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萬年負重前行
「哥，別難過，這是我的宿命。」劍靈還是消失了，地上，他原本站著的地方，多了一具身體。
全白的長發披散，一身金色鎧甲，面色有些蒼白，但卻讓人不敢輕忽。
任誰都要說一聲，這是個王者。
「這就是給我準備的身體嗎？」我蹲下，仔細看著，甚至有一瞬，我都能感覺到強大的吸力，想要讓我進去。
但之前那種微痛的牽扯，卻再也沒有了。
找了這麼久，總算是找到了，可我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我的好兄弟，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啊。」我從不信命，不認命，可今天，卻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無力，和嘲弄。
萬年獨自負重前行，這就是王者的代價和責任嗎？
「還真特么疼。」我捂著心口，站起來。
「你放心，哥不孤單，哥知道你一直都在，跟哥一起，打上上層位面去，你想要的家，永遠不會失去。」
王兄什麼的，太疏遠，我更願意當他的哥哥，有時候，有些東西說起來真是奇妙。
明明什麼都不記得，我卻又感覺，好像什麼都記得一樣。
在每根手指上劃一道口子，又割破手腕，腳筋。
如果直接把靈魂抽出來，肯定會有損傷，到時候跟新身體的契合度，會受到影響。
如果是之前，我肯定不在意，抽筋剝髓，全程還要保持清醒，徹底消除跟原本身體的因果。
的確很難，很痛苦。
可在親眼看到那些靈牌，又眼睜睜看著劍靈消失之後，我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隨著鮮血和原本氣息的消失，我也越來越虛弱，甚至連好好的站著都做不到。
只能踉蹌的跌坐在地，「呵，沒關係，沒關係我的弟弟，哥陪著你，被怕。」
他一直沒說出口，但我卻能看得出，他是害怕的，一直都在怕。
我甚至不敢想象，到底是什麼，支撐他做出最後的那個選擇。
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還是真的能夠保留感知，總之，我是願意相信的。
從站著，到跌坐下，再到……雙臂死死支撐，再到最後趴在身體旁邊，我都疑心堅持不到最後，會不會就先死了。
也不知道秘笈上寫的靠不靠譜，會不會還有什麼重要的指決之類的，這個死大貓，每次讓他調查什麼都不用心。
這回可好了，要被他的山寨書害死了，我嘀咕著一直說個不停，哪怕都看不到，也聽不到聲音了，還是不肯停下。
我必須要保持清醒，必須。
突然，眼角餘光瞥到屍體的手指，動了一下，還沒等我看清楚，自己右手尾指，就也跟著跳動了一下。
「這是……建立起牽連，可以移魂了？」我根本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現在的狂喜。
前一刻還在絕望的邊緣，現在突然就成功了，我還不能動，但靈魂卻清晰的感覺到。
正在逐漸強大，遠遠超過之前任何一個時刻的強大。
還有來自四面八方，不斷湧現過來的混沌靈氣，死命的往裡灌。
「這就是天命之子的待遇嗎？真是讓我驚喜啊。」我掙扎著攥了攥拳頭，屍體也跟著攥了一下。
剛才還是他在主導，現在我已經可以影響，操控他了。
「好，太好了。」
我需要力量，只有不斷的強大，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地球上的，這裡的，須彌空間里的。
數不清的人，在我眼前快速閃過，各種過往，喜怒哀樂，也都成為了一種力量。
跟混沌靈氣混合在一起，不斷沖刷著我的靈魂。
「呼……」
這裡是沒有白天黑夜的，也看不到時間，自從進入這個位面之後，手機上的時間就沒再變過，也只能拿來照亮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跟新的身體完全融合，試探著活動了下手腕，一個沒掌握好距離。
打在了石壁上。
「砰……」
我還沒感覺到疼，石壁竟然碎裂了，有光線透過來，我這才看清，這些全都靈氣石。
哪怕薄薄的一層，憑我之前的能力，哪怕全力出手，也砸不開。
更何況這個一米多厚的，就這麼被我打碎了？
這裡是地下千丈之處，怎麼會有光線透過來？我直接用力，把石壁砸出更大的窟窿，走了進去。
得到新的身體之後，不但是力氣變大了，而且視力也更好了，這裡漆黑一片，可我關閉手機之後。
還是能看到十米之外的東西。
「這又是什麼地方啊？」我有點謎了，聽劍靈的意思，我還以為，剛才的劍冢，就是這裡最大的秘密了。
現在這裡是怎麼回事？好像把劍靈拽出來，問個清楚啊。
陌生但又熟悉的宮門，我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位面的王宮，也算是我上輩子的家。
可我剛從哪裡過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根本不是這麼豪華的模樣。
我掐了自己一把，挺疼的，不是幻覺，難道又是一個須彌空間？
但意義呢？為了讓自己看著高興，當個念想？性格脆弱的人或許會，但我寧願面對殘忍，也不想這麼騙自己。
所以……
我正納悶呢，裡面突然熱鬧起來，「快，快點，王后要生了。」
「王后要生了？快，快去稟報王上……」
「王族有后了，天族有救了……」
隨著呼喊聲傳來，還有各種雜亂的腳步聲，各種強弱不一的氣息，好像都在一瞬間出現。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裡原來自稱天族，看來跟神族什麼的都差不多，一個稱呼而已。
還沒等捋清楚，裡面的混亂，就被一個洪亮深沉的男人聲音，給壓制下去了。
「都冷靜點，都是早就準備好的事，亂什麼？」
「還有你，胡說什麼，王族子嗣繁盛，什麼叫終於有后了，這種話要是讓王上聽見，你還要命不要？」
「我，我錯了，可大家都知道，王子再多，沒有天命認定，也不是未來的王。
這都兩千年了，大家嘴裡不說，但心裡哪個不著急。」
「你還說……」
後面的聲音太小，哪怕我動用了混沌靈氣，還是沒聽清楚，不過倒是真的安靜不少。
腳步聲也都規律起來。
我眯了眯眼睛，這是……上輩子的我，要出生了？我苦笑著搖頭，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只是復活，來到這兒還不夠。」想不出來，我也就不想了。
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其實心裡也是慌的，他們不會認識我現在的模樣，普通人隨便進入王宮，肯定解釋不清。
我總不能說，我就是快要出生的那個王子，從未來來的，他們非把我當瘋子不可。
進去大殿的時候，我還沒想好說辭，本打算隱蔽點，別被發現。
結果剛一進去，就差點跟跑過來的小侍女撞上，我嚇的趕緊躲開，「對不起對不起。」
我趕緊彎腰道歉，她卻跟沒看到我一樣，腳步不停的往前小跑。
「嗯？難道她看不到我嗎？」倒是有這種可能，那這裡就只是個真實的投影了？
只是一個人的反應，加上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故意的，所以不敢貿然行動。
我站著沒動的功夫，小侍女已經跑到裡面去了，在屏風前站住，「王上，王后要生了，您……」
話音未落，裡面就一陣風飄過，甚至越過了侍女，往我這邊過來。
我以為他會跟那個侍女一樣，從我身邊過去，畢竟他一直走過來的時候，眼睛里是沒有我的。
我已經第一時間，斂去了氣息，剛從我身邊過去，他卻突然停下，皺眉回頭，看向我站著的位置。
我呼吸都快嚇的停止了，不會真有什麼父子感應吧？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我默默攥緊「殺戮」，我不會傷害他，但他要是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我也不打算束手就擒。
他不動，我也不動，手心的汗都流下來，滴到地毯里了。
我在賭，賭他也沒看出來，賭他憂心王後生子，趕緊離開。
「王上……」小侍女顛顛的跟上來，看他不動，壯著膽子小聲提醒。
「沒關係，王后不會有事，我王族的真正繼承人來了。」他是對著小侍女說的，但眼睛卻一直看著我的方向。
我突然想問，他說的，到底是王后肚子里的孩子，還是再說……我？
「可是……」小侍女顯然是什麼都沒明白的。
「沒什麼可是的，把我的話，如實說給王后，下去吧。」他冷下臉，小侍女嚇的趕緊退出去。
沒來得及聽到他後來的那句話，「我要跟他，好好聊聊。」
門吱嘎的關上，屋子裡陷入一片死寂。
「你看得到我？」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這就是我的父親嗎？跟這具身體的樣子，的確很像，只是要成熟了那麼一點點。
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他卻跟沒聽到一樣，只是沒有儀態的在我面前坐下。
「我知道你在，王族一直都有遺訓，但這麼多代過去了，幾乎都沒人相信，真的會出現了。
沒想到會讓我碰上，所以，大劫難也要來了嗎？我資質平庸，根本做不了什麼。
還奇怪怎麼會被天命認可，這麼多年沒有真正的王族後裔誕生，就更惶恐了。
但今天我總算是明白了，一切都是因為你，原來一切早就註定了。」
他沒說到底是怎麼樣的遺訓，也沒說怎麼發現我的，但可以肯定，他看不到，也聽不到我的話。
我索性不問了，也在他對面坐下。
這也許是我們唯一見面的機會了，哪怕是假的，我也不想錯過。
「說來可笑，我也曾經幻想過，成為歷代王者中的那個英雄，但你真的來了，我又開始擔心。
因為我不但是王，還是你的父親，你來了，你的母親就要離開了。
甚至是我，也不能陪你太久，以後的歲月，全都要你一個人，負重前行了。
我不知道在你心裡，有沒有怨恨過我，因為我已經決定，會對你冷淡，你將會失去一切孩童應有的快樂。
還有……你的弟弟。」
剛才還看著矍鑠的王者，現在已經連背都佝僂了，我心裡一陣發酸。
是這個原因嗎？所以上輩子的我，才會那麼孤單？我再次伸手捂住心口。
跟作為莫離轉世不同，這回我沒恢復任何記憶，哪怕是親眼看到，也沒有喚醒分毫。
但在最後一刻，劍靈消失的時候，還有現在，我都體會到了，一種不屬於我的感覺。
「你放心吧，就算怪過，也是因為在意。」孺慕之情是騙不了人的。
他聽不到我說話，卻突然轉頭，欣慰的看著我，「我就知道你不會，畢竟，你是會拯救整個位面的英雄。
但是我的孩子，我必須為你做點什麼，到那裡去吧，我生前沒有機會交給你，但現在，可以了。」
「什麼？哪裡？」我急切的問，什麼老地方之類的，可不適合我們之間的關係啊。
他該不會沒預料到，我已經失去記憶了吧？不能溝通，但是混沌靈氣呢？
我正想嘗試弄出點痕迹之類的，他就苦笑著揮手，我拚命扒著地，還是被輕飄飄的吹走。
「這是……」眼前的宮門比大殿要小了一圈，但整塊白玉雕砌，典雅精緻，一看就是有品味的。
這就是他讓我來的地方？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他就這麼捨得？而且這裡不是記憶中的嗎？
那他當時怎麼知道，我會出現，而且就算留下的東西沒有被上層位面的人拿走，現在不也應該在廢棄的宮殿里嗎？
怎麼會在這兒？
我抓了抓腦袋，越來越想不通了，不過如果真的看到是什麼東西，哪怕拿不到，再去前面宮殿找也是一樣。
本來那個廢棄的地方，就是我的下一個目的地。
「王后，王后您再加把勁兒啊。」
「蕊心，怎麼回事？王上呢？王上沒來嗎？」另外一個女聲問著，直接掀開帘子，走了出來。
「你……」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失態，出來的人，怎麼會是……
「喬桑，你怎麼也來了？」我衝上去，想要拉住她的手，卻跟之前一樣，再次穿了過去。
她沒有半點不適，探頭看了好一會兒，才扭頭問之前進去的小侍女，「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沒告訴王上？」
「桑姐姐，我怎麼敢，王上本來是要來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就不來了，只是讓我帶那句話。」
在大殿見過的小侍女，又走了出來，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怎麼回事。
但我真正在意的，是喬桑……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這可不是長的像了。
根本就是一模一樣，而且別的東西可以作假，本源氣息卻不能。
她曾經用全部的陰氣救了我一命，哪怕後來被我逼出去了，但感應還是要敏感些的。
這裡是中等位面，她看樣子，又是王後身邊最倚重得力的人，最應該有的，是混沌靈氣。
陰氣都是死後才能修鍊出來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到喬桑的一刻起，我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而且本能的覺著，王上想讓我看的，說是留給我的。
應該就是……喬桑。
那就怪不得不需要去哪裡取了，可她又是怎麼出現在地球，變成了巫族的公主的？
「喬桑，還有什麼秘密呢？」作為一個父親，一個王者，最後留下的東西，還是這麼珍而重之，放到先祖力量之後。
劍靈本體之後的秘密，總不會是為了給我選個媳婦兒。
肯定跟對抗上層位面有關，喬桑又詢問了兩句，臉色就變得深沉了。
那個小侍女察覺不到，可憑她的聰慧，現在哪怕不知道全部，也肯定知道，出大事了。
叮囑了幾句，不讓跟王后亂說之後，就趕緊回去了，我趁著帘子還沒落下的時候，也跟著擠了進去。
「咚咚咚……」心在聽到一陣陣的痛呼聲音之後，就開始不規律起來。
我要被生出來了嗎？也不知道是快還是慢。
真正最讓我不安的，還是王上的那句話，我來了，王后也就要走了。
答案太明顯，我根本不敢繼續往下想。
我也想跟進去，看看真正的母親，但剛靠近屏風，就被一陣紅光彈了出來。
「怎麼可能？」我不敢相信的再次伸手，還是推不進去，甚至只要稍稍用力，就會被彈開。
進入這裡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受到阻擋，王上身上都沒有的，難道王后竟然有？
「王后，您別擔心，王上很快就會來了，您不會有事的。」喬桑一進去，就把別人趕出去了。
我正納悶呢，王后都要生產了，她難道想自己來？
「你不用安慰我，王上不來，根本不是什麼忙於公務，只會是那一個原因。」
王后的聲音不慌不忙，但卻說不出的虛弱，一想到王上的那句話，我的擔憂就更到了頂點。
迫切的想要進去，可一遍一遍的嘗試，都是失敗。
「您別亂說，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喬桑也慌了，這我倒是沒想到。
王族的秘密，就算是王后，都不能全部知道，她只是王后的親信，竟然知道？
「傻孩子，我不怕死，這是王族千百年的宿命，是驕傲，我只是擔心……」王后悠悠嘆了口氣。