扶著秦煌,冷冷地看著秦霄和秦杉。
他們終於是冷靜了,兩顆心,不約而同地跟著咳嗽的節奏,每咳一聲就狠狠地頓一下,生怕那咳嗽停了,秦煌的呼吸也會跟著停下。
秦煌咳一陣,喘一陣,歇一陣,好半天才緩過來。
「別吵了。」他說,「那魂魄提到國王,我們這裡,並沒有國王。」
話音落下,先前還在怒目對視的秦霄和秦杉的眼神,似乎變得有些古怪了。
依然是秦霄先反應過來,他清了清嗓子,說:「殿下說的是,我氣糊塗了,完全忽略了。」
秦杉垂下眼:「會是哪個國王呢?」
秦煌見兩人都已平靜,多數是不至於再打起來了,便做個手勢,令士兵放開他們。
秦杉抹去鼻血,若有所思:「我認為,愈新洲的北王嫌疑最大。」
「北王向來心狠手辣,他一直認為現在的西王的實力不如他,據說,在自立為王之前,他把手下所有反對的人都殺光了,甚至還有傳言,北王后死得蹊蹺,和北王也有莫大的關係。」秦霄居然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話頭,「不過,看那漢子渾身軟綿綿,忽高忽矮,忽胖忽瘦,又不能完全排除南王的嫌疑。」
秦杉點點頭:「都說南王平日里聲色犬馬,極好享受,看起來,應該沒什麼野心,但我是認為,如果他真沒有野心,就不會在北王之後也脫離出來了。」
「南王倒不是有意要自立為王的,是南邊那一片遠離都城,百姓只知赤瞳而忽略蓮衣,久而久之,就自成一國了。」秦煌聽說的有些不同。
「殿下,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杉朝秦煌略略鞠躬,「若當時的南王真的忠於蓮衣王,肯定不會由得百姓忽略國王,可他呢?沒有任何動作,聽之任之,到後來,也就順水推舟,做了這個南境之王。」
「是啊。」秦霄不僅接了話頭,還表示贊同了,「表面上看,他是半推半就,起先,還惺惺作態,說自己仍是蓮衣王的臣子,可越是後來,這話說得越少,據說到了現在,連每年給的供奉都少了。所以這樣的人,兩面三刀,是不能不防的。」
「那暮遙王呢?」秦煌被他們說得有些無所適從了。
秦霄和秦杉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
「楚崢離得近,嫌疑也不小。」蟬息在旁邊插了一句。
「暮遙的大王子一直憂心忡忡的,生怕哪天愈新洲的來犯,十多年前,曾來宮裡請求合作,讓陛下趕回去了,難保不會心存芥蒂,就此結下樑子。」秦霄當時在場,對這件事印象頗深。
「那西王也有可能。」蟬息一臉要笑不笑的表情,「別看是個小姑娘,說不定是裝糊塗,城府深著呢。」
秦霄和秦杉當即連連點頭,都是深以為然的樣子。
「走吧,回車上去了。」蟬息拉起沐晴,轉身就走。
沐晴正聽得雲里霧裡,猛然被拽走,更是完全不明就裡,唯有機械地邁著步子。
蟬息將她推進車廂,自己也坐進去,不明顯地搖了搖頭。
「怎麼了?」沐晴看出他像是有些無奈。
「剛剛還打得你死我活的,一下子,兄弟情深,哼,哼哼……」蟬息雙手環胸。
「什麼意思?」沐晴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那個球的魂魄不是一直在叫國王嗎?秦煌又沒說錯,這裡是沒有國王,他們反應過來了,怎麼了?」
「對,他們反應過來了。」士兵的注意力都在隊伍前面,蟬息索性不再偷偷摸摸地說話,「他們這兩個,沒有一個不想做國王的,根本就沒把秦曄放在眼睛里,看秦煌又是這樣,背地裡肯定早就把自己當成國王了,所以一經提醒才想起來——他們還不是。」
「你怎麼知道?」沐晴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蟬息不答,提起了別的:「剛剛秦杉說,尤正則讓你去見紀勝庄的老闆,是在想辦法要抓住秦霄的把柄,其實吧,我想,這並不是尤正則的主要目的。」
沐晴沒聽懂。
蟬息低低地提醒道:「民間勢力。」
沐晴「哦」一聲:「你是說,那三個人是……」
蟬息邊點頭,邊伸手捂住沐晴的嘴,截住了下半句話。
他說:「他們可是久經沙場的老生意人了,官場上的,絕對是見了不少,哪怕口碑再好,也不會輕易相信,因此,要告訴他們——來,放心合作吧,寶貝在我手裡,我有必勝的把握。」
「可禁衛軍來了,他們以為尤正則也是一夥的。」沐晴還記得雷鳴離開時,臉上的失望。
蟬息笑了笑:「再後來,秦杉來了,他帶我們走的那條路,並不是回煦揚王宮的最近的路,可想而知,如果秦杉沒來,秦霄也不會把我們往王宮裡帶。」
沐晴不吱聲了,只覺不寒而慄。
「剛才,我看他們兄弟倆吵得那麼厲害,忽然感覺到,這可能還真是場誤會。」蟬息歪著頭。
「什麼?」沐晴腦子裡是一團漿糊。
「這麼說吧。」蟬息理了下思路,「秦杉帶你走,尤正則和秦霄都看在眼裡,也很清楚最終的目的地並不是王宮,因此,必定會千方百計去找,想盡辦法要把秦杉給扳倒,但如果有神秘人來,把你給劫走了,那他們就不會找秦杉的麻煩,而是把注意力放到神秘人身上。」
「所以秦霄說自導自演……」沐晴喃喃自語。
蟬息接著道:「再看秦杉。他認為,指使那個球來的,必定是秦霄,為的也是把你藏起來,並轉移注意力。」
「沒想到秦煌冒出來了。」沐晴有點想通了。
「對,而且秦煌後面還跟著秦霄。」蟬息靠到了座椅背上,「如果這一切是自導自演,秦杉殺人滅口,不奇怪;如果背後的是秦霄,強盜在攻擊他的親弟弟,哪怕他能在王子面前狠心不出手相救,王子也會命令他去救,因此,這個計劃同樣是失敗,秦霄殺人滅口,不奇怪。你看,這兄弟倆都認為是對方搗的鬼,壞了自己的好事,所以才失去理智,大打出手,直到秦煌出聲,他們才反應過來,第一順位的王位繼承人可還活著呢。」
沐晴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有人在引他們兄弟相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