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自強不息

在老軍長家裡聊了一會，林小歡和林麗麗就告別去了路邊的水塘。

等她們撈好了浮萍草，正巧看見蘇落和孫祥兩口子往馬路邊走來，孫祥手裡還扶著一輛自行車。

林小歡看著油亮嶄新的黑色自行車，心裡感慨，這種前面帶著大梁的老式自行車，她以前只在網上見過。

車身上特有的「鳳凰」標誌，讓她根據記憶知道是這個年代的名牌自行車。

光是他們村裡，就有很多人想買一輛，但是大多都買不起。

等到蘇落三人走近，林小歡才微笑著打招呼：「蘇大哥，孫指導員，劉姐。」

劉梅聽見聲音，對著她點點頭就算是回應了。

孫祥卻是笑了笑，「我送你嫂子回鎮上。」

林小歡和他們簡單說了兩句，就目送孫祥騎車載著劉梅離開。

她一直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才收回視線。

「你認識嫂子？」蘇落突然開口了。

林小歡聽著他清冷的聲音，沉默幾秒，才小聲應道：「不認識但聽說過。」

蘇落眼神微深，沒有應話。

林麗麗看了眼兩人，尤其是蘇落，發現他的臉色越發冷硬，就清了清嗓子猶豫地解釋道：「我大姑也在麻紡廠上班，和我們提過劉廠長。」

蘇落聽見這話，心裡的疑惑加深，不過沒有詢問，他從來就不是喜歡說話的人。

林小歡見他沉默，反而想說話了。

「蘇大哥，你知道前幾天我們和王家的事嗎？」她側身看著蘇落微笑開口，目光清亮，聲音甜脆。

蘇落點點頭，他聽老軍長無意中說過兩三句，對事情了解個大概，知道兩家不歡而散。

林小歡見他點頭，就出聲說道：「王家大女兒也在麻紡廠上班，她自己是工會主席，丈夫是副廠長，他們家的人一向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蘇落依舊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因為王家有個副廠長做靠山，所以林家想結識廠長？這想法倒也人之常情，說得過去。

但是，他直覺這丫頭的意思不止這麼簡單。

「還有嗎？」他終於說話了。

林小歡一怔，隨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咬著嘴角猶豫幾秒，才小聲應道：「秋天廠里不是要招人嘛，我大姨想讓我姐進去，但是怕王家……」

她話沒說完，但是相信蘇落能明白意思。

蘇落的確明白。他剛剛聽說了現在麻紡廠只招城鎮職工，林麗麗想進去，除非是找人托關係，而王家和副廠長肯定盯著，所以林家只能寄希望於劉梅了。

他其實很不喜歡這種走關係的行為，所以當年才會堅持自己的選擇。

林小歡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冷淡，心裡也有些明白。

想了想，她試著開口：「蘇大哥，也許你覺得我們這種行為不對，不公平，但是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就像麻紡廠只招收城鎮居民，這個條件本身就有失公允，如果我們這些村民沒有通過招工測試，那是技不如人，我們也無話可說，可是僅僅因為戶口關係就拒絕我們，對我們來說公平嗎？

還是說，在你眼裡，也覺得我們就該比城鎮人低一等？」

說完這些話，她就認真地看著蘇落。

通過這幾天的短暫相處，她能感覺出蘇落的為人很正能量，積極向上。

所以，她才故意這麼說。

果然，蘇落神色一頓，隨後就看著林小歡開口：「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林小歡一聽，心裡偷笑著，嘴上也故意道：「所以，蘇大哥你也覺得我說得對吧？」

蘇落沒有應聲，他覺得在說話方面，自己真的說不過這丫頭。

林小歡看他不說話，也懂得見好就收，想了想就問了其他，「蘇大哥，你了解劉廠長嗎？」

蘇落本想繼續沉默，但是看著她清澈無辜的眼神，有些不忍，就淡淡應著：「嫂子是一個堅強、優秀的人。」

他對劉梅的了解是在好幾年前，那時他剛進入部隊，分到孫祥所在的連隊，孫祥是副指導員，為人寬厚，平時對戰士們很關心。

孫祥從第一次見到蘇落就很喜歡他，私下裡沒事就喜歡找他聊天，儘管他很冷淡。

後來，蘇落才知道，孫祥欣賞他是因為劉梅。

在孫祥眼裡，蘇落和自己的老婆劉梅很像，一樣的認真努力、聰明冷靜，也一樣的性子冷淡，缺少朋友。

孫祥當時還說他有機會就向上面申請調到安西鎮來，因為劉梅在這裡。

後來，他真的如願調了過來。

林小歡見他說了一句后就陷入沉默，就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能看出嫂子是一個聰明、幹練的人。」

見他回神，又接著開口：「聽說她是70年代的大學生，真厲害啊。」

蘇落看著她充滿好奇的雙眼，最終選擇滿足她。

「嫂子其實不容易，但也很幸運……」

劉梅小時候生活不愁，聰明伶俐，可惜十六歲時沒了父母，之後就住在叔叔家。

家庭遭遇突變，寄人籬下被虐，這些艱難都沒打倒她，一直堅強努力。

直到十八歲，她嫁給了孫祥，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年，正好趕上國家推薦「工農兵學員」上大學的政策，她就說自己想上大學。

孫祥是真的疼她、懂她，不顧家裡反對幫她弄到了資格。

她上了大學后，刻苦學習，認真鑽研，平時除了吃飯就是學習，大學里成績一直是全校第一。

畢業分配時，她完全可以留在大城市有更好的發展，但是她放棄了，最後選了安西鎮的麻紡廠。

因為在當時，這是離孫祥和孩子最近的一個分配點。

林小歡聽蘇落說到這裡，忍不住插話道：「劉姐和孫指導員都是重情義的人。」

「對，好人都是有好報的。」林麗麗也很感動。

蘇落看著她們點點頭，繼續開口：「嫂子進了麻紡廠后，每分每秒都在勤奮工作，為廠里盡心儘力、出謀劃策，她的廠長位置是她自己努力的成果，並不是指導員的原因。」

說完，他就看著林小歡，目光深邃。

林小歡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暗示自己，按劉梅的習慣，不會喜歡這種走後門的行為。

所以，大姨現在被迫暫停這件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