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一世孤冷
「生死不能止，一世孤冷。」她默默嘀咕。
我在屏風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情況，表情，她又說的沒頭沒腦的，可我就是知道。
她在說我，不擔心自己，不擔心王上，甚至不是要被犧牲的那一個，只是我。
「王后……」喬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幸好，幸好王上選擇的是你。」王后突然掙扎著，讓喬桑扶她起來，跟著，很鄭重的向她道謝。
嚇的喬桑整個人都慌了，「您切莫這麼說，能為王族盡忠，為天族捨身，是我的福氣。」
我還真的沒猜錯，王上要留給我的，真的是喬桑，我不再折騰，而是儘可能的泄去力道，緊緊貼在屏風上。
想要聽清楚他們的話，這一切太奇怪了，我很肯定，轉世后，留在我身邊的喬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是中間出了什麼紕漏？還是變故會在我離開這裡，回去之後？
她說犧牲，捨身？
什麼意思？
難道要做的事情，會死嗎？不，我絕對不能允許，我暗恨自己太笨，太遲鈍了。
在須臾空間的那對便宜父母，特意告訴我復活喬桑的辦法，我就該想到的。
喬桑肯定還有大用處，否則他們根本不會把唯一的機會，讓給她。
連大祭司都只能用普通的傀儡法活著，正常的父母，當然會在意兒子的傷心，會儘力幫忙。
但對於他們……
我不過是個重要的棋子吧，甚至都不敢把籌碼，完全壓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一旦察覺到不對，或者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他們恐怕就會第一個捨棄我。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王后已經虛弱的，連話都說不順暢了。
我在外面，只能憑藉血腥味的強弱判斷，她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按理說有混沌靈氣護體。
哪怕再折騰一點，也不會怎麼樣，那王上為什麼要那麼說呢？
難道是我想多了？畢竟歷來就有什麼，大命之人親緣薄的說法，誰知道這裡信不信。
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同時也做好了準備，一旦王後有什麼不對勁兒，我就強行驅動混沌靈氣。
哪怕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我也不相信就沒辦法改變，這裡連須臾空間都有，還有我一再錯亂的經歷。
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爭取的了，否則……我還抗爭什麼，乾脆等上層位面降臨的時候，乖乖把混沌靈氣一交。
求個痛快的死法得了。
果然傳說不都是靠譜的，我哪能想到，就算在上層位面，混沌靈氣都是不可再生的稀罕物。
而且還沒有這裡的精純，混沌世界倒是有，到了這裡之後，已經可以確定，混沌是真的存在。
可天路早就封絕，億萬年來都在想辦法，但沒有一個人能真的飛升過去。
我現在倒是越來越好奇，這裡的混沌靈氣，到底是怎麼出現的了。
王后說的話，越來越像是遺言，我心裡都酸澀的難受，更別提在裡面的喬桑了。
一再的想要阻止，甚至想喊人進去，卻都被王后阻止了。
「讓我說，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你也不希望我帶著遺憾離開吧？」
我以為喬桑肯定會發怒，會讓王后不要亂說話，會安慰她，肯定會沒事的，不要胡思亂想什麼的。
卻萬萬沒想到。
她竟然哽咽著答應，「好，王后您說，不管任何事，我都會做好。」
不安真是會發酵的，前一刻我還在告訴自己，沒事的，肯定會沒事。
現在沉浸在這種氣氛里，我突然就不確定了，甚至懷疑，最壞的結果，已經不可避免。
「怎麼辦？要不要現在出手？」一旦錯過了機會，有些事，我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弄清楚了。
拿一個虛無縹緲的結果，去賭這麼多人的心血，怎麼看怎麼不明智。
但我還真就不是在糾結這個，我之所以還忍著沒有出手，是因為我找不到危險襲來的方向。
我根本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裡面的對話還在繼續，但聲音低弱的，我已經看來斷斷續續了，「我，我希望你忘記一切，陪在他身邊。
他是王者……註定孤苦，沒有人，沒有人會給他溫暖……我不捨得。
在那個時刻之前，陪在他身邊，陪著他……」
王后急促的讓喬桑答應。
「好，您放心，我一定會陪著他，守護著他，愛著他，敬著他。
我會捨棄一切，忘記一切，只做一個普通人，守在他身邊。」喬桑毫不猶豫的答應。
「不，不是這樣的。」王后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又接著說道，「他註定不會平凡。
你若只是普通人，根本沒辦法留在他身邊，你，你註定會跟他對立，活的凄苦不言。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求你，你願意嗎？」
我緊緊咬著嘴唇，王后說的，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喬桑的痛苦，絕望，掙扎。
我一直認為是無奈，是命運弄人，甚至是她自己的性格，取捨造成的。
現在才知道，全都是因為我，我倒是希望她不答應了。
但發生過的，還是會發生，註定的從來不是沒有機會，而是哪怕再來一次，她還會一如既往。
「我答應，我願意陪在他身邊，守著他，只有他。」
喬桑甚至以混沌靈氣，立下毒誓，王后抱歉的嘆了口氣，終究什麼都沒說。
接著，裡面陷入了沉寂，我甚至感覺不到王后的氣息。
「難道出事了？」不可能，那兩個孩子還沒出生，我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喬桑終於從屏風后繞了出來，眼圈紅紅的，「進去吧，快進去，救王后。」
她到底還只是個小姑娘，怎麼裝的沉穩，這會兒都到了極限。
我心疼的環住她，這已經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了，萬年……
跟劍靈不一樣，跟這裡死去的萬千人都不一樣，她是真的陪著我，一點點的活過了萬年。
掙扎，痛苦，失去，甚至被我這個，她一心護著的人不斷傷害。
「喬桑，對不起。」
這三個字，我一向認為最沒用，可現在除了對不起，我都不知道還能對她說什麼。
就算拿我這條命去贖罪，都沒辦法補償她付出的，更被提我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干過的混賬事了。
「您放心，我什麼都明白，我不會後悔的。」喬桑靠在屏風上，輕輕呢喃。
那些人都進去了，裡面瞬間忙碌起來，最擔心的她，卻沒再進去。
聽到裡面傳出哭聲的一刻，突然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流出來。
跟著，發瘋一樣跑出去，我剛想追，裡面就哭了起來。
「王后，王后……」
「快去稟報王上，王后……去了。」
「小王子也沒有呼吸，怎麼辦？」
「你快想想辦法啊，王后已經不在了，小王子不能再出事了。」
「已經沒氣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怎麼會這樣？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喬桑呢？問喬桑姐姐……」
裡面已經亂成一片，最壞的結果還是來了，我以為我會痛苦，會跟喬桑一樣發瘋。
但真到了這一刻，我竟然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的氣息波動。
甚至連徵兆都沒有，人就突然沒了。
我迷茫的捂著心口，這回好像更空了，那五分鐘……我好像明白那五分鐘發生了什麼。
是我……
是要出生的我，吞噬了劍靈，我贏了，就可以生，他輸了，就要成為我降臨的第一份養料。
同時被吞噬的，還有我的母親，按劍靈說的，我應該是在最後一刻意識到了，所以才沒有煉化他的靈魂。
而是封禁在自己的神識之內，那王后呢？還在嗎？
「別絕望，應該也會在的，她會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她不會捨得離開的。」我的眼圈乾澀的發疼。
對，她說過，她不捨得。
我以為王上會來，一切都會有個結果，但是我呆了很久，天黑了又亮，亮了再黑。
每一天都會重複相同的事，然後就定格在王后死去的時刻，跟著，等天亮之後，再一次的重複。
我自己都不清楚待了多久，胡茬已經開始扎手了，我終於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已經夠了，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怨過，恨過。
但有什麼辦法呢，我是王，是他們的希望，我不能崩潰，不能軟弱。
「喬桑很好，她一直在我身邊，我不孤單了。」我抽出最後一根煙，點燃，立在屏風前面。
沒有香燭紙錢，不過我知道她不會介意，劍靈也不會在意。
他們真正想看到的，我會一件一件的，拿到他們面前來。
我推開門，外面暖洋洋的，看太陽的高度，跟我進來的時候一樣。
那把劍的本體已經消失，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地上地下的。
我還是站在樹木中間，樹枝都已經乾枯，輕輕一碰，就折在地上。
眼前還是那座宮殿，但斷壁殘垣的，哪還看得出剛才的樣子。
我還真有點感慨，原本扎在這兒的那把劍，早就消失了。
但空氣里，卻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氣息味道，「上層位面還是察覺到了？」
哪怕準備了這麼久，我也沒奢望，真的能瞞多久。
「是時候有個了斷了。」
為了安全起見，其實我應該從後面進去，畢竟已經走過一次了。
裡面的地形之類的也都熟悉了，就算還有沒檢查到的地方，那麼大的宮殿，我只是粗略走了一圈，就退出去了。
有肯定是有的，但畢竟會好很多，現在面對的這扇門，是十年前，上層位面攻進來的這一扇。
十年……
再凋零也達不到這個程度，眼下倒更像是須臾空間里看到的。
「這特么是個通關遊戲吧？如果沒打完副本就出去會怎麼樣？剩下的分拿不到吧？」
我不算遊戲迷，但這會兒還真就只有用遊戲形容，更貼切了。
「本來乾的就是絕處求生的事，還想安安穩穩就不現實了。」我只是略微想想，連猶豫都沒有，就直接決定了。
大門是關著的，也算是開著的，不知道被什麼給打歪了，勉強靠在牆上，風一吹，哐鐺哐當的響。
等等，風？
我伸手感受了下，風不大，但的確是有的，因為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所以我根本沒多想。
可這就不對了，我剛過來的時候，這裡沒有半點風絲，靜止的讓人心慌。
宮殿也變的不一樣了。
「難道我還沒回去？這裡還是記憶中的一部分？」再這麼下去，我估計離精分就不遠了。
看樣子，肯定不是看到王上和王后的那一段了，須臾空間？
劍靈曾經說過，我的計劃裡面，也包含了這些地球英雄的後裔。
可我過來這麼久了，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我一直沒有放鬆探知，也沒發現有氣息波動。
「不管是什麼，都得進去看看，多加點小心就對了。」我再次提醒自己，從門縫裡，鑽了進去。
「咳，咳咳……」我已經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一進來，還是被灰塵嗆的一陣咳嗽。
到處都是蜘蛛網，已經發出聲音了，我也沒指望還能悄悄進去，索性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一來觀察，二來也是在等灰塵落下去。
地上厚厚的一層灰，看著厚度一樣，最後一次打掃之後，積灰之前，應該沒有人來過。
我用手指比著，估算了下，踩下去的腳印深度，都有三厘米了。
「十年嗎？」
這裡的窗戶都是關閉著的，但跟門的情況差不多，沒幾個還是完好的。
如果每天都跟現在的風差不多，還是在樹林這邊，這麼厚的灰塵完全可能。
「但怎麼一片樹葉都沒有？」我默默把可疑的點，全都記在心裡。
裡面還是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奇怪的氣息，我這才躲避著蜘蛛網，走了進去。
開始毫無新意，但走近最裡面的時候，我突然渾身冰冷。
「不對。」不管是從正門，還是後面進來的，但是裡面都是同一個整體。
而且我很確定，從後面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大殿沒有其他暗門之類的了。
跟在外面看到的大小也完全匹配，不存在有什麼被疏忽的地方。
但現在換了正門，我也已經轉了一圈了，跟之前的格局完全相對。
如果是同一個地方，那我現在面對著的地方，正前方就應該有一扇門。
也是我這次最想要去的地方，那些列代王者的了靈墓。
「難道是被什麼掩蓋住了？」我不斷的祭出指決，甚至連混沌靈氣，都冒險召喚。
但是沒有任何反應，這裡的確是封死的，也不是上層位面封印了什麼。
如果真的被他們發現，先別說能不能用得上，至少毀了是一定的。
「這裡是還沒建密室之前？」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時間上的差異，可是不對啊。
密室是最先算出大劫的王上建立的，就算我真有本事回到那個時候。
這裡也不會荒廢啊，不是都說，那個時代算是最鼎盛的時候嗎？
天族差點就成了上層位面呢，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徹底失去了資格。
實在推不開，我也就不勉強了，開始探查其他的地方。
這裡實在太奇怪，出現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充滿了危險和機遇，我倒是越來越有鬥志了。
「這裡……」
一路都沒遇到什麼問題，但走到王后的寢宮，我倒是停下了腳步。
屏風還在，但已經破敗的厲害，還沒進去，我就看到很多的血跡。
「天地無極，玄心正法，破妄……」我第一時間祭出法決，毫無留手。
「沒反應？」這不可能啊，血是新鮮的，不管是血腥氣，還是流動的狀態，都很明顯。
可能就在我進入這裡之後，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然後離開……
我突然憤怒了，被壓制的久了，我也沒什麼太高傲的心思。
但這人千不該萬不該，把殺人的地方選在這裡。
「不出來是不？好，我就來會會你。」我堅信那人肯定還沒走遠。
比起漫無目的的亂找，我更想看看，被他殺了的是誰。
屋子裡暗的不尋常，我的眼睛，現在哪怕是完全的黑暗，也能清楚的看到。
可到了這裡，竟然只能看到周圍一指的距離，手機按了幾下都沒反應。
我起初還疑心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湊到眼前才發現，其實已經開機了。
甚至手電筒的光點，都調到了最亮，光亮這是……被吞噬了？
沒有用，我就直接收起來，不亂浪費電量了。
雖然可視的範圍小了點，但還不算完全不能看，這裡危險重重，我不敢貿然靠近牆壁。
所以選擇先蹲下，鮮血的味道，就是從地上傳出來的。
「也是有意思了，在外面還能看到不少，進來到得瞎子摸象了。」
可惜，那扇屏風有問題，別說推倒，就連靠近都不行。
我本來還在慶幸，屏風上有個勉強鑽進來的破損，現在卻忍不住懷疑，那根本就是為了引我進來，故意弄出來的。
「嗯？」我蹲在地上，順著血跡，小心的往前挪動，行走的卻並不是直線。
開始的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連續拐了兩次之後，我就發現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